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老辣
夜色中的浦海猶如一顆明珠，通明的路燈和四處閃爍的霓虹燈都昭示著這座城市的繁華熱鬧。
高陽駕駛著棕色路虎緩緩歸入大街上的車流裡，心裡有種錯覺，彷彿從黑暗世界進入到光明世界裡。
鐺！鐺！鐺……
浦海大廈最頂端的大鐘時針停留在十點鐘方向，清脆的鐘聲響徹附近幾條街道。夜間十點，這時的三河縣早已陷入黑夜的靜寂裡，只有寥寥幾家旅館的門頭燈在閃爍，整條大街上甚至連一家練歌房都沒有。
高陽貪婪的將腦袋伸出窗外，感受著繁華氣息，心裡暗暗想著不知何時三河縣也能發展到這個地步。
進入市委家屬院時，他從車裡掏出通行證，在武警的敬禮下徑直開往三號樓。路過二號樓時，高陽毫不意外的看到院子裡長滿了雜草，別墅裡黑乎乎不見一絲光線，似乎許久沒有人住過。
高致遠擔任代理市長後，並沒有搬到原市長高龍所住的二號樓中，雖說二號樓的院子比三號樓要大一倍有餘。不搬的原因有很多，主要是一家人早已習慣了住在這裡，不願意搬到不遠處的二號樓。另外還有就是高致遠如今畢竟還是代市長，需要過完年人大選舉後才正式成為浦海市的二把手，此時自是越低調約好，以免惹得人大委員們生厭。
汽車剛停在三號樓院子外，沒等高陽下車，別墅的大門已悄然打開，一道窈窕靚麗的身影興沖沖的跑來打開院門，對著有些發呆的高陽嗔道：「都十點了，還以為你今晚不會來了。我和葉姨做了一大桌子好菜，快停好車進來吃飯。」
隨後，寇斌的身影出現在別墅門前，嘖嘖有聲道：「你終於到了，小雪眼看著就要望穿秋水，成為怨婦了。」
「去你的，寇老大你再敢胡說八道，我不給你介紹劉亞楠了。」莫晨雪俏臉通紅，揮舞著雪白的小拳頭。
看到高陽一臉呆滯，又不禁失笑道：「發什麼呆呢？快進來啊。」
高陽這才反應過來，開進院子停好車，看著二人摸不著頭腦道：「今兒是啥日子？你們怎麼都來了？」
對於寇斌能來，他倒是不太在意，這傢伙從小就被父親接到浦海，雖說一直在外面住，但仍舊將這裡當成了家，經常過來，也不突兀。
可是莫晨雪能來卻讓高陽有些意外，記憶中她很少來到三號院，只有前世發高燒時她來過一次，緊接著父親高致遠就被雙規了。
看著高陽一臉迷茫，寇斌瞥了莫晨雪一眼，嘿嘿笑道：「小美女思夫心切，求我帶她過來，我當然不能拒絕啊。」
莫晨雪咬著嘴唇，白了寇斌一眼，跺腳嗔道：「寇老大……」
只見她精緻的臉蛋滲了血似得紅艷，燈光下，竟是人比花嬌。
正笑鬧著，老媽葉歆在屋裡喊道：「小斌你不許欺負小雪，來，小雪快進來陪葉姨看電視。」
高陽剛剛進門，就聽到老媽這番話，不禁又好氣又好笑道：「感情我離家半個多月，你一點都沒想我啊。」
「想你做什麼？這麼大人了，怎麼就一點都不自立呢？」葉歆沒好氣的說著，目光隨意的掠過高陽，停留在莫晨雪身上，頓時眉開眼笑道：「小雪，來，坐葉姨這兒……老頭子你讓開，別坐在這裡礙事。」
屋子裡三個大男人面面相覷哭笑不得，高致遠無奈的起身對高陽和寇斌招手道：「快去洗手，洗完手我們吃飯。」
高陽看了眼沙發上老媽親熱的拉著莫晨雪白嫩的小手，不禁摸了摸鼻子，抗議道：「到底誰是你親生的啊。」
