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海軍參謀長
跟隨加馬爾來到總理府，費爾南德斯上將做好了心理準備。
全面倒向美國之後，蠻度的軍事指揮機制也全面模仿美國。總參謀部保留了下來，只是不再單獨設總參謀長，而是由陸海空三軍參謀長（第四次蠻巴戰爭之後，蠻度取消了陸海空三軍司令，只設參謀長）輪流擔任，每人任職一年。從4月份開始，費爾南德斯海軍上將開始履行總參謀長的職務。
體制改革的目的是緩和三軍關係、平衡三軍發展，卻產生了很多意想不到的結果。比如在輪流任職期間，誰都想為自己的軍種獲得更多好處，導致軍事政策朝令夕改，軍事發展方針變化不定，今年加強陸軍、明年加強海軍、後來加強空軍，最終的結果是誰都別想從中獲得好處，軍事建設完全亂了套。最有代表性的就是F-46戰鬥機的採購協議，由陸軍掌權的時候，該計劃一拖再拖；等到海軍掌權，不但立即批准了採購計劃，還要求空軍也採購這種不太適用的戰鬥機；等空軍掌權，對計劃做出修改，使F-46的生產進度大大延遲，幾年間的總產量才300架。如果有一套更加有效的軍事管理機制，蠻度就不應該大批量採購僅能滿足海軍需要的F-46戰鬥機，而應該為空軍採購F-42與F-45戰鬥機，在2035年之前生產600到900架。
費爾南德斯當家作主，自然偏向海軍。
與絕大部分蠻度將軍一樣，費爾南德斯出身名門，其叔父曾經出任蠻度國防部長，在他這一代，家族中誕生了4名將軍。年幼的時候，費爾南德斯如同所有貴族子弟一樣，前往英國求學，最終在英國皇家海軍學院（世界上最富盛名的海軍學院）完成學業，回到蠻度出任低級軍官。受家族的恩惠，費爾南德斯沒有在基層花多少時間，30歲不到就成為高級軍官，隨後再次前往英國皇家海軍學院深造。20年前的第四次蠻巴戰爭時，費爾南德斯正在英國留學，沒能趕上。這對他來說，多多少少算是不幸中的萬幸。深造之後，費爾南德斯回到蠻度，在40歲之前成為海軍將領，不到50歲成為海軍上將。藏南衝突期間，蠻度海軍沒有參加作戰行動，時任東部艦隊司令官的費爾南德斯順利晉陞為海軍副參謀長，在2033年成為海軍參謀長。
從這份履歷就能看出，費爾南德斯是一個非常注重傳統的軍人。
與所有海軍將領一樣，費爾南德斯把海權看得比什麼都重要。這也正是蠻度海軍的特點，因為絕大部分蠻度海軍將領與高級軍官在年輕的時候到英國學習，還有很大一部分像費爾南德斯一樣，在晉陞為將領之前再次去英國深造，深受英國傳統海軍思想的影響。加上蠻度的獨特地理位置，海權思想早已深入蠻度海軍軍人的骨髓。
得到總理召見，費爾南德斯猜出了魯拉賈帕尼的心思。
華國海軍的6支航母戰鬥群已經離港，正在開赴蠻度洋的途中，首先受到考驗的就是蠻度海軍。
在費爾南德斯看來，蠻度什麼都能輸，就是不能輸掉制海權。
「這麼說，華國海軍將首先發起進攻？」
「總理閣下，這是非常明顯的事情。」費爾南德斯與魯拉賈帕尼打了幾年的交道，深知魯拉賈帕尼不是那種容易被軍人蒙騙的政治家。「華國興師動眾，目的肯定不簡單。從現在的情況來看，華國很有可能發動全面戰爭，不是幫助錫金建國，而是徹底擊敗我們，甚至會徹底消滅我們。華國在此之前打了兩場大規模地區戰爭，先後消滅了韓國、摧毀了口木。更重要的是，這兩場戰爭都與王元慶有關。王元慶花了四年進行戰爭準備，現在突然發難，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將軍，我要的是軍事建議，不是政治意見。」
