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最好與最壞的消息
討論了大半天，20多名參謀都沒討論出個所以然來。
懷德特沒有制止爭得面紅耳赤的參謀，而是悄悄離開艦隊司令部，來到外面舷橋上。
收到海軍司令部的命令時，懷德特就有點驚訝，甚至一度懷疑費爾南德斯是不是仍然忠於祖國。雖然懷德特與費爾南德斯鬥了幾十年，矛盾早已不可調和，但是懷德特相信費爾南德斯沒有背叛祖國，因為真正的海軍軍人絕不會背叛祖國。
幾天下來，懷德特都在猜測費爾南德斯的用意。
懷德特知道，費爾南德斯能夠在當年坐上海軍參謀長的位置，除了見風使舵的倒向美國之外，與他的政治頭腦有很大的關係。簡單的說，費爾南德斯很清楚總理與國會要員的意圖，而懷德特卻是個不太善解人意的軍人。
被「流放」到西部艦隊之後，懷德特才明白為什麼輸給了費爾南德斯。
費爾南德斯不顧數十名將領的反對，堅決要與華國海軍決戰，很有可能不是他本人的意願，而是總理、或者某些國會要員的意思。
原因很簡單，擊敗華國海軍的誘惑太大了。
蠻度要想稱霸蠻度洋、要想成為世界大國，必須在軍事上戰勝華國，迫使華國承認蠻度在蠻度洋地區與世界的地位。與在陸地戰場上做文章相比，在海洋戰場上尋找機會的意義更加重大。
陸地戰場上，受自然環境的影響，蠻度只能進行戰略防禦。不是說蠻度陸軍沒有戰勝華國陸軍的野心，而是實際情況對蠻度陸軍極端不利。華國陸軍發起進攻，只需要完善後方的基礎設施，翻過喜馬拉雅山，就能一路高歌猛進的殺入恆河平原。蠻度陸軍發起進攻，即便不需要為後方的基礎設施擔心，可是要想翻越喜馬拉雅山，比登天還難。換句話說，哪怕華國陸軍再不濟，也能利用喜馬拉雅山與人煙稀少的青西高原擋住蠻度陸軍，讓蠻度陸軍知難而退。
海洋上沒有山峰的阻隔，而且地理位置對蠻度非常有利。
受東南亞島嶼鏈的限制，華國海軍要想進入蠻度洋，必須從馬六甲海峽、巽他海峽與龍目海峽等幾處險要通道經過。雖然蠻度本土距離東南亞有2000多千米，但是安達曼-尼科巴群島就在馬六甲海峽西端，距離巽他海峽也只有2500千米，而龍目海峽南面就是澳大利亞。也就是說，蠻度海軍處於進能攻、退能守的有利位置。
有了地理上的優勢，蠻度海軍欠缺的就是一支強大的艦隊。
事實上，第四次蠻巴戰爭之前，蠻度海軍已經控制了蠻度洋。只是誰也沒有想到，強大的蠻度艦隊竟然栽在了1艘華國潛艇的手中，而且輸得血本無歸。
包括懷德特在內的絕大部分蠻度人都認為，只要蠻度有一支強大的海軍，就能守住蠻度洋，把華國海軍擋在蠻度洋之外。只要華國海軍無法進入蠻度洋，就無法使運載軍火物資的船隊前往巴基斯坦。或許正是對海上航線不太放心，華國才不惜耗費巨資在帕米爾高原上修建了通往巴基斯坦的鐵路。如果能夠對巴基斯坦實施海上封鎖，蠻度就有足夠的能力戰勝巴基斯坦，成為南亞霸主，進而成為蠻度洋的霸主。
要想證明是否擁有一支足夠強大的海軍，唯一的辦法就是戰勝華國海軍。
從根本上講，蠻度的這一觀點並沒錯。
只要戰勝了華國海軍，蠻度就能挫敗華國的戰爭野心，從而避免更大規模的地面戰爭。
在此誘惑下，費爾南德斯肯定會冒險賭上一把。當然，總理、國會要員也很有可能拿蠻度海軍賭上一把。
賭贏了，蠻度就能避免災難；賭輸了，蠻度將再次遭受慘敗。
問題是，有賭贏的可能性嗎？