葉歆壓根就不理兒子，邊看電視邊和莫晨雪說笑著，連眼睛都不瞥他一下。
高陽無奈的聳聳肩，拉著寇斌去洗手。
晚飯很豐盛，十幾道菜擺滿了整張桌子，葉歆邊吃邊讚道：「小雪不但人長的漂亮，手藝也沒得說，這些菜大部分都是她做的。」
這次連高致遠也一反常態的露出笑容讚道：「味道很不錯，比浦海大酒店做的好吃多了。」
莫晨雪被二人誇獎的俏臉通紅，羞赧的垂下頭。
高陽看著她那副羞不可耐的誘人模樣，差點將舌頭吞到肚子裡。
吃過晚飯，高致遠將高陽和寇斌叫到書房，問起了高陽在大兆鄉的工作情況。
高陽大致的講了下這半個月來發生的事情，並將團省委大巴被砸事件的來龍去脈詳細的說了一遍。
高致遠聽完後，搖頭道：「你還是太年輕了一些，對官場的瞭解也不多，這件事情處理的欠妥。」
老爸指點，高陽自是無話可說，目光盯在高致遠的國字臉上，一副請教神態。
高致遠道：「第一，既然一個連副科級都算不上的派出所所長敢出言威脅鄉黨政一把手，就說明他不是傻子就是有所憑恃。能當派出所所長的人會是傻子嗎？你的錯誤在於根本就沒意識到他身後會有關係，或者是就算意識到了也沒放在眼裡。」
他喝了口茶，淡淡道：「這是為什麼？是因為你覺得有我在，沒人能把你奈何。」
高陽思索片刻，苦笑著點點頭，高致遠說的一點沒錯，自從他在大兆鄉上任後，潛意識裡總會想到依賴父親去做事。打砸事件發生後，他第一時間沒想到通知縣領導，反而直接打了王天成的電話，就可看出他的處置不當。
「第二，事發後，你不該打電話回浦海，這件事團省委是苦主，你們縣裡就算再顧忌到石輝身後有關係，也會交出一個令團省委滿意的結果。既然有團省委在那裡頂著，又何必去浪費天成的面子去找武陽市公安局局長郭文舉？」
高致遠笑著指了指寇斌：「第三，你不該讓小斌動手，其實認真說起來，那五個小混混跑了更好。」
「跑了更好？」此話一出，高陽和寇斌同時訝異出聲。
高致遠看著二人的反應，滿意道：「當然，這只是就事論事，如果我在現場，也不會任其跑掉。」
「老爸你的意思是說事情鬧大了，誰都不好收場，反倒是處於漩渦中央的鄉領導卻沒有半分危險？」
高陽恍然大悟，雙眼放光道：「單書記陪著凌部長去了縣裡，而我又外出考察，一旦事情鬧大，我們兩個雖然也會受到問責，但比起省委領導對武陽市的問責顯然要輕得多。最主要的是省委領導一旦知道此事，定會大為震怒，到時候就有笑話看了。」
省領導才不會管一個小小的鄉黨委書記和鄉長的死活，甚至於連縣委書記都不會在意。他們若是問責，只會找到武陽市領導，如此一來，市領導勢必會調查真相，而一旦調查出來是石輝在背後搞鬼，就算他哥哥石光是市委書記曾經的秘書，也要成為領導們傾斜怒火的目標。
最妙的是市領導們就算怒火沖天，也不會輕易處置縣領導，鄉里到時隨便拉出個副鄉長扛雷。尤其是像尹志軍本身就在一旁看熱鬧，這是所有人都親眼所見的，這也導致了他成為最佳的替死鬼。
如此一來，不用高陽得罪人收拾他，尹志軍當然會被免職。不但如此，就連石輝也同樣跑不了，這可比高陽的處理手段高明了太多。
薑還是老的辣啊。
高陽和寇斌對視一眼，看著高致遠露出睿智的神情，心中同時冒出這樣一句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