費爾南德斯遲疑了一下，說道：「從軍事上講，華國已經有足夠強大的實力，只是華國不可能像對付韓國與口木那樣對付我們。」
「為什麼？」魯拉賈帕尼很有耐心，也給了費爾南德斯足夠的表現機會。
「我們不是韓國，更不是口木。」費爾南德斯回答得非常直接。「從戰略縱深來看，我們比韓國優越得多。華國可以在不進行大規模戰爭動員的情況下，僅用常備兵力就能消滅韓國。要想對付我們，華國必須進行全面戰爭動員，投入的兵力至少是半島戰爭的十倍。最重要的是，華國要想擊敗我們，必須奪取制海權，對我們實施戰略封鎖，切斷我國獲得外來援助的通道。這一點，與當初對付口木的時候非常相似。不同的是，我們距離華國更遠，更加難以封鎖。如此一來，華國必須首先出動海軍，奪取制海權。只有在海上戰鬥結束之後，華國才能根據結果確定戰爭的最終目的。」
魯拉賈帕尼微微皺了下眉頭，示意費爾南德斯把話說得更清楚一些。
「關鍵就是制海權。如果華國海軍奪取了蠻度洋制海權，完成對我國的戰略封鎖，華國就有足夠的膽量發起全面戰爭。如果華國海軍沒能奪取制海權，無法對我國進行全面戰略封鎖，華國就不會發起全面戰爭，將在達到有限目的之後結束軍事行動。」費爾南德斯稍微停頓了一下，說道，「華國的軍事部署非常驚人，軍隊調動規模更是駭人聽聞，但是有一點很清楚，那就是華國至今都已幫助錫金建國為最終目的。由此可以斷定，華國領導人還沒有足夠的把握，或者說正在等待時機成熟。華國領導人等待的，正是華國海軍在蠻度洋上收穫的戰果。」
魯拉賈帕尼長吸口氣，沒有反駁費爾南德斯的觀點。
實際上，魯拉賈帕尼也有這樣的擔心。
雖然蠻度在各個方面都不如華國，根本不是華國的對手，但是比起之前被華國擊敗的那些國家來看，蠻度有一個非常明顯的優勢：戰略縱深。依靠龐大的戰略縱深，只要蠻度能夠堅持戰鬥下去，就能給華國製造無法承受的戰爭損失，從而迫使華國放棄發動全面戰爭的打算。要想「輕鬆」的擊敗蠻度，華國必須對蠻度實施戰略封鎖，使蠻度失去來自外界的援助，從而輕鬆打垮蠻度的國防力量，為最終徹底擊敗蠻度奠定基礎。如此一來，華國海軍的行動就顯得尤其關鍵。
「總理……」加馬爾提醒了一下正在沉思的魯拉賈帕尼。
回過神來後，魯拉賈帕尼朝費爾南德斯看了一眼，說道：「將軍，照你的說法，我們有什麼辦法能夠擊敗華國海軍？」
「選擇不多，我們只能奮起迎戰。」
魯拉賈帕尼的眉頭跳了幾下，這可不是最好的答案。
加馬爾遲疑了一下，說道：「將軍，這不正是華國海軍想要得到的機會嗎？」
「確實如此，華國海軍全面出動，肯定會找我們決戰，只是問題得從兩個方面看。」費爾南德斯早就準備好了答案，說道，「海戰與其他形式的戰爭有很大區別，天生帶有決戰性質。不管是進攻方還是防守方，都要力求在決戰中戰勝對手。換句話說，在具體的戰術行動上，海軍沒有進攻與防守區別，雙方都處在同樣的態勢下，只有進攻才能獲勝，防守必然戰敗。從總體情況來看，華國艦隊遠道而來，將首先進入蠻度洋，然後尋找決戰機會。有一點我們不能忽視，那就是華國艦隊已經實現了電動化，具備無限續航能力。在以制海為主要戰役目的的情況下，只要讓華國艦隊進入蠻度洋，我們就很難掌握主動權。如此一來，我們必須主動行動，在華國海軍進入蠻度洋之前、或者剛剛進入蠻度洋的時候與之決戰，而不是在華國海軍選擇的時機與之決戰。」
