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彩虹下
劉亞楠吃驚的看著服務員將路易十三混入啤酒裡，又看了看衣著普通的高陽，心想自己不會看走眼呀，這傢伙穿的衣服明顯是地攤貨，怎麼可能喝得起一萬塊一瓶的酒呢？
難道是他收買了服務員幫他撒謊？嗯，很有可能，這傢伙剛才在服務員耳邊嘀嘀咕咕半天，如果只是為了點酒，似乎不需要說那麼多話吧。
想到這裡，她不禁對高陽愈發鄙夷。
陳東則是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容，沒有言語。
要說包廂裡眾人中最為吃驚的不是別人，正是房軒。只因為他曾經陪著分行副行長請過方進銀吃飯，當時方進銀談笑風生，即使面對浦海分行的副行長也不落下風，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而剛剛進來的，正是上次副行長宴請的方進銀！
他再次瞥了一眼高陽，卻見他衣著普通，皮膚有些黑，而且明顯是近期才被曬黑的，整個人看起來除了臉龐英俊清秀外，沒有太多耀眼的地方。咦，他的身上似乎帶著一股只有官場上的領導才有的官威，看起來很沉穩……難道他是領導幹部？
房軒心裡一動，但隨即否認了這個想法，才十九歲，怎麼可能會是領導幹部，了不起是個辦公室人員罷了。可是不是領導幹部，索瑪娛樂城的老總怎麼可能親自來見，還送了五瓶這麼名貴的酒水？他莫非是衙內不成？
他根本就不信高陽剛剛在倒酒時對服務員說了幾句悄悄話是為了點這麼名貴的酒，這五瓶酒很明顯是方進銀得知高陽到來後免費贈送的。
而看高陽的反應，顯然不認識方進銀。能夠讓身家上千萬的索瑪娛樂城的老總主動結識，這傢伙究竟是什麼人？
正思忖著，那邊服務員已經將五瓶價格不菲的酒注入到啤酒之中，只見黃橙橙的啤酒杯裡，五縷顏色各異的絲線飄動，煞是好看。
眾人此時早已忘記琢磨高陽的來歷，紛紛將呆滯的目光放在那些啤酒杯裡，尤其是省城來的陳東幾人，更是面露苦意。
高陽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當先拿起一杯酒，一口乾盡，對陳東笑道：「味道不錯，不愧是九五至尊。」
陳東舔了舔有些發乾的嘴唇，目光掠過莫晨雪嬌艷的面容，咬了咬牙也拿起一杯喝了。
卓遠航和另外兩人見陳東喝了，自是不好推脫，只得無奈的隨之喝下。
看著四人一臉痛苦的表情，房軒當然清楚九五至尊的威力，五種不同類型的酒混在一起，就算再名貴的酒，也早就沒了原來的味道。喝酒最怕的是什麼？是幾種酒混合到一起喝，這種喝法不但容易醉，更不容易醒酒，可以說高陽來這麼一出，陳東四人在餘下兩天裡，恐怕只能躺在床上醒酒了。
高陽見四人喝完，也不言語，隨手端起酒杯，第二杯又是一口乾盡。
陳東喝下一杯，只覺得一道火線從嗓子眼一直流到胃裡，那股強烈的灼熱感差點讓他將晚飯吐了出來，連忙掩口止住，卻見高陽的目光已望了過來，不禁苦笑。
而卓遠航三人更是不堪，紛紛面紅耳赤，一臉痛苦。
四人互視一眼，皆看出各自眼底的那抹無奈。
高陽漫不經心的目光瞥向四人，最終落在陳東身上，微笑道：「幾位是嫌我們浦海的酒不夠檔次嗎？怎麼沒人喝啊。」
陳東瞥向莫晨雪，卻見她精緻的小臉上帶著深深的擔憂，目光卻是全部落在高陽身上，心中醋意大增，毫不猶豫的端起第二杯一口喝盡。隨後不理卓遠航三人還在猶豫著要不要喝下去，再次端起一杯望向高陽道：「干！下次到省城，我一定『好好』招待你。」
高陽雙目泛紅，拿著酒杯和他碰了一下，淡淡道：「就憑你這句話，有機會我一定要領教一番。」
說著，二人同時幹盡，相視一笑，各自目光中卻沒有絲毫笑意。
「不喝了！這酒真他媽不是人喝的！」看到二人喝水連乾兩杯，卓遠航滿臉通紅的將杯子摔到地上，斜睨高陽挑釁道：「洋酒有什麼好喝的，來兩瓶茅台，我們對吹。」
他一說完，另外兩人也紛紛放下杯子，叫囂起來。
房軒見三人一副喝醉了耍酒瘋的態勢，有些頭大，不由自主的望向高陽。劉亞楠和另外幾人也都望向高陽，看他的反應。
