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
冬日裡的一場雨非但沒有澆熄臨淄城內的熱烈氣氛,反而戰火越燒越旺了起來,經過雨水滋潤的地面已經不再是一開始那種血紅的眼色,而是暗褐色,讓人看了作嘔的暗褐色,空氣中瀰漫著一股血腥的味道,還好不是夏天,如果是夏天的話,現在這個味道應該就變成了惡臭了。
輜重營的士兵全部開動,幹什麼去?拆房子!
他們開始清理離城府街大概有一里遠的一條巷子,由於重騎兵需要一定時間的加速才可以發揮威力,所以少不得要整出一條路來。
建造房子或許很難,但是拆房子破壞,那很容易,輜重營的士兵最拿手的就是這種拆除,挖掉幾根支撐柱,用繩子套住主支撐桿,幾十個乃是上百個身強力壯的士兵同時發力一聲大吼,轟隆一聲,一棟房子就垮掉了,看起來一地的殘磚斷桓,但是幾千個士兵流水一般的運作,幾下功夫,地面就被清潔一空,那運出去的殘破建築材料,也不是白白丟掉,而是拿來填堵南城區皇城外的護城河,一舉數的!
前方和後方全部運作了起來。
絲毫沒有受到下雨的影響,大家干的熱火朝天。
臨近城府街,白千羽的士兵已經看到了城府街那巨大的街碑了,但是就是在這裡他們受到的抵抗也越發的激烈起來。
靈童和親衛畢竟不是鐵打的,一連推進了六七個街區,也累的不行了,被後面的士兵換下來休息,此時在前面激戰的是普通的士兵,而李園那邊卻忽然得到生力軍的加入。
稷下劍宮的弟子聽聞他們的師尊曹秋道自刎身亡,一個個群情激憤,要衝上來和白千羽拚命,這麼一大股戰力要是能夠好好的策劃一下,絕對可以扳平不少局面,可惜除了曹秋道只有李園才能鎮壓住那群人,而可憐的李園是偷雞不成蝕把米,現在正生死不知的昏迷著,小命就像風中的蠟燭一般,隨時就要人死燈滅!
沒了壓制他們,指揮他們的人,稷下劍宮的弟子充其量就是一群武功高強的強盜而已,雖然憑借高超的武藝,心頭的那一股衝動和熱血成功的阻止了白千羽的推進,但是如果比起有組織的高手類似白千羽親衛那樣的部隊,他們實在是不夠看!
群狼是可怕,但是各自為戰的群狼就一點都不可怕!
白千羽站在戰場後方的高處有一種憐惜的目光看著那群頭纏白布條的稷下劍宮弟子,十幾個武藝高強的人衝上來被己方的士兵圍住,分割開來,一個人面對幾個人乃是十幾個人的包圍,四面八方全是對手的武器,哪怕你武藝高強,此時你還能夠飛上天去不成,換了白千羽面對這樣的情形想必也是頭疼的緊,但是白千羽肯定會用不同的戰術,讓自己不會陷入合圍,哪怕為了不陷入合圍受點傷也無所謂,因為受傷不會死,而陷入合圍那肯定就是一個死字!
白千羽懂得這個道理,可能那些稷下劍宮的弟子也懂,但是現在的他們一個個被怒火被仇恨蒙蔽了雙眼,頭腦發熱那還想得到那麼多啊!
「仇恨果然是人類的原罪啊!」白千羽感歎了一聲。
「嗯,大人說什麼呢!」後面的夏侯燕雲笑著問道。
「沒什麼,倒是你,剛才那一箭射的好啊!」
「嘿嘿,李園偷襲了大人一次,我也還他一次,要不是大人傷了很重,恐怕我那一箭還傷不了他!」夏侯燕雲有些不好意思,不敢居功!