「這有什麼區別？」加馬爾追問了一句。
「本質上的區別。」費爾南德斯看了眼內衛安全部長，說道，「只要讓華國艦隊進入蠻度洋腹地，我們的防線就將延長數倍。到時候，怎麼打、在什麼時候打、以何種方式打，都由華國艦隊決定，我們只能被動防禦。如果主動出擊，必須離開岸基航空兵的掩護範圍，在華國艦隊選定的戰場上與之決戰。不管從哪個方面看，被動迎戰對我們都沒有好處，我們要想擊敗華國艦隊，唯一的機會就是主動迎戰。」
見到加馬爾還想提問，魯拉賈帕尼壓了壓手。
雖然魯拉賈帕尼不是軍人出身，更沒有在海軍服役的經歷，但是他非常清楚主動與被動的關係。不管費爾南德斯對待戰爭的態度如何，其分析非常到位。蠻度丟不起制海權，也就不能讓華國艦隊進入蠻度洋。
「將軍，如果主動迎戰，你有多大的把握？」
「沒有十足的把握，但是有獲勝的信念。」費爾南德斯沒有蒙騙總理，因為沒有人能夠騙得了魯拉賈帕尼。
「只有信念，這……」
魯拉賈帕尼看了加馬爾一眼，示意費爾南德斯繼續說下去。
「雖然美國為我們提供了包括情報在內的全面支援，我們也裝備了大量從美國引進的先進武器，但是我們與華國海軍的差距、特別是綜合戰鬥力上的差距仍然很明顯。」費爾南德斯歎了口氣，說道，「我們能夠利用的只有地理位置上的優勢。迄今為止，除了泰國，蠻度洋沿岸的國家都沒有向華國開放軍事基地。華國艦隊遠道而來，只有可能從馬六甲海峽或者巽他海峽進入蠻度洋。走馬六甲海峽，首先得面對嚴密設防的安達曼-尼科巴群島；走巽他海峽，則能迅速進入蠻度洋腹地。由此可以斷定，華國艦隊肯定會走巽他海峽，避開我們部署在安達曼-尼科巴群島上的岸基航空兵。已經有情報證明，至少有十多艘華國潛艇到達了蘇門答臘島南部海域。這也證明了我們的猜測，華國艦隊會在三十一日之前從巽他海峽進入蠻度洋。」
魯拉賈帕尼長出口氣，沒有打斷費爾南德斯的話。
「針對這一情況，我們將利用部署在安達曼-尼科巴群島的岸基巡邏機監視整個馬六甲海峽，將艦隊部署到蘇門答臘島西南海域，在巽他海峽南部出口部署潛艇。只要華國艦隊從巽他海峽進入蠻度洋，我們就能在第一時間發起攻擊。」
「如果華國艦隊走馬六甲海峽，怎麼辦？」加馬爾問了一句。
「雖然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我們也有應對辦法。」費爾南德斯並沒被這位對總理忠心耿耿的部長難住。「我們在馬六甲海峽部署了數十架巡邏機，還可以利用部署在布萊爾港的近海巡邏艇，加上部署在新加坡樟宜軍事基地的美軍巡邏機，只要華國艦隊進入馬六甲海峽，就會被我們發現。我們至少有兩天時間調整部署，讓艦隊機動到安達曼-尼科巴群島西部海域，由岸基航空兵對華國艦隊進行第一輪打擊，再由艦載航空兵對華國艦隊進行第二輪打擊。」
「這麼說來，算得上萬無一失了？」
「也不能這麼說。」
聽到費爾南德斯的話，魯拉賈帕尼立即皺起了眉頭。
「華國艦隊離港之後，美軍的偵察衛星發現了數十個假目標，至今無法斷定華國艦隊的具體行蹤。毫無疑問，華國海軍掌握了某種高級欺騙技術。只不過，這種欺騙與偽裝技術只能應付偵察衛星，無法對付巡邏機與潛艇。」費爾南德斯笑了笑，說道，「我已經跟美軍顧問談過這件事情，美軍正在尋找新的解決辦法。不管是馬六甲海峽、還是巽他海峽，最窄處不過數十千米，航母不是潛艇，不可能悄無聲息的通過。」
