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看不見的戰場
如果將九年時間濃縮成一部九十分鐘的電影，兩個小時連一個片斷都算不上。
對紀佑國來說，2016年7月20日8點30分到10點30分這兩個小時，是他九年執政生涯，乃至畢生最難忘的一個「片斷」。
後人評價這位將共和國帶上擴張道路、為中華民族奠定復甦基礎的國家元首時，都得出了一個讓很多人覺得匪夷所思的結論：僅在二十世紀七十年代末，以南方邊區行政官員身份參加過自衛反擊戰的紀佑國沒有任何服役經歷，卻具有遠遠超過常人、甚至職業軍人的軍事戰略眼光。
正是那場共和國改革之初的邊境自衛反擊戰，讓紀佑國成為自開國元勳之後，共和國首位「鷹派」元首；讓他從一個擅長治國的行政官員，轉變成具有戰略卓識的國家領袖。紀佑國身上發生了多大的變化，只有同他參加反擊戰的彭茂邦與趙潤東最清楚。
作為共和國最優秀的國家元首之一，紀佑國深知戰勝口木有多麼艱難。
口木不是蠻度。不管是政治實力、外交實力、經濟實力、軍事實力、科技實力等對戰爭有著直接影響的「硬實力」，還是歷史傳統、文化特點、民族意識、價值觀念、國民素質等對戰爭有間接影響的「軟實力」，口木都勝過蠻度。
如果說蠻度是一頭野心膨脹的大象，口木就是一頭嗜血成性的野狼。
大象再厲害，也是食草動物。野狼被馴化，仍然是食肉動物。兩者有著本質區別，更別說一頭餓了幾十年的「野狼」離開牢籠後，會有多麼瘋狂。
羽翼還未豐滿的共和國雄鷹能夠戰勝東瀛野狼嗎？
如果說紀佑國只聽信了彭茂邦的保證，做出以軍事手段解決中口衝突的決策，他就不是一個優秀的政治家，甚至連最拙劣的政客都算不上。
紀佑國相信彭茂邦的能力，卻絕對不會完全依靠彭茂邦的保證。
危機爆發時，紀佑國就認識到，僅憑軍事行動很難擊敗口木。為此，在戰略決策階段，他力排眾議，主張多管齊下、以多種方法打擊口木、削弱口木的戰爭潛力，為軍事勝利打下基礎。
從11日開始，紀佑國平均每天休息不到4個小時。
短短數日，一張天羅地網形成，鋪天蓋地的撒向呲牙咧嘴的東瀛野狼。
當戰爭爆發，共和國雄鷹展翅高飛、伸出利爪、衝向被繩網困住的東瀛野狼時，紀佑國卻發現自己成了「局外人」。
兩個小時既漫長，又短暫，前後不過兩盞茶的功夫。
見到王元慶急匆匆來到花園，紀佑國放下茶杯，從雨亭的石凳子上站了起來。
「剛剛接到國防部長的電話，他五分鐘後到達。我已經派人到門外去接了。」
「戰鬥結束了？」紀佑國的眉頭迅速跳了幾下。
「趙部長在電話裡沒有說得太明白，只是說當面匯報情況。」
「我們到書房去吧。」紀佑國長出口氣，走出了雨亭，「記得準備些茶水點心。總參謀部那邊有消息了嗎？」
「沒有聯繫上彭將軍，大概他還在忙碌。」
「再催催，有消息後立即送來。」
王元慶點了點頭，送紀佑國回到書房後，他才去準備茶水糕點。
五分鐘剛過，趙潤東就大步流星的走進了書房。
「剛剛收到消息，第一階段作戰行動圓滿結束，口木第四艦隊全軍覆沒，還有數艘口木潛艇被我方擊沉。」趙潤東拿起茶杯，咕嚕咕嚕灌了幾大口，「還有一個意外收穫，潘雲生報告的，一架F-22J落在了勺子島上。」
紀佑國在趙潤東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潘雲生向你報告的？」
「對！他正在親自處理這件事，讓我向你轉告。」
紀佑國微微點了點頭，問道：「我方的損失情況怎麼樣？」
