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鬥氣
閔瑞麟苦戰一夜，裴承毅也心急火燎的等了一個晚上。
隨著天色放亮，第一批4架運載400名阿軍官兵與大約80噸物資的支線民航客機降落到阿根廷港機場，裴承毅才鬆了口氣，在前線奮戰的閔瑞麟也鬆了口氣。
雖然裴承毅一直認為阿軍的作戰計劃有問題，但是他並不想犧牲共和**人。
不得不承認，阿根廷當局的保密工作做得非常到位。
4月20日上午，20多架載著軍人與物資的航班陸續到達阿根廷港機場，向前線運送了大約1200名阿根廷軍人與600噸物資。
雖然按照共和國的標準，動員20多架民航客機算不了什麼，但是對阿根廷來說，秘密動員20多架民航客機就不簡單了。要知道，阿根廷5000萬人口中，大約2500萬集中在以布宜諾斯艾利斯為核心的拉普拉塔河口三角洲地區（該地區也是烏拉圭的人口聚集區），除此之外，其他地區人口在50萬以上的大中城市不到10個，公路為主要交通方式，國內民航航線不到50條，民航客機保有量不到120架，其中能夠參與軍事行動，也就是載客量超過150人、或者載重量超過50噸，且航程超過2500千米的只有60多架。也就是說，相當於動員了4成的民航客機。
問題就在這裡。
一次性動員4成民用航空力量，已經是在不進行全面戰爭動員的情況下，能夠達到的極限了。可是對於爭奪馬島的地面戰鬥來說，20多架民航客機根本不夠。要知道，民航客機不是軍用運輸機，一天飛2個架次就非常了不起了。更重要的是，民航客機直接從民用電網獲取電能，不像軍用運輸機那樣，有單獨的充電系統，因此在執行往返飛行任務時，需要更多的充電時間，大大降低了出動效率。其他方面的問題也有很多，比如民航飛機無法裝載大件貨物，裝卸貨物時需要地面保障設備，對跑道的要求比較高等等。正是如此，在20日上午的數個小時內，阿根廷港機場僅僅接納了20多個架次。如果換成軍用運輸機，按照共和國空軍的出動強度，在機群規模相同的情況下，一個上午至少能夠飛2個批次，多運送一倍的人員與貨物。
從20日下午開始，空運以貨物為主。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1200人的作戰部隊需要充足的後勤保障，經過第一天的最高強度行動之後，從21日開始，20多架航班每天最多飛2個架次，最多向島上運送1500噸軍用物資。按照阿軍的作戰標準，最多支持1500人的地面部隊執行進攻作戰任務。將作戰部隊控制在1200人左右，才能留下必要的儲備物資。
也就是說，阿軍必須盡快開闢海上航線。
因為突擊部隊沒有完成次要任務，所以第一批到達馬島的阿軍在20傍晚發起了攻打阿根廷港的作戰行動。
受合同限制，閔瑞麟等400多名僱傭兵沒有撤離馬島，而是就地休整。
對「華安軍團」來說，是否需要休整不是關鍵問題，而是以閔瑞麟為首的僱傭兵對這場戰爭不是非常熱衷，或者說是阿軍的傲慢無禮讓他們絕對沒有必要為了阿根廷賣命，反正打好打壞也不會少一分佣金。
這天傍晚，裴承毅也登上了舞台。
接到阿根廷總統秘書打來的電話時，已經是下午4點30分了，裴承毅等這個電話已經等了足足12個小時。沒有任何遲疑，讓東方聞準備些點心之後，裴承毅就帶著幾個助手乘車前往阿根廷總統府。
半路上，裴承毅遇到了前往同一地點的華劍鋒。