華國海軍的2支艦隊在23日與24日先後出港，如果全速南下，肯定能在7月之前進入蠻度洋。更重要的是，2支艦隊進入大海之後，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就連美國的軍事偵察衛星都沒能發現其行蹤。
如此保密，華國海軍的戰爭意圖非常明顯。
顯然，華國海軍有備而來。
要想擊敗準備充分的華國海軍，蠻度海軍還差了很遠。
懷德特最擔心的還不是那6支航母戰鬥群，畢竟蠻度海軍在這20年內進步很大，美國提供的援助也很到位。在對等的情況下決戰，即便蠻度艦隊的勝率不到50%，也不會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懷德特擔心的是另外兩股力量，一是華國海軍的潛艇，二是華國空軍的戰略打擊力量。
潛艇不用多說了，第四次蠻巴戰爭期間，蠻度海軍就是栽在華國潛艇手裡的。自從華國海軍走向大洋之後，其潛艇實力在世界上的排名一直在前兩位，別說蠻度海軍，就連美國海軍都沒有把握擊敗華國的潛艇部隊。
戰略打擊力量是華國空軍發展最迅猛的力量之一，也是大國實力的象徵。只要華國空軍獲得了進入蠻度洋的空中通道，就能用上百架戰略轟炸機淹沒任何一支艦隊。口木戰爭期間，口木海軍就是敗在了華國的戰略打擊力量之下。懷德特有足夠的理由相信，緬甸、孟加拉國會對華國空軍的轟炸機「網開一面」。即便緬甸與孟加拉國不允許華國空軍的轟炸機入境，華國空軍也可以在不打招呼的情況下採取行動，而緬甸與孟加拉國基本沒有國土防空能力，別說對付華國的轟炸機，連發現華國的轟炸機都非常困難。雖然這會導致外交危機，但是華國完全可以在擊敗蠻度之後與這兩個國家改善關係。
面對這兩股力量，蠻度海軍有勝算嗎？
也許部分蠻度海軍將領抱有某種幻想，認為華國海軍為了證明自身的實力，不會與空軍協同作戰，甚至不會讓潛艇單干，而會通過這場戰爭讓航母戰鬥群成為海軍的主力，也就是讓航母戰鬥群單獨迎戰蠻度艦隊。
有這種可能性嗎？
懷德特不抱任何幻想。戰爭不是兒戲，強者絕不是戰場上的「紳士」。再說了，華國的軍事改革搞了好幾年，主要目的就是整合各種軍事力量，建立聯合打擊體系，削弱各軍兵種的獨立性。擊敗蠻度海軍不是華國海軍的任務，而是華**隊的任務。
對於基本不具備聯合作戰能力的蠻度海軍來說，哪有什麼希望可言？
沒有希望，不等於退縮。
雖然懷德特知道費爾南德斯的政治意圖，但是也不得不承認海軍司令部的作戰計劃是當前最適當的戰術安排。
讓西部艦隊前出誘敵，同時為打擊力量提供掩護，等於準備犧牲西部艦隊。
真正的打擊力量是東部艦隊與部署在安達曼-尼科巴群島上的遠程航空兵。只要西部艦隊到達巽他海峽附近，發現了華國艦隊，打擊行動就將開始。到時候，由遠程航空兵發起第一輪攻擊，由東部艦隊發起第二輪攻擊，西部艦隊則在此期間出動護航戰鬥機與艦載預警機為攻擊機群提供掩護與指引。兩輪打擊行動期間，作為補充力量的前出潛艇群將偷襲華國艦隊，擴大戰果。只要打擊行動成功，殲滅華國艦隊的機會在50%以上，重創華國艦隊的機會在80%以上。雖然還有20%的可能是蠻度海軍戰敗，但是損失的只是西部艦隊，留在安達曼-尼科巴群島西部海域的東部艦隊不會受到威脅。因為東部艦隊距離巽他海峽約3000千米、距離馬六甲海峽約1700千米，均在華國艦載戰鬥機的打擊範圍之外，所以只要東部艦隊能及時向本土方向撤退，就能避開華國艦隊的攻擊。到時候，哪怕只剩下了東部艦隊，蠻度海軍都能對進入蠻度洋的華國艦隊構成威脅。
