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一物降一物
聽裴承毅介紹完情況，屏幕上的幾個軍長都保持了沉默。
裴承毅沒再多囉嗦，總得有人出來打破沉默。
「關係到戰役勝敗，54軍願意承擔這個任務。」曲茂康首先打破沉默，說道，「雖然安拉阿巴德的戰鬥還沒結束，但是該地蠻軍已經失去抵抗意志，根據俘虜的交代，安拉阿巴德的存糧僅夠堅持二十天。以54軍的戰鬥力，兩個戰鬥旅就能圍困安拉阿巴德，可以抽調一個旅執行其他戰鬥任務。」
聽曲茂康說完，裴承毅笑了笑，沒有表態。
很明顯，曲茂康這番話是話中有話。
54軍是個什麼狀態，裴承毅清楚，同在東線戰場上的其他軍長也清楚。如果54軍的戰鬥力很旺盛，在77軍收拾了博帕爾集團軍與法塔赫布爾集團軍之後，根本不用繼續圍困安拉阿巴德，更不用等到蠻軍吃光存糧，幾天內就能打下安拉阿巴德。雖然曲茂康提到可以從54軍抽調1個戰鬥旅，但是在此之前，他格外強調了54軍的現狀。
這番話實際上也反映出了曲茂康的矛盾心情。
38軍入蠻作戰，最受刺激的就是曲茂康。雖然與39軍沒得比，但是同為重裝甲軍，54軍的地位、編製、裝備、名聲、人員素質都不在38軍之下。打了這麼久，54軍都沒能打下安拉阿巴德，已經讓曲茂康很沒面子了。38軍剛剛參戰就分到了最重要的任務，對榮譽感極為強烈的曲茂康來說，肯定讓他很受傷。要知道，曲茂康一直在與唐應龍較勁。兩人都是中將軍長，再過幾年，兩人都會離開所在的部隊。升任上將，還是光榮退役，就得看兩人在這場戰爭中的表現。雖然54軍在決戰初期打得不錯，參加了西路進攻的多數戰役，但是在38軍入蠻之後，如果曲茂康不能證明54軍的能力，不能壓住38軍，恐怕到時候獲得晉陞的就不是他了。
從個人角度講，曲茂康肯定想打，只是現實情況讓他不得不有所顧慮。
見到裴承毅沒有開口表態，袁晨皓說道：「曲軍長的積極性值得肯定，但是54軍的情況我們都很清楚，即便對付安拉阿巴德的蠻軍只需要兩個戰鬥旅，54軍已經連續作戰一個多月，戰鬥部隊急需休整。沒人懷疑54軍的鬥志與士氣，只是這次突擊十分關鍵，不能有半點閃失，所以需要慎重考慮。」
曲茂康歎了口氣，沒有與副總指揮爭辯。
「54軍確實需要休整，如果可以，可以從39軍抽調部隊。」傅衛民開口了，「不管怎麼說，39軍的狀態非常理想，沒有參加多少戰鬥，官兵的戰鬥積極性也非常高昂，我們有絕對的信心完成突擊任務。」
裴承毅只是笑了笑，仍然沒有開口。
傅衛民的想法更容易理解，因為39軍太需要一個「正名」的機會了。
戰爭打到這個時候，39軍可以說是所有參戰部隊中打得最輕鬆，也最沒能證明自身實力的主力野戰軍。替孟加拉國守衛邊境線、攻打加爾各答、收容戰俘，除了加爾各答戰役稍微有點難度之外，別的都沒有什麼挑戰性，別說39軍這樣的重裝甲軍，就算是武裝警察部隊也能完成。更重要的是，39軍在加爾各答鬧了不少事情，雖然責任不在傅衛民，但是作為主要責任人，傅衛民肯定不爽快。眼看著其他野戰軍一個個的開上主戰場，39軍卻在後面「打醬油」，哪怕是最基層的士兵也會心存不滿。39軍確實需要一個「正名」的機會，一個能夠讓全世界重新認識這支軍隊的機會。
只不過，傅衛民也不是毫無保留。