「如果在夜間的話……」
「即便在夜間，航母也有明顯的外形特徵。偽裝技術再高明，也不可能把航母變成油輪，或者其他船隻，更不可能使航母做到視覺隱身。」費爾南德斯看了眼加馬爾，有點不屑一顧的說道，「六支航母戰鬥群，大大小小擁有數十艘戰艦，除了在海面下航行的潛艇，其他戰艦都有非常容易識別的外形特徵。有可能讓幾艘戰艦溜過去，但是絕不可能讓這麼多的戰艦溜過去。」
「如果華國艦隊分兵行動的話……」
「那就是自投羅網。」對於問題不斷的加馬爾，費爾南德斯也有點惱火。「華國海軍確實很強大，但是沒有強大到可以輕視我們。如果華國艦隊分兵行動，不管怎麼分，我們都能將其各個擊破。哪怕只損失一艘航母，華國艦隊的優勢都將蕩然無存。我們需要的就是這樣的機會，掌握主動權的機會。再說了，華國海軍從未在戰場上嘗到過敗績，肯定不想敗在我們手上，更不可能分兵行動。」
加馬爾猶豫了一下，沒再提出新的問題。
「將軍開始說並非萬無一失，」魯拉賈帕尼接過話頭，問道，「到底是什麼意思？」
「最大的問題就是華國海軍的潛艇部隊，如果我們不能克服這個困難，我們就不可能在海戰中取得完美的勝利。」
「完美的勝利？」加馬爾愣了一下，還意味自己聽錯了。
「對，完美的勝利。」費爾南德斯重複了一遍，說道，「除了艦隊規模上的些小差距之外，所有有利因素都在我們這一邊。只要我們能夠抓住機會，就能獲得一場完美的勝利，洗雪二十年前的恥辱，成為蠻度洋的霸主。」
加馬爾的眉頭跳了幾下，明顯被費爾南德斯的自信給震住了。
魯拉賈帕尼心裡也非常震驚，只是沒有表現出來。
「總理閣下，我們有足夠的信念，只要讓海軍放手去幹，肯定能夠……」
「將軍，你是不是太輕視對手了？」加馬爾打斷了費爾南德斯的話。
「輕視對手？如果我們輕視對手，就不會讓東西兩支艦隊同時出動。」
「華國海軍的實力有目共睹，別說我們，就連美國海軍都要退讓三分，我們……」
「部長閣下，你是懷疑海軍，還是在懷疑總理？」
加馬爾愣了一下，立即閉上了嘴。
「海軍發展計劃是總理親自製訂的，雖然時間短促，但是我們有雄厚的基礎。」費爾南德斯看了眼魯拉賈帕尼，說道，「經過這些年的發展，我們不但恢復了實力，還進入了有史以來最強盛的時期。蠻度海軍要想稱霸蠻度洋，必須擊敗華國海軍；蠻度要想成為得到全球公認的大國，就得擊敗華國。我們沒有選擇的餘地，總理也為我們指明了前進的方向。大敵當前，我們沒有齊心協力的應對挑戰，反而懷疑海軍的實力。部長閣下的觀點，我實在不敢苟同。」
加馬爾的臉色青一陣紫一陣，只是不好反駁。
魯拉賈帕尼暗自歎了口氣，說道：「將軍，你真有足夠的信心擊敗華國艦隊？」
費爾南德斯點了點頭，說道：「如果沒有信心，我們最好直接向華國繳械投降。只要讓華國艦隊進入蠻度洋，讓華國海軍奪得制海權，不管我們做出多大的努力，最終都避免不了戰敗的結局。我們有信心，更有信念。」
沉思一陣，魯拉賈帕尼說道：「既然如此，你還有三天的準備時間。」
費爾南德斯沒有多囉嗦，立即答應下來，隨即起身告辭。
送走海軍上將，費爾南德斯像是放下了一塊懸在心裡的石頭，頓時輕鬆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