進可攻、退可守，蠻度海軍已經立於不敗之地。
事實真的如此嗎？
懷德特多少有點不安。
海軍司令部的作戰計劃有三個前提條件。一是華國艦隊從巽他海峽進入蠻度洋，二是能夠及時發現進入攻擊範圍的華國艦隊，三是華國海軍不動用其他力量對付留在後面的東部艦隊。
只要這其中任何一個條件不成立，蠻度海軍的勝算都非常渺茫。
要想達到第一個條件，蠻度海軍必須依靠美國提供的軍事情報。這個問題還不大，美國的第七艦隊正在新加坡「駐訓」，別說由數十艘戰艦組成的龐大艦隊，就算是一艘快艇也不可能從美軍的眼皮底下通過馬六甲海峽。只要華國艦隊的指揮官稍微有點頭腦，就不會冒險走馬六甲海峽，而會通過巽他海峽進入蠻度洋。也正是如此，蠻度海軍司令部才斷定華國艦隊會出現在巽他海峽。
實現第二個條件的難度也不是很大。巽他海峽最狹窄處之有數十千米，海面戰艦不是潛艇，發出的噪音非常大，肯定會被附近的潛艇發現。雖然華國海軍很有可能提前在巽他海峽附近部署潛艇，為即將到達的艦隊開路，但是美國已經調集偵察衛星監視巽他海峽，任何出現在海峽內的大型艦船都會被衛星發現。華國艦隊的反偵察能力再強，也不可能讓幾十艘大型戰艦悄無聲息的溜過僅有幾十千米寬的海峽吧。
最後一個問題最麻煩，華國海軍為了確保艦隊安全，肯定會動用支援力量。
別的不說，華國海軍的幾十艘潛艇早就離港，肯定有部分潛艇提前進入蠻度洋。雖然海面戰艦不可能悄無聲息的通過馬六甲海峽與巽他海峽，但是那些性能先進的潛艇有很大的把握避開美國的監視力量，出現在東蠻度洋的任何一處地點。
讓懷德特稍感安慰的是，戰爭將在8月1日凌晨爆發。
早一天與晚一天，對蠻度海軍的影響非常大。
如果戰爭在7月31日凌晨爆發，西部艦隊最多只能到達錫默盧島（位於蘇門答臘島西面）以西大約200千米處，距離巽他海峽還有1600千米。即便F-46I戰鬥機按照空優任務攜帶武器彈藥，並且用4個外掛架攜帶副油箱，也只能到1600千米外的戰場上空作戰5分鐘，無法為攻擊機群提供足夠的掩護。晚一天，西部艦隊能將距離縮短到800千米左右，讓F-46I戰鬥機在不攜帶副油箱的情況下到巽他海峽上作戰至少15分鐘，為攻擊機群提供足夠的掩護與支持。
能否投入足夠多的護航戰鬥機，決定了攻擊行動的最終成敗。
很明顯，海軍司令部在制訂作戰計劃，下達作戰命令的時候，時間參考點正是華國下達的「最後通牒」。
問題是，華國會遵守「遊戲規則」嗎？
懷德特有點擔心，卻又找不到華國破壞「遊戲規則」的理由。
「最後通牒」是華國發出的，這就意味著只要蠻度在此之前對錫金問題做出回復，都沒有破壞和平。如果華國在此之前發起戰爭，那麼華國就將失去正義性，從而失去國際社會的支持與認同。
一直以來，華國為每一場戰爭都找到了充足的理由。
只要華國打算徹底擊敗蠻度，肯定需要一個充足的理由。
這個想法讓懷德特不再有所顧慮。只要戰爭在8月1日凌晨爆發，蠻度海軍就將以最強大的陣容迎戰遠道而來的華國海軍，獲勝的概率在80%以上。只要抓住這次機會，蠻度海軍就能打一個非常漂亮的翻身仗，成為世界上第二大海軍。
突然燃起的信心讓懷德特興奮了起來。
回到艦隊司令部，懷德特讓還在爭論的參謀閉上了嘴，隨後命令加強反潛巡邏。
到達戰區之前，西部艦隊的最大威脅就是海面下的潛艇。