而高陽則是對莫晨雪露出一個讓她安心的笑容，臉色微沉道：「主隨客便，你們能喝幾瓶茅台，我奉陪到底。」
一番話擲地有聲，頓時將三人的囂張氣焰打掉。
卓遠航似乎有些不甘心，叫道：「你能喝多少，我就能喝多少，服務員……」
「好了！」不等他說完，陳東冷喝一聲，叱道：「給我閉上嘴巴，你那點酒量誰不知道？喝多了就滾一邊睡覺去，別影響我們喝酒。」
被陳東這麼一喝，卓遠航頓時蔫了下去，三人窩在沙發裡再也不出一聲。
陳東滿意的看著三人的反應，再度端起酒杯望向莫晨雪道：「小雪，我們來浦海就是奔著你來的，沒想到你這丫頭竟然瞞著大家找了男朋友，太讓我們傷心了。陪我喝杯酒吧，也算是給個安慰獎。」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莫晨雪，那張精緻圓潤的小臉在燈光下愈發顯得誘人無比。
陳東說著，臉上卻沒有絲毫需要安慰的苦澀，略有陰鷙的眸子在望向莫晨雪時閃過一抹極其隱蔽的陰霾。
看到莫晨雪俏臉上露出猶豫神色，一旁的劉亞楠不禁酸溜溜道：「小雪你總不會連安慰獎都不給大家發一個吧？在座的幾個大帥哥可都是你的仰慕者喲，你應該陪每人都喝一杯才是。」
高陽知道莫晨雪酒量淺，便要拿起杯子替她喝，卻見莫晨雪聽到劉亞楠說話後，柳眉一蹙，一把從他手中奪過酒杯，一口乾盡。
高陽瞪了一眼劉亞楠，雖說不明白這女人為何從見到他便開始話裡帶刺，但對她的觀感卻已差到無以復加的地步。
見莫晨雪喝完，陳東也豪爽的喝了，透著**的目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起身道：「我的歌到了，專門唱給你聽。」
說著，走出包廂，外面恰好傳來一陣優美的音樂。
陳東瀟灑的走上舞台，接過服務員遞來的麥克風，輕咳一聲道：「這首歌我練了許久，只為了在1996年的第一天唱給你聽，小雪，你知道我在等你嗎？」
莫名我就喜歡你，深深地愛上你，沒有理由沒有原因……
舞台上，陳東一臉深情的望向包廂這邊，聲音充滿了溫柔。不得不說，陳東的嗓音非常不錯，張洪量的這首『你知道我在等你嗎』被他唱的極為動聽，剛唱了幾句，下面大廳裡便掌聲如潮，更有人吹起了口哨。
莫晨雪卻恍若未覺，她輕輕靠在高陽的肩膀上，不滿道：「幾種酒摻在一起喝下去最傷身體了，你怎麼一點都不顧及自己啊。」
燈光下莫晨雪嬌艷如花，高陽情不自禁的捏了一下她香滑的臉蛋，笑道：「有人挑釁，尤其是在自己女人面前挑釁，哪個男人也不會退縮。就算拼了命，我也要告訴他們，你選擇我是最正確無比的決定。」
「誰是你女人啊，真不知羞，男人怎麼這麼愛面子啊。」莫晨雪美眸波光蕩漾，嘴上雖然埋怨著，可心裡卻美滋滋的。
凝視著高陽漆黑的眸子，她撒嬌道：「陳東都肯為我唱歌呢，你會不會也為我唱首情歌？」
「報酬。」高陽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搖了搖，笑道：「我可從不做賠本買賣。」
「切，你是官員，禁止經商的。」莫晨雪皺了皺可愛的小鼻子，嬌笑道：「吶，只要你為我唱一首情歌，我就親你一下。」
「法國式的濕吻，三分鐘，我為你唱一首別人沒聽過的情歌。」高陽雙目放光，舌頭已經情不自禁的舔向嘴角，似乎在回憶那天莫晨雪主動送吻時的那抹香甜。
「美得你，哼。」莫晨雪嬌哼一聲，隨即眼珠一轉，狡黠道：「如果你的情歌能感動我，我就答應你。」
高陽被莫晨雪嬌嗔的美態迷得找不著北，露出一個狡猾的笑容道：「知道我剛剛叫服務員上酒外，還說了什麼嗎？」
莫晨雪搖搖頭，精美的小臉露出好奇的神色。
「……不告訴你，哈哈。」高陽把嘴唇輕貼在她那如同藝術品般迷人的圓潤細嫩的耳朵，神神秘秘的說著，不等莫晨雪反應過來，他已是站起身走向包廂外。
陳東正好唱完一首歌，在如潮的掌聲和哨聲中風度翩翩的微笑鞠躬。
莫晨雪見高陽出了包廂，不禁納悶的看過去，卻見他徑直走上舞台，一旁的服務員小跑著將一把吉他送到他的手上。