直到這個時候，裴承毅才知道，請他上台的是華劍鋒，不是塞隆。
馬島的地面戰鬥打響的時候，阿根廷海軍也採取了行動，只是海面下的戰鬥與島嶼上的戰鬥截然不同。實際上，早在4月19日，率先到達馬島海域的2艘阿根廷潛艇就發現了幾個可疑目標，懷疑是英國海軍的攻擊潛艇。隨後，華劍鋒收到通過海軍潛艇司令部轉發來的「旗魚」號與「獨角鯨」號的戰報後，立即警告阿根廷海軍，馬島海域至少有2艘英國海軍的攻擊潛艇。在阿根廷海軍要求提供支援的時候，華劍鋒按照裴承毅的要求，以共和國沒有參戰為由，只答應提供情報支援，沒有答應主動襲擊英國潛艇。當然，所謂的情報支援也模稜兩可，華劍鋒並沒提供英國潛艇的準確情報，而是用水下跟蹤難度太大，無法準確斷定英國潛艇準確方位為借口，搪塞了阿根廷海軍。戰爭爆發後，阿根廷海軍採取了積極果斷的行動。按照華劍鋒的說法，正是因為2艘阿根廷海軍的潛艇與基地失去聯絡，塞隆才以總統身份召開這次會議，並且首先邀請華劍鋒參加。
瞭解到這些，裴承毅心裡很不是個滋味。
不得不承認，裴承毅一直低估了塞隆，或者說一直錯誤的認識了塞隆。
與華劍鋒商量之後，裴承毅做出了反擊決定。
到達阿根廷總統府，華劍鋒沒有按照總統秘書的安排入座，而是把留給他的位置讓給了裴承毅。
就算塞隆不是政客，也應該看出華劍鋒此舉的含義。
當然，那些參會的阿根廷軍人也看出了華劍鋒這麼做的原因。
會議開始後，特雷塞斯庫迅速帶出了主要議題，即2艘失去聯繫潛艇，以及從阿根廷本土前往馬島的海上航線。
損失2艘潛艇不算什麼，關鍵是開闢海上航線。
按照特雷塞斯庫提出的解決方案，除了派遣更多的潛艇前往馬島海域，出動反潛艦艇為運輸船隊護航之外，空軍得把反潛巡邏機交給海軍指揮（按照阿根廷的軍事體制，所有部署在陸地機場上的軍用飛行器都屬於空軍）。
當然，特雷塞斯庫沒有忘記提到正在馬島海域活動的3艘共和國潛艇。
「華將軍，」特雷塞斯庫剛剛說完，塞隆就接過話題，把目光轉向了華劍鋒，「根據我與貴國元首達成的協議，貴國將提供力所能及的支持。我相信，華將軍率領潛艇部隊來到我國的真正意義不是與我國進行軍事交流，而是在我國遇到外來威脅，為我國提供力所能及的幫助，兌現貴國元首的承諾，是吧？」
「總統閣下，我是一名軍人，只知道遵照命令行動。」華劍鋒的回答一點都不客氣，說道，「出發前，我接到的命令是護送『海神』號到達貴國港口，並且在抵達貴國之後按照早已制訂好的計劃，與貴國艦隊在南大西洋進行聯合反潛演習。毫無疑問，突然爆發的戰爭讓我們不得不提前結束演習，而我收到的最新命令是，離開南大西洋之前，聽從裴承毅將軍的指揮。」
塞隆的眉頭跳了幾下，朝坐在華劍鋒左手邊的裴承毅看了過去。
「華將軍，你不是開玩笑吧？」特雷塞斯庫顯得很激動，「我們早就商量好，你們的潛艇也按照計劃趕往馬島海域，現在……」
「將軍！」塞隆瞪了眼特雷塞斯庫，長出口氣，目光重新回到了華劍鋒身上，說道，「如此說來，華將軍心甘情願的接受指揮了？」
「總統閣下，我開始說了，我是軍人，只知道服從命令。」
塞隆微微點了點頭，對裴承毅說道：「裴將軍，你是我們高薪聘請的軍事顧問，現在我們遇到了麻煩，相信你不會袖手旁觀吧？」
「總統閣下，我一直在袖手旁觀。」裴承毅早就窩了一肚子的火，見到塞隆到這個時候還不肯服軟，一下就忍不住了。「不是我想袖手旁觀，也不是我不想盡到職責，而是貴國一直沒有給我插手的機會。如果總統閣下認為我這個軍事顧問不稱職，大可立即解雇我，為貴國省下一筆經費！」