「如果可以」這四個字就暴露出了傅衛民的擔憂。按照裴承毅的說法，突擊作戰是九死一生的行動，多半是有去無回，就算能回來，最多剩下個空架子。39軍是出了名的「天下第一軍」，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王牌軍，如果在突擊作戰中栽了跟頭，丟的就不僅僅是傅衛民的臉，而是39軍的光榮傳統。作為蘇勁輝上將的繼任者，傅衛民是基層部隊中少數幾個「世家派」將軍之一，如果他把這場戰鬥搞砸了，以裴承毅為代表的「少壯派」就將統一天下。傅衛民不能不考慮這個問題，也就不得不有所保留。
從現實情況看，調遣39軍戰鬥旅參戰的可能性也不大，因為39軍還在東北地區，鐵路運力又十分緊張，不大可能趕在38軍之前到達占西，也就不可能趕在38軍攻打埃達沃之前發起突擊。
這次，袁晨皓沒有插嘴。
雖然在軍隊裡的資歷並不深，但是在總參謀部混了那麼多年，袁晨皓不可能不知道兩大派系之間的鬥爭，也就不可能不清楚裴承毅與傅衛民的關係。哪怕傅衛民永遠不會對裴承毅構成威脅，裴承毅也不會讓傅衛民放手去幹，不然不會把39軍留在後面做些無關痛癢的小事情。
當然，袁晨皓也是「少壯派」成員，不會替「世家派」出力。
受自身職務與軍銜的限制，袁晨皓不會貿然把自己捲入派系鬥爭。說白了，他還沒有參加派系鬥爭的資格。
「39軍的情況我很清楚，只是時間上趕不及。」裴承毅只說了一句話，隨後掃了眼屏幕上的另外幾個軍長，說道，「我清楚大家的想法，也清楚各軍的情況。如同開始袁副總指揮所說，這次突擊作戰十分關鍵，容不得半點閃失。更重要的是，從時間上看，突擊作戰必須在38軍攻打埃達沃之前展開，不然就起不到牽制蠻軍的作用。也就是說，只能從鄰近的軍抽調作戰部隊。54軍不用說了，如果有可能，我也不會召開這次視頻會議。空降軍的戰鬥旅也不用考慮，這次的突擊是地面快速突擊，不是空中突擊，而且受空運力量限制，也無法投入空中突擊部隊。」
說完，裴承毅把目光轉向了24軍的羅少鵬少將。
似乎有所顧慮，羅少鵬避開了裴承毅的目光。
見到這情景，袁晨皓都不免暗自歎了口氣。
最有能力的就是24軍，因為24軍已經在後面休整了好幾天，除了第245炮兵旅參加過「結合部戰役」之外，其3個戰鬥旅都沒參加戰鬥，一直瓦拉納西休整。問題是，羅少鵬明顯不願意承擔「敢死任務」。
袁晨皓有點想不通，作為軍長，羅少鵬不應該放棄眼前的機會。
說白了，就算拼光1個旅，只要能夠完成任務，羅少鵬就將成為最大的受益者。
袁晨皓不明白，裴承毅卻非常清楚羅少鵬的想法。
戰前的輕型化改編中，24軍與77軍、27軍一同列入了首支改編部隊候選名單，雖然誰都知道首選對象是77軍，連27軍都主動放棄競爭，但是剛剛當上24軍軍長的羅少鵬就是不服氣，硬要與77軍爭個高下。結果可想而知，凌雲霄在演習場上給羅少鵬上了一堂生動的戰術教學課。從此之後，羅少鵬就與凌雲霄結下了樑子。不得不說，羅少鵬過於年輕氣盛，沒有搞清楚情勢。雖然項鋌輝按照當時羅少鵬立下的「軍令狀」，讓27軍第二個接受輕型化改變，24軍只當了探花，但是羅少鵬仍然很是不滿，認為項鋌輝假公濟私，暗中支持凌雲霄。羅少鵬也沒想過，如果項鋌輝真是假公濟私的人，肯定會公報私仇，以總參謀長的權力，整掉一個軍長還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項鋌輝沒有對24軍另眼相看，裴承毅也沒有把24軍當成後媽養的部隊。