吩咐航空作戰參謀盡快安排護航作戰任務之後，懷德特離開了艦隊司令部。
此時正好是22點30分。
1500千米外，蠻度尼西亞坤甸以西250千米的海面上，6艘航母正在緩緩卸下覆蓋在艦體上的組合式偽裝幕牆，只是安裝在航母飛行甲板兩側的4具反偵察電子設備仍在繼續工作，把用來欺騙敵人偵察系統的電子信號源源不斷的發射出去。
見到恢復真實面目的航母，華劍鋒朝站在身後的楊晉傑看了過去。
楊晉傑笑了笑，看了眼手錶，說道：「時間剛好。」
「去準備吧，別錯過今天晚上的盛宴。」
聽到華劍鋒的話，等在一旁的參謀軍官立即傳達了作戰命令。
隨著升降機升起來，第一批做好戰鬥準備的戰機來到了飛行甲板上。
10多年的努力，換來的只是幾個小時的戰鬥。
早在半島戰爭之前，共和國海軍就投入巨資研製專門用來對付偵察衛星與偵察機的反偵察系統。
最初的時候，海軍把重點放在了「三維激光虛擬景象技術」上。
事實證明，偽裝1輛坦克很容易，可是用虛擬景象偽裝1艘航母卻非常困難。不是沒有基礎技術，而是航母過於龐大，對基本技術的要求更高。
確定「虛擬景象技術」很難在2040年之前具備實用能力之後，海軍回到了老路上。
最簡單的辦法，往往也是最適用的辦法。
用輕型複合材料製成的偽裝幕牆不但造價低廉，而且使用起來非常方便。即便要將排水量近10萬噸的航母偽裝成1艘大型寬體穿浪型集裝箱貨輪，整套偽裝幕牆的總質量也不到1500噸，造價不過3000萬元。雖然近距離偽裝效果不是很好，肉眼很容易分辨出偽裝幕牆，但是對於太空中的偵察衛星與遠在上百千米外的偵察機，偽裝幕牆不需要考慮視覺偽裝效果，只需要對付雷達、紅外照相機與分辨率在0.1米左右的可見光照相機，就算做得稍微粗糙一點都不會露出馬腳。
使用偽裝幕牆的最大問題就是，飛行甲板上不能停放戰鬥機。
對3艘「北京」級航母來說，這個問題還不是很大，因為在設計的時候，就要求能夠將3個戰術航空兵大隊的72架戰鬥機與另外12架飛機放入機庫內，不需要在飛行甲板上系留戰機。「華夏」級航母的問題比較嚴重，只能在機庫內存放48架艦載戰鬥機與8架其他艦載機，其餘的艦載機必須系留在飛行甲板上。如此一來，隸屬於南海艦隊的3艘「華夏」級航母只能攜帶48架戰鬥機、4架預警機與4架反潛巡邏機，攻擊能力降低1/3，使整支艦隊的打擊力量降低了1/6。
為了隱蔽行動，犧牲1/6的戰鬥力既是必須的，也是必要的。
如果艦隊行蹤暴露，就算多出72架戰鬥機也於事無補。
隨著第一批執行艦隊防空任務的艦載預警機升空，第一批艦載戰鬥機被拖到了彈射點上，發動機噴出了明亮的尾焰。
華劍鋒離開了舷橋，到「北京」號的航空作戰中心轉了一圈，然後去了艦隊司令部。
航空作戰任務由楊晉傑全權負責，不需要華劍鋒插手，華劍鋒也插不上手。
詢問了通信參謀，確認沒有收到海軍司令部的新命令之後，華劍鋒長出了口氣，懸著的一顆心也放了下來。
按照計劃，如果作戰行動出現變更，海軍司令部將在22點35分之前發來消息。
換句話說，只要在22點35分之前沒有收到消息，就按照預定計劃發起攻擊。
對華劍鋒來說，此時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只是，對數千千米之外的裴承毅來說，此時沒有消息則是最壞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