第三十七章踩人上
聽到覃書平這樣解釋,高陽不禁苦笑無語。
他當然清楚婁海盛這麼晚還要召開書記辦公會的原因,無非是下午聽了他的一席勸言心中猶豫,想要徵求一下其他縣領導的意見。
可是就算心急,也不差這一夜吧?
苦笑著親自送覃書平下樓,站在鉛華樓前,高陽握著連連說抱歉的覃書平的手親熱的說:「覃科不必這麼客氣,以後我還要常求你辦事,這麼客氣我還怎麼敢找你啊。」
覃書平當然清楚高陽輕易不會求他辦事,更何況看婁書記對他的重視,似乎也沒什麼事情能求得到他,這麼說無非是客氣而已,但依然能從高陽的神情裡看出這個三河縣甚至是整個武陽市最年輕的鄉長想要與他交好的意願。
他當然不會拒絕高陽的這種意願,對他來說能和這樣年紀輕輕就手握重權的同級幹部交好也符合將來的發展需求。
官場上,多一份人情就多一條出路。覃書平從沒有想過會背靠婁書記一輩子,更何況婁書記如今已經五十歲了,想要再進一步不但如同天塹,就算跨入副廳也最多是個手無職權的副市長而已。而他肯定等不到婁書記提拔那一天就會被放出去,到時候無論在那個部門或者鄉鎮,都免不了要做出一番成績,有高陽這樣年輕有才的幹部幫扶一把的話,肯定會輕鬆許多。
況且,高陽能在十九歲就擔任鄉長,背後會沒有人在扶持嗎?
他用力的握了下高陽的手,誠摯道:「高鄉長有事儘管說,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盡全力去辦,下次有時間我請你喝酒。」
高陽滿意的看著覃書平坐上縣委的車離去,嘴角不禁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暗道:看來覃書平是個聰明人,比孔縣長那個秘書強的不是一點半點,前途無量啊。
婁海盛看似對覃書平很平淡,但高陽卻看得出他對這個三河縣第一秘書極為重視,否則也不可能連倒水都不用他。
官場上,領導不需要秘書倒水和打掃衛生的情況只有兩種,一種是秘書剛上任或者已經得不到領導信任,另一種則是得到了領導的絕對信任,兩人之間的關係已經發展到了很隨意,不需要刻意去做些面子工作以其獲得領導好感的地步。
婁海盛無論大小工作,全部都交由覃書平處理。由此可見覃書平自是不屬於第一種情況,那麼答案只有一個,那就是婁海盛對覃書平已經不再是尋常的領導和秘書之間的關係,而是亦師亦友又或將他當作晚輩子侄看待。
對於這種人,高陽自是全力結交,能夠與縣委書記的秘書交好,縣裡面的風吹草動將再也逃不過他的注意。況且就算覃書平有朝一日不再擔任婁海盛秘書,以他的能力再加上婁海盛在背後扶持,其前途恐怕就算不是一片坦途也將會是極為順暢的。
而求他辦通行證,就是高陽遞出的橄欖枝,現在看來,覃書平已經明白了他的用意。
站在門口看著大街,直到縣委的小車怪過街角消失不見,高陽才慢悠悠哼著小曲上樓,剛走到樓梯口,就聽到一道囂張的聲音罵罵咧咧道:「什麼?沒有茅台了?他媽的,你又沒有搞錯,老子到這裡吃飯是花錢的,是客人,懂不?沒有茅台就給我想辦法弄去,連瓶茅台都沒有,你們飯店還開個屁啊,趁早關門得了。」
高陽納悶的看過去,卻見一側的包廂門口,一名衣著鮮亮的青年正大聲的訓斥著飯店的服務員。女服務員看起來年紀也不大,約莫有二十歲左右,顯然沒有經歷過這樣的場景,被那名青年訓的眼圈通紅。
青年喝罵著,手指不經意間頂一下服務員飽滿的胸部,有些蒼白的臉上頓時露出淫褻的笑容,但隨即注意到高陽站在一旁,便略微收斂嘟囔道:「還不滾過去給我找茅台酒,媽的,早知道就在興隆飯莊請客了。縣城的飯店,竟然連鄉里的飯店都不如,真他媽不知羞愧。」
見高陽還站在一旁,不禁皺眉冷笑道:「看什麼看?沒見過啊。」
不等高陽有所反應,已狠狠地關上包廂門。
高陽本不欲理會這種事,那青年醉眼惺忪,顯然有些喝多了,可是當聽到『興隆飯莊』時,不禁心中一動,才站在一旁想要聽聽青年的來歷。卻不想這青年倒是有夠囂張,直接關上了房門。
剛要湊到包間門口聽聽裡面的動靜,王辰故意壓低的聲音在身後響了起來:「鮑成,是咱鄉玻璃廠的銷售科科長,聽說是塑料廠廠長鮑國喜的侄兒。」
高陽一怔,回頭朝王辰露出一個讚揚的笑容,便逕自回到包間。
包間裡,趙婕正氣哼哼的喝著紅酒,高陽進去時,她獨自一人已喝了半瓶,雪白的俏臉上增添了兩抹酡紅,整個人就如同一隻熟透了的水蜜桃,充滿了少婦的異樣誘惑。