東線決戰開始後，裴承毅就給24軍安排了重頭戲，讓24軍承擔西進突擊的重任。說實話，這樣的重要任務，落在哪個軍長身上都會高興好幾天。別的不說，安排戰術任務的時候，21軍軍長江晚承就因為沒有分到西進突擊的任務，對裴承毅很是不滿。羅少鵬也不是不識抬舉，最初的時候也很興奮，只是打到宋河東岸的時候，他心裡就不是個滋味了。因為24軍遲遲沒能突破宋河防線，所以裴承毅連續下達了好幾次死命令。雖然24軍最終突破了宋河防線，替空降173旅解圍，還殲滅了瓦拉納西的蠻軍，但是在羅少鵬看來，裴承毅幾次三番的下達死命令，肯定別有用心。按照裴承毅的猜測，羅少鵬肯定懷疑他聽了項鋌輝的吩咐，想借此機會給24軍換個軍長。
所謂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對於羅少鵬的小心眼，裴承毅根本沒有放在心上，也沒有做任何解釋。作為前線總指揮，有必要向一個軍長解釋嗎？只是羅少鵬的有些做法確實讓裴承毅看不下去，比如24軍在瓦拉納西休整後，羅少鵬以戰鬥力嚴重受損為由，既沒有參加攻打安拉阿巴德的作戰行動，也沒參加「結合部戰役」。眼看著就要攻打博帕爾了，在袁晨皓瞭解各部隊的情況時，羅少鵬仍然在報告中提到24軍沒有恢復戰鬥力，需要繼續休整半個月。
24軍要不要休整，裴承毅不是很清楚。
羅少鵬是不是怯戰，裴承毅不是完全瞭解。
他只知道，羅少鵬在以最不應該的方式發洩心裡的怨恨。雖然以裴承毅的權力，就算他現在任命一名新的軍長，項鋌輝都會立即簽署人事調動令，元首也不會有異議，但是裴承毅沒有打算這麼做，因為他要的不是一支被逼著上戰場的部隊，而是一支心甘情願承擔這個艱巨任務的部隊。
暗自苦笑了一下，裴承毅把目光從羅少鵬身上挪開了。
「還是讓我去吧。」凌雲霄最後一個開口，說道，「這次突擊非常關鍵，不但要牽制數十萬蠻軍，還不能被蠻軍包圍。因為投入的兵力非常有限，最多只有一個旅，所以只能打運動戰，牽著蠻軍的鼻子走，讓蠻軍不得不追著我們打。打運動戰是77軍的拿手好戲，別的牛皮我不敢吹，能夠追上77軍的部隊還沒問世呢。」
裴承毅笑了笑，神色稍微舒展了一點。
袁晨皓微微皺了下眉頭，說道：「凌將軍，77軍的狀態……」
「狀態不是問題，我親自指揮突擊行動。」
「可是……」凌雲霄看了裴承毅一眼，見到裴承毅沒有打住他的意思，說道，「77軍剛剛參加了『結合部戰役』，按照前線指揮部制訂的作戰計劃，突擊行動最遲得在二十八日傍晚開始，也就是說，77軍只有不到一天的準備時間。就算狀態不是問題，要在敵後活動好幾天，甚至十幾天，恐怕……」
「我說了沒問題就沒問題，出了事，由我承擔全部責任。」
袁晨皓愣了一下，沒再多說什麼。
裴承毅微微皺了下眉頭，在袁晨皓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會議就到此吧。」袁晨皓長出口氣，「前線指揮部做出決定之後，會向各部隊下達作戰任務，各軍務必保持好戰鬥狀態。」
視頻會議並沒結束，因為連接到77軍的那面屏幕還亮著。
等到協助會議的參謀離開後，裴承毅敲了敲桌子，語氣嚴厲的對屏幕上的77軍軍長說道：「凌雲霄，你承擔得起責任嗎？」
這下輪到凌雲霄發愣了，因為裴承毅這句話的口吻太重了。