陳東見高陽上來，有些意外，再見到他拿起吉他，更是好奇，饒有興趣的下了舞台，站在一米遠的地方看著高陽接下來的表演。
而這時包廂裡的幾名女孩才從陳東動聽的歌聲裡醒轉過來，見高陽上台，不禁皆是大吃一驚。
高陽伸手輕碰了下話筒，等下邊安靜下來，才抱著吉他望向包廂一臉溫柔道：「我曾經做了一個淒慘非常的夢，在夢裡我流離顛沛，居無定所，是那個天使般的女孩給了我一個安穩的住處，並不時接濟我，就如同一道彩虹，把我的生活點綴的五彩斑斕。我知道她喜歡我，我也喜歡她，可是艱難的處境讓我失去了表白的勇氣。等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時，她卻已經成為了別人的新娘，讓我悵然若失。」
「那場夢就如同一次生命的旅程，在我夢醒時依舊刻在記憶深處，我曾發誓要改變一切，如今我做到了，並且將她搶到了我的身邊。我想要說的是，小雪，我很愛很愛你，彩虹，送給你。」
「愛了就別偽裝，迷失了也別彷徨。不管未來怎樣你都要保持堅強。如果明天你的心依然還在流浪，我願意承受這份愛，陪著你，打造一片天地。我的世界從此以後多了一個你，每天都是一齣戲，無論情節浪漫或多離奇，這主角是你。我的世界從此以後多了一個你，有時天晴有時雨，陰天時候我會告訴你，我愛你勝過彩虹的美麗……」
極具節奏感的木吉他切音時隱時現響徹整個歌廳，高陽略帶金屬質感的嗓音如清晨的空氣般，帶給所有人清新的感覺。這首羽泉所唱的彩虹，曾在99年後連續佔據了無數排行榜榜首，歌曲色調明快，帶著些許調皮和平淡卻又充滿深情的溫柔交織混雜在一起，讓人有種心情彷彿隨之輕鬆愉悅的歡樂感覺。
配合著高陽嫻熟的吉他手法，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迷醉在那空靈雀躍的感覺之中，彷彿回到了那青澀的少年時代。
莫晨雪早在高陽唱出第一句歌詞時，就已迷醉在其中，秀美的眸子目不轉睛的盯著舞台上彷彿換了個人似得，帶著平日難得一見的溫柔神態的高陽。她只覺得身邊的一切漸漸開始模糊，整個世界裡似乎只有舞台上的高陽一人獨存。
嘴角噙著滿足的笑容，她靜靜地坐著，絲毫沒有察覺到一旁的劉亞楠望著她的目光裡，帶著難以掩飾的嫉恨。
卻說舞台下的陳東本以為高陽上台唱歌不過是為了和自己別苗頭，他本不以為意，對於自己的嗓音，他有著無與倫比的自信，這是打小便從無數人的誇獎聲中沉澱下來的信心。
帶著看戲的想法，他距離舞台上的高陽最近，當聽到高陽唱出聲時，一股難以形容的失落感以難以言喻的速度快速充斥在全身。
他可以肯定這首歌從來都沒有人唱過，否則以這樣清新明麗的節奏和動聽的音樂恐怕早就成為最流行的歌曲了。
難道是他自己寫的歌？！
陳東失魂落魄的想著，從小到大積累起來的自信就如潰敗的堤壩一瞬間崩塌，他迷茫的看著台上動情歌唱的高陽，突然發覺這個相貌清俊氣質沉穩的青年似乎並不是想像中的那種穿著地攤貨的鄉巴佬。
和他相比，反倒是一向自詡高雅的卓遠航更像個毫無風度的粗人。或許他才真正配得上小雪，一股無法述說的酸澀遍及全身。
一曲終了，高陽放下吉他，在震耳欲聾的掌聲裡站起身，剛要下台，卻聽到一聲呼喊：「再來一個！」
緊接著，所有人同時喊道：「再來一個！」
不斷重複著這一句，震天的響聲猶如一道道浪潮，將所有心思各異的人們從沉思中喚醒，歡呼與掌聲響徹整個歌廳。
高陽卻並沒有如眾人想像的那樣坐下來再唱一曲，在眾人失望的目光中，他走下舞台，走到包廂，拉起莫晨雪柔嫩的小手，對眾人丟下了一句『再見』，便大步走出歌廳。
房軒雙目放光的看著高陽以極酷的姿態帶著莫晨雪離開歌廳，對若有所失的劉亞楠道：「亞楠你招呼他們去賓館休息，房間我都訂好了，我先走一步辦點事，隨後就過來。」
說完，他快步追向高陽。
直到大廈門口，他剛好看到高陽和莫晨雪正開著一輛棕色路虎駛向大街，不由得大叫了一聲，卻只換來了伸出車窗的一隻手在風中輕搖一下，隨後在發動機轟鳴中，快速遠揚，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