塞隆猛的一愣，情緒差點失控。
「裴將軍，你這麼說就嚴重了。」見到局面惡化，阿方索立即出面調解，「不是我們不想讓裴將軍插手，而是我們覺得沒有必要請裴將軍插手，畢竟收復馬島的作戰行動在我們的控制範圍之內，後面應對英國遠征艦隊才是重中之重。按照總統的安排，只要英國遠征艦隊南下，我們就會徵求裴將軍的意見與建議。」
「果真如此的話，這次會議也沒有什麼必要了吧？」
阿方索暗自苦笑了一下，沒再主動找沒趣。
「裴將軍，照你的說法，我們將再次戰敗？」塞隆接過了話題。
「我從沒說過這樣的話，如果各位的記心還不錯的話，應該知道，從一開始，我就堅信貴國將取得最後的勝利。只不過，前提條件是，貴國必須抓住每一個機會，絕對不能犯任何低級錯誤。」
「既然如此，我看沒有必要繼續討論下去了。」
面對死硬的塞隆，裴承毅沒多囉嗦，立即起身告辭。
跟他前來的東方聞等人也起身離開了會議中心，不多時，華劍鋒就追了出來。
返回駐地的路上，裴承毅仍然是一肚子的火氣。
要知道，當年在巴基斯坦擔任軍事顧問的時候，就算巴軍也處處提防著他，沒有給他插手核心事務的機會，但是巴軍上下對他非常客氣，不但巴基斯坦總統數次接見他，巴軍高級將領還經常邀請他參加私人社交活動。來到阿根廷之前，裴承毅並沒料到，阿根廷總統竟然會說一套做一套。直到這個時候，裴承毅才相信，阿根廷總統聘請他擔任最高軍事顧問只有一個目的，即利用他的輝煌戰績，鼓舞阿根廷軍民的士氣。當然，或許還有一個目的，那就是在阿根廷戰敗的時候，讓他背黑鍋。不管是當「花瓶」，還是「背黑鍋」，都讓裴承毅無法接受。
「回去後聯繫大使館，替我們準備回國的機票。」
「打算就這麼回去？」華劍鋒看了裴承毅一眼，然後朝坐在對面的東方聞遞了個眼神。
見到華劍鋒出面，東方聞才暗自鬆了口氣。回國並不難，只要給大使館打個招呼，明天就能坐上外交專機。可是對裴承毅來說，回國意味著承認在阿根廷的失敗，意味著在他輝煌的個人履歷中留下最不光彩的一頁，意味著他那無可挑剔的軍人形象將出現一道裂痕，也就意味著他的軍人生涯的終結。
裴承毅苦笑了一下，沒有接東方聞的話。
「知道出發之前，老李跟我說了些什麼嗎？」
「什麼？」裴承毅這才把目光轉向華劍鋒。
「不得不說，老李料事如神。」華劍鋒掏出香煙，說道，「在你來到阿根廷後不久，老李就找到我，讓我為前往阿根廷做準備。當時老李就說過，你在阿根廷的經歷肯定不會一帆風順，在這裡吃的苦頭越多，你的收穫越大。」
裴承毅微微皺了下眉頭，神情迅速冷靜了下來。
「知道阿根廷總統為什麼要說一套，做一套嗎？」
「為什麼？」
「我可不知道。」華劍鋒呵呵一笑，說道，「只不過，按照老李的分析，你在阿根廷遇到的最大麻煩不是阿根廷當局的態度，你是你的個性。」
「我的個性？」裴承毅立即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如果我沒猜錯，從一開始，你就想指揮阿軍作戰，是不是？」
裴承毅愣了一下，隨即露出了一絲苦澀的笑容。華劍鋒把話說到這裡，裴承毅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