白千羽嘿嘿笑了起來:「是你的功勞就是你的,放心了,我是那種抹殺人功勞的人嗎!今日一戰你記首功!」
「哪裡,大人,要說記首功的話,應該是大人自己才對!要不是大人傷李園在先,殺曹秋道在後,我那一箭什麼效果都沒有!」夏侯燕雲認真的說道。
白千羽微微一愣,嘻嘻笑道:「天下是我的天下,打仗也是為我自己打,我自己記自己的功勞有什麼用,你為我效力,不是為你自己,所以要記功!」
夏侯燕雲嘿嘿一笑,目光投向遠處,前方陣中一人正是大殺四方,就算在合圍之中也是連斬數人,武技頗為了得!
夏侯燕雲冷哼一聲,慢慢抽出一支烏鐵箭夾在手指之間,慢慢的架在弓弦之上,弓身一陣吱嘎之後被拉開,嗡!一聲脆響,箭矢破空而去。
那人百忙之中抬頭格當,卻擋了個空,被死死的釘在了地上,下面的士兵發出一陣歡呼,亂刀砍下,那人已經被砍成了肉沫!
「個人的力量在戰爭中真是渺小啊!」白千羽有感而發。
消失了一開始的銳氣,稷下劍宮的弟子也慢慢的抗不住了,且戰且退,一直退到了城府街內!
白千羽一聲令下,邊上那人用力的開始鳴金收兵!
前面的戰士聽到鳴金的聲音,雖然不解為什麼退兵,但是還是有如潮水一般退了回來,幾下功夫就退了個一乾二淨,城市的包容能力真是無窮,這麼多的人在繁花似的巷子中幾個來回就消失不見了。
若是真的一條街一條街,一個巷子,一個巷子這樣打下去的話,別說十萬大軍,就是二十萬,三十萬恐怕也不夠這臨淄城填的!
對面的齊兵莫名其妙他們不知道剛才還和自己殺的難分難解的敵軍怎麼一下子就全部退去了,而且退的如此之快,他們都還沒有反應過來,不知道要不要追上去,而敵軍退去之後他們才愕然的發現,後面居然出現了如此寬闊的馬路,奇怪,對方沒事整一條馬路出來幹什麼?
他們明明佔了上風,怎麼一下子退去了?
搞什麼鬼?有什麼陰謀?
齊兵還在疑惑不解的當兒忽然感覺腳下的地面開始震動起來,眾人有些慌亂。
「怎麼回事?地震了嗎?」
「老天爺發怒了啊!」
「快跑啊!」
「大家看,那是什麼?」
不知道是誰最先發現前面路的勁頭出現了一絲黑色的東西,在濛濛的雨霧之中看的並不清楚,那是什麼全身的黑色,似乎是騎兵,還在快速的奔跑!
那騎兵越跑越近,終於最前面的齊兵看清楚了。
「鬼啊!」
「天兵來了!」
「冥府的騎兵殺過來了!」
「……」
眾人的反應和當日第一次見到重騎兵的那些秦軍一樣,全副武裝的重騎兵此時比往日更加詭異,更加恐怖,也更加的強橫!
在郭縱的幫忙之下,重騎兵的馬頭都帶上了鐵盔,而重騎兵的戰甲更是又加固了一回,由於使用三角陣型,根據白千羽的要求是四人並列,那就是十人組成的三角形,最前面那個尖角是是一個手持兩丈長巨型長矛的人,有若一根巨大的突刺,哪怕你武功再高碰到他也只能變成肉串上面的一個丸子。
而後面的清一色橫擺著特製的巨型斬馬刀,這樣一個鐵流三角,加上無疑倫比的衝擊力,什麼高手,都只是一個笑話。
前面是一個正三角,後面就是一個倒三角,後面也是十人三角,後面的十人三角最前排是四騎並列,拿著小型的長槍。
前面那個正三角是破入,後面那個倒三角是掃蕩!
二十人一個小組的重騎兵,此時看起來不像是人,更像是鬼!
熱血畢竟蓋不住恐懼,齊兵開始潰散,少數人不怕死的衝上前,只能被踏成肉沫!
一個接一個的正三角,倒三角,三千重騎兵全部殺入的時候,最前面的重騎兵已經到了城府街的另外一頭了!