「凌瘋子，我不是懷疑你的能力，也不是懷疑77軍的戰鬥力，而是這個責任只能由我承擔。」裴承毅敲了敲桌子，說道，「情況很清楚，蠻軍會死守博帕爾，同時會盡量拖住我們的後腿。換句話說，深入敵後是小事、沒有補給是小事、孤軍奮戰也是小事，突擊部隊除了要牽制住幾十萬蠻軍之外，還要把蠻軍打怕，把蠻軍打痛。實話跟你說，突擊部隊離開占西之後，我會安排西線上的三個軍進入戰備狀態，擺出突襲新德里的樣子。你是聰明人，應該知道突擊部隊該怎麼打。要讓蠻軍跟著你的屁股跑，你就得拿出直搗黃龍的氣勢，打得蠻軍屁滾尿流。再說明白點，突擊部隊從占西出發之後，留守的全是後勤部隊的非戰鬥人員。如果沒能拖住蠻軍，就算你馬上回頭都無法守住占西。守不住占西，38軍就將腹背受敵，到時候別說打下博帕爾，不被蠻軍趕出幾百千米就算是最好的了。這場突擊，靠的不僅僅是勇氣，也不僅僅是鬥志，而是智慧，明白嗎，是智慧！」
凌雲霄被裴承毅說得一驚一詫的。等裴承毅說完，他才明白過來。
裴承毅不是在教訓他，準確的說，主要不是在教訓他。語氣中，是因為凌雲霄開始對副總指揮太沒禮貌了。雖然袁晨皓只是上校軍官，但是作為副總指揮，其職務僅在裴承毅之下，所有軍長都得聽從副總指揮的調遣。蔑視副總指揮的權威，就是蔑視總指揮的權威，以裴承毅的性格，不給凌雲霄一點顏色才是怪事。當然，裴承毅說了這麼多，主要還是在提醒凌雲霄，讓凌雲霄知道突擊行動的重要性與艱難性。
想到裴承毅沒有在別的軍長面前訓斥他，凌雲霄也就沒往心裡去。
「說說你的要求吧。」裴承毅點上了煙，語氣輕了許多，算是給了凌雲霄面子。
「只有兩個。」凌雲霄沒再囉嗦，「一是及時空投作戰物資，特別是彈藥；深入敵後最缺的就是彈藥，其他物資可以靠繳獲獲得。二是更換電能補充設備，要空降旅那種；裝甲突擊旅的充電設備太龐大，而且只能在公路上機動，不能越野機動，無法適應長途奔襲的戰術要求；當然，必須及時空投充電組件，保證突擊部隊的持續突擊能力。」
裴承毅微微點了點頭，把發言的機會留給了袁晨皓。
「都不是問題，空投補給按突擊部隊的要求提供，替換充電設備的工作立即進行，保證在突擊部隊出發之前到位。」
「你準備讓哪個旅上？」
「第771旅裝甲突擊旅，戰鬥力保存得最完整，而且就在占西。」凌雲霄稍微遲疑了一下，說道，「一個旅肯定不夠，所以我會抽調第773裝甲突擊旅的部分部隊加強第771裝甲突擊旅，投入一個加強旅。」
「指揮有沒有問題？」
「當然沒有問題，我親自指揮。」
「上前線？」
凌雲霄點了點頭，說道：「這麼重要的任務，怎麼可能交給旅長？再說了，你也知道我到現在還是個少將，我可不想錯過晉陞的機會。」
裴承毅笑了笑，說道：「也好，反正你小子命大福大。」
「沒別的事，我就去安排部隊了。」
「協調工作由袁晨皓副總指揮負責，後勤工作也由他負責。」裴承毅敲了敲桌子，讓凌雲霄把注意力集中了過來，「你小子打仗很厲害，而且是那種猛將，但是再厲害的部隊，沒有後勤也是一群廢物。別的我就不多說了，有時間，跟袁副總指揮多溝通。」
「裴總，你不是不知道我的為人，就是直了點、急了點，沒惡意。袁總，我們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你不會往心裡去吧？」
聽到凌雲霄這番話，裴承毅笑著搖了搖頭，起身離開了會議室。
袁晨皓也有一種啼笑皆非的感覺，看樣子，軍隊裡的傳言沒有錯，能夠鎮住凌雲霄的只有項鋌輝與裴承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