「毋庸置疑，如果由你來指揮阿根廷軍隊作戰，只需要一些必要的援助，阿軍就能十拿十穩的收復馬島。問題是，你把塞隆放在哪裡？」華劍鋒笑著搖了搖頭，說道，「我也是到了阿根廷之後才明白老李這些話的意思的。老李能夠看出來，塞隆也能看出來。如果我猜得沒錯，如果不是軍情局全力推薦，以及其他一些因素，阿根廷當局不見得會請你擔任最高軍事顧問，如果有可能，他們更想聘請袁晨皓、凌雲霄、梁國翔，甚至幕青雲這樣的退役將領擔任軍事顧問。原因很簡單，這些人的名氣都比不上你，不管他們發揮了多大作用都蓋不了塞隆的光芒。你卻截然不同，真要讓你指揮阿根廷軍隊作戰，打了敗仗，所有人都會認為是阿根廷軍隊素質太低造成的，打了勝仗，則是你的功勞，到時候塞隆不但無法從一場獲勝的戰爭中撈取政治好處，還會被選民遺忘，成為受害者。你想想，在此情況下，塞隆有什麼理由支持你？」
裴承毅苦笑了一下，沒多說什麼。
「當然，那些阿軍將領與塞隆是一條線上的螞蚱，他們的想法與塞隆完全一樣。」
「這麼說來，我留下來也沒有多少意思了。」
「確實如此嗎？」
裴承毅微微皺了下眉頭，表示不大明白華劍鋒這句話的意思。
「雖然我們接觸的不是很多，但是我相信，老李看上的人，肯定不會差到哪裡去。」華劍鋒抽了兩口煙，說道，「再說了，共和國歷史上還沒有第二位打贏過兩場大規模地區戰爭的將軍。以你的政治眼光，在來到阿根廷之前，不可能猜不到有可能遇到的麻煩，更不可能看不出半路打退堂鼓的危害。用老李的話來說，以你的才華，只要身體足夠健康，等到下一場大規模地區戰爭爆發，很有可能成為自開國將帥之後共和國的第一位大將。可是在老李看來，你追求的不僅僅是軍事成就。」
「看樣子，老李跟你說了不少與我有關的事情。」
「是啊，誰讓我要兼職擔任老李的說客呢？」
裴承毅笑著搖了搖頭，說道：「現在的問題是，就算我留下來，塞隆也不會讓我指揮阿軍作戰。」
「不讓你指揮，不等於不讓你參與指揮工作。」
裴承毅愣了一下，隨即朝華劍鋒投去了詢問的目光。
「回去後給老李打電話吧。」華劍鋒呵呵一笑，說道，「出發前，老李反覆叮囑過，如果你萌生退意，就要立即與他聯繫。」
「不會是給我做思想工作吧？」
「你認為老李是那種喜歡給別人做思想工作的人？」
「你沒聽說過外面的傳聞？」
華劍鋒遲疑了一下，隨即搖了搖頭。
「如果我沒記錯，幾年前就有傳聞，說老李是軍情局最厲害的審訊專家，曾經在十五分鐘內策反了一名口木的高級間諜，並且讓那名間諜死心塌地的為軍情局服務，最終甚至為軍情局犧牲了生命。」
「那只是傳聞。」
「傳聞不一定都不是假的。」
「那得看是什麼傳聞。」
「老李能夠當上軍情局長，肯定有幾把刷子。」
……
聊著聊著，裴承毅的情緒就放鬆了下來。
開始讓東方聞安排歸國行程，只是裴承毅的氣話。聽到華劍鋒提起李存勳，裴承毅就打消了回國的念頭。樹活一張皮，人活一張臉。雖然裴承毅不是那種特別好面子的人，但是作為陸軍上將，多少都有點面子思想。當初答應前往阿根廷的時候，裴承毅在李存勳面前拍著胸脯做了保證。不管有什麼原因，在達到目的之前回國都是極為丟臉的事情。雖然還不清楚李存勳有什麼辦法能讓塞隆與阿軍做出讓步，但是裴承毅相信，以李存勳的能耐，收拾塞隆等人還不是問題。
有了靠山，自然沒有什麼好擔憂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