這樣一條鐵流橫掃過去,街上還有幾人能夠存活,有些機靈的躲在了路旁的屋內,被後面跟著重騎兵衝上來的士兵幾下就砍個精光,重騎兵殺多少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城府街上的士兵已經被完全的打散了,而四散的逃兵不是被消滅就是逃亡自己同胞把守的地方,他們去了,同時把恐懼也帶了過去,眼看著多少自己的同伴被踏成肉泥,沒有一絲一毫反抗的力道,刀劍砍在那些重騎兵身上根本無法留下一絲一毫的傷痕,箭矢也沒有用,刀槍不入的重騎兵,在那些逃兵的嘴裡已經變成了真正的冥府之兵!
恐懼是一種會傳染的瘟疫!
一個人的恐懼可以帶給十個人,十個人可以影響一百人,一百人可以影響一千人,而一千人可以影響整支部隊!
恐懼存在人的心裡,存在人的思想中,它依靠言語傳播,是這個世界上威力最大的病毒!
不消一個時辰,全城都知道了白千羽手裡有一支無人可敵的鬼兵!
這個消息對本來就已經士氣低沉的齊兵來說是一個致命的打擊!
沒有主將,沒有士氣!
這一仗,還有贏的希望嗎?
哪怕李園會醒來,就算李園是孫武再世,失敗的結局已經無法挽回!
何況他還沒有醒來,不是孫武再世,所以他們的潰敗會更加快一點!
四散的士兵被慢慢的吞噬,越來越多的士兵開始丟下手裡的武器,他們知道他們已經輸了。
一直以來讓田單頭疼不已的巷戰在白千羽的手裡居然短短的兩天時間就收拾的差不多。
田單更是聽說了白千羽一人獨鬥李園和曹秋道兩大高手,重傷李園,當場斬殺曹秋道,此等戰績讓田單驚的合不攏嘴,而在聽說重騎兵威力席捲全城的時候,田單已經知道了,和白千羽對抗實在是一個不明智的行為,李園的武功已經是高的離譜,曹秋道更是幾十年來齊國的第一人,甚至說是天下第一高手也不過分,而這兩個人聯手居然在白千羽手裡一死一傷,如果白千羽只是一個普通的高手,田單可能還不害怕,但是如果白千羽還是一個手下有千萬將士的統帥,甚至有可能是楚國君王,那和這樣的人物對抗,實在是不明智的行為,見識過白千羽的軍威,聽聞了白千羽的武技,田單已經徹底的失去了一絲絲反叛的心理。
在齊王手下雖然是權頃朝野,整個齊國都是田單說了算,但是畢竟田單不是齊王,還是要聽命於齊王,現在投降了白千羽,雖然自己的權力,控制的地方少了將近三分之二,只能夠做一個小小的藩王,控制的也只有八城,但是自己怎麼說還能保持自己的榮華富貴,子孫安逸,相對於和白千羽對抗到底,導致什麼都沒有來說,現在是自己最好的結局!
從這個時候起田單已經完全收起了對白千羽的一絲絲不軌之念,開始真正的為白千羽效力!
白千羽當然不知道田單內心的變化,但是他從那些齊兵看待自己敬畏的眼神上清晰的知道自己斬殺曹秋道在無意間豎立了自己不可戰勝的形象,這是一個好兆頭!
曹秋道是無敵的,至少在齊人心中是這樣,斬殺曹秋道,嗯當然曹秋道名義上是自刎的,但是知道當時情況的人都知道,那和白千羽親手殺死沒有區別,這樣的人,自己怎麼可能戰勝?既然不能戰勝那就好好的為他效力吧!
尤其是那重騎兵的威風已經深深的刻在了每一個齊兵的心中,那一股黑色的鐵流,不是人力可以抵擋的,而這股人力無法抵抗的鐵流是掌握在自己主帥的手裡。
士氣就在這樣的情況下,被迅速的提升了起來。
休息了兩天重新上場的齊兵一改往日的慵懶和無力,三軍用命,個個奮勇殺敵,如果當初對抗白千羽也有這樣的勁頭的話,白千羽能不能控制齊國還是個問題!
白千羽沒有上戰場,他正在和自己的手下討論如何安置曹秋道遺體的問題!