見到高陽,她邊倒酒,邊嘟囔道:「一個秘書而已,值得你親自送他出門?還把我這個副處級領導扔到一邊,氣死我了。」
高陽啞然失笑,趙婕這幅神態哪有生氣的樣子?更像是情人之間的嬌嗔。
從她手中奪過酒瓶,他親自為她到了半杯紅酒,笑道:「禮多人不怪,對那些不熟的人,禮貌點,客氣點,總不會引起別人反感。」
「那我們很熟咯?」趙婕風情萬種的白了高陽一眼,玩味道:「似乎我們也才見過四五次吧。」
高陽楞了一下,隨即也有些好笑。二人真正說起來,也只見過四五面,而且每次見面都是為了公事,只有今晚才是為了私事。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高陽在趙婕面前就很放得開,有種自來熟的輕鬆。
他點點頭,調侃道:「趙大美人艷光四射,美艷誘人,估計凡是男人,只要和你接觸一次,都會變得很熟,哈哈。」
「去你的,少胡扯,在你心裡我是那種放浪形骸的女人?」趙婕臉色微沉,有些氣憤。
「開玩笑的,而且趙姐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的意思是說,凡是和你認識的男人,都會不自主的露出一副和你很熟的樣子,沒辦法,趙大美人的魅力太大了。」高陽微微一笑,舉起酒杯道:「今晚感謝趙姐前來捧場。」
趙婕粲然一笑,和高陽碰了一下杯子,嗔道:「說這些客氣話做什麼,你不是把我也當成覃書平那種朋友吧?如果是那樣,以後就不必再找我了。」
高陽抿了口紅酒,笑道:「怎麼會啊,趙姐可與他們不同,在我心裡,就像姐姐一樣親切自然。」
「只是姐姐嗎?」趙婕有點失望,但隨即又露出調皮的笑容:「婁書記這麼晚了開書記辦公會,是不是和你有關?」
高陽正琢磨著趙婕的前一句話,沒想到她突然問了這麼一句,隨口道:「嗯。啊……我不太清楚,應該是吧。」
「什麼叫你不太清楚?說明白點。」趙婕不滿的說道。
「我說趙大姐啊,這種事情是我能胡說的嗎?」高陽苦笑道:「下午婁書記把我召過去詢問大兆鄉企業改制的方案,問完後,便召開書記辦公會,我想應該是為了縣屬企業改制的問題吧。」
趙婕將信將疑:「這麼說,婁書記是向你徵求對縣屬企業改制的建議了?真奇怪,他身旁有那麼多人,為什麼偏偏問你一個剛來的小鄉長?難道說……」
她沉思了好一會,狐疑道:「難道說你對企業改制很有一套?」
不等高陽說話,她自己就否定了這個猜測:「不可能啊,你的簡歷寫的很明白,畢業半年時間都在團省委實習了,不會接觸到這一方面的事情。難道說他找你,是因為你是東大經濟系畢業的高材生?又或是你又什麼關係能讓他借力的?」
見趙婕越猜越離譜,高陽摸了摸鼻子,無奈道:「我怎麼知道,大兆鄉企業改制的方案已經交給婁書記了,估計是因為我們鄉里的那份方案比較特別,他才會找我吧。」
這是高陽的真正想法,大兆鄉企業改制分三步走,其中最大的亮點就是在安置下崗職工和公開招標兩方面。
要知道96年的時候,公開招標還是一件比較新鮮的事情,並且是很能夠引起上級領導關注目光的噱頭。
大兆鄉企業改制的計劃書是高陽親自書寫的,其中對下崗職工安置方面也有許多創新,例如鼓勵他們自主創業,對下崗職工創業實行免稅優惠政策等等。這些在後世常見不鮮的手段,放在這個時候就有些新穎超前了,但不得不說,這又是解決下崗職工工作的最穩妥也是對政府壓力最小的方法。
婁海盛找到高陽,想來也是看到這份計劃的前瞻性和全面性,因此才會徵詢高陽對縣屬企業改制的想法。
趙婕只是對婁海盛如此重視高陽有些好奇,對於企業改制方面卻沒有分毫興趣,見高陽要長篇大論的解釋,不禁連忙端起酒杯說道:「既然今晚覃書平有事,那我們就喝個盡興。」
高陽笑著收住話,舉起杯子和她喝了起來。
接下來二人便談論著縣裡近期發生的怪事趣聞,又對大兆鄉發生的打砸事件笑談了一番,最後趙婕連乾了三杯以答謝高陽對吳月的提拔之恩。
吃到中間,趙婕去了衛生間,回來時臉帶薄怒。高陽詫異問起,才得知原來縣長的秘書關志傑也在這裡吃飯,趙婕從衛生間裡出來正好撞到,關志傑言語間充滿了曖昧調戲,惹得她惱怒不已。
對於這種事情,高陽自是不好出面,正要出言安慰幾句,冷不防包廂門被踢開,關志傑帶著張狂的笑容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