曹秋道死是死了,但是如何處置他的遺體還是一個問題,畢竟曹秋道不是普通人,他在齊國有著萬千的崇拜者!
「大人,下官認為,應該厚葬曹秋道,曹秋道聞名齊國幾十年,在民間不知道有多少崇拜者,一度被認為是齊國的象徵,而曹氏劍法在齊國習者眾多,稷下劍宮曹秋道真正的掛名弟子就有三千,如果算上之外的那些景仰曹秋道稱之為上師的弟子的話,恐怕不下於十幾萬之數,這是一股極其龐大的力量,曹秋道死在大人手裡誠然是死有餘辜,但是我們不得不考慮百姓的反應!大楚吞併齊國已經是即成的事實,百姓的心裡絕對有些對立情緒,這個時候如何對待曹秋道的後事可能就是一個火種!厚葬曹秋道以按百姓之心,堵住百姓的悠悠之口,才是上策!」田單這次倒是真心的為白千羽出謀劃策,想來他心裡很清楚要是齊國民眾叛亂,第一個倒霉的就是他了,因為在百姓的心中他是一個出賣國家的叛徒,所以安撫百姓的情緒是田單首先要考慮的。
「錯,錯,錯!」蕭以山身負智者之名,對此事有不同的看法:「田大人,此言差矣!為何厚葬曹秋道?難道就因為他是齊國人崇拜的偶像就要厚葬他嗎?我們是在戰爭,曹秋道是我們的敵人,僅此而已,如果我們厚葬曹秋道,能得到什麼?那些心懷不軌之念的人有了一個借口,認為我們大楚軟弱的借口,甚至會有人認為我們理虧在先所以厚葬曹秋道,而那些真正想過平安日子的百姓,絕對不會因為我們不厚葬曹秋道而選擇反抗!相反,如果我們將曹秋道暴屍數日,得到的就更多,以曹秋道這種份量的人,都死在了我們大人劍下,還有哪個不長眼的敢出頭?成王敗寇,沒什麼好說的!曹秋道他誓死不降,用大人的話來說就是愚忠,他的愚忠還帶了不少本來可以活下去的齊國百姓一起死,這種人怎麼配得到厚葬,我們是在戰場之上,不是什麼切磋比賽!」
兩個人意見不同,都得到了一部分人的擁護,好笑的是,擁護田單的基本上都是齊國的降將,擁護蕭以山的都是白千羽的舊部!
白千羽眼珠一轉,看了眼邊上的韓愈,韓愈正好也朝白千羽看來,兩人目光一對,已經有了結論!
「大人,如果暴屍曹秋道,必然會引起餘下的齊兵群情激憤,恐怕對我們之後的戰鬥沒有好處?」
「好笑了,難道我們厚葬曹秋道,他們就會出來投降了?厚葬曹秋道反而會讓他們心存僥倖,讓他們以為有活路!」
兩邊人馬爭吵不休,其實厚葬不厚葬曹秋道並不是重點,重點在於白千羽將來的態度,厚葬曹秋道就表示白千羽將會對齊國的皇城留一絲活路,這是田單所希望的,皇城是齊國的象徵,哪怕田單心裡已經認同自己是楚人了,他也不希望皇城被整個的毀去,畢竟在骨子裡他還是一個齊國人,毀滅了皇城,那就代表著他什麼都沒有了,不免有種兔死狐悲的感覺!
而蕭以山是真正的從白千羽的角度來考慮,齊國的皇城不滅,那齊國人的心裡還有一種遺民的感覺,不破而不立,毀掉齊國人心底的最後一個象徵,雖然前期的時候控制齊國可能會有些麻煩,但是從長遠的利益來說還是很划算的!
唯一不划算的就是白千羽的名聲,先殺曹秋道,後毀皇城,恐怕在那些齊人的心中白千羽已經變成了一個十惡不赦的千古暴君了!
蕭以山還是很瞭解白千羽的,他知道白千羽絕對不在乎這些虛名,他要的是實實在在的安定,所以蕭以山明知道白千羽目前需要安撫田單的時候敢於站出來和田單對立!
所有人都在眼巴巴的看著白千羽,白千羽也不說話,低頭沉思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