「艦隊沒有大礙，『杭州』號被導彈擊傷，正在返回軍港。損失了一艘潛艇，搜救工作已經開始。空軍與海軍航空兵的損失比較大，現在統計的結果是損失了76架戰鬥機，還有近30架戰鬥機帶傷返航。」
「派了多少水上飛機搜救落水飛行員？」
「全都派出去了，海航已經盡了全力。東海艦隊也派出直升機參加搜救工作，大概下午晚點就有具體報告。」
聽到這，紀佑國的神色變得非常嚴峻。
「雖然損失比較大，但是在我們的預料之中。過來前，老彭給我打了電話，說他已經把空軍的試驗部隊派了上去，保證不會再出現如此重大的損失。」
「保證，又是保證！」紀佑國低聲嘀咕了一句。
「老彭給我打電話，沒給你打電話，表明他有很大的壓力。你也知道老彭的性格，仗打成這個樣子，他比我們更不好受。」
紀佑國微微點了點頭，說道：「也就是說，戰爭還沒結束。」
「不但沒有結束，還有可能擴大。」趙潤東稍微停頓了一下，等紀佑國投來詢問的目光後，他才說道，「最新獲得的情報表明，口木的第二艦隊與第三艦隊將在今天晚些時候離開那霸港，口木空中自衛隊也在調整部署。如果口木不肯承認戰敗、承認既成事實，戰爭規模就會擴大。不過，我們早就做好了相關準備，就算……」
紀佑國壓了壓手，打住趙潤東的話，卻沒急著開口。
遲疑了一下，趙潤東說道：「老紀，你的意思是？」
「我不是擔心戰爭規模擴大。」紀佑國長出了口氣，「我不是軍人，不知道戰場上的血雨腥風，但是我卻不得不考慮可能的後果。」
趙潤東點了點頭，說道：「我來找你，就是為了這件事情。」
紀佑國微微皺了下眉頭，朝國防部長看了過去。
「國內支持戰爭的聲音非常明顯，西方媒體正在大肆報道相關消息。龐興龍找我談了一下，覺得我們應該有所收斂。」
「收斂？」紀佑國冷冷一笑，「龐興龍就是上不了檯面。戰爭打響前，他也表示支持。看到事態擴大，就有點坐不住了。」
「總理不是這個意思，畢竟宣傳工作關係到民眾情緒，做得太過頭，恐怕不好收場。」
「那得看我們有沒有必勝的信心與決心。」紀佑國站起身來，在趙潤東面前來回踱了幾步，「戰爭是什麼？勝利的戰爭是凝聚民族的黏合劑，失敗的戰爭則是分裂民族的催化劑。宣傳工作，就是我們向民眾許下的諾言。我們已經吊起民眾的胃口，提高民眾的期望。如果獲得勝利，宣傳鋪得越開，對我們越有利。如果不幸戰敗，即便不做宣傳，結果也不會好到哪裡去。」
「你是說……」
「一年前，我們獲得了軍人的支持與信任。現在，我們必須獲得民眾的支持與信任。」紀佑國摸了摸下巴，在趙潤東面前停下腳步，「不但不能停止宣傳，還要擴大宣傳規模，調動民眾的積極性。讓所有人相信，我們不但能獲得勝利，還能一分不差的兌現諾言。口木不是蠻度，作為一個欠下纍纍血債、從不肯認錯悔改、甚至連聲道歉都沒有的國家，每一個中華兒女都恨不得將其生吞活剝。我們不但要通過這場戰爭收復失地，還要激起每一個炎黃子孫骨子裡的血性。宣傳也是戰爭，民心也是戰場。只有每一個中華兒女行動起來，只有每一個炎黃子孫振奮起來，中華民族才有復興的可能，華夏大地才有光明的未來。」
趙潤東一邊聽著，一邊不斷點頭。
「龐興龍說什麼，你別理會。」紀佑國再次坐了下來，「我等下親自給宣傳部門的同志打招呼，戰爭期間，國內宣傳工作由國防部牽頭，其他部門全力配合。回去後，你找潘雲生還有其他幾個情報部門的頭頭談談，讓他們也做點貢獻。」
「我安排專人負責宣傳工作。另外，戰果與戰損要如實報告嗎？」
紀佑國沉思了一陣，說道：「如果我們連真相都不敢面對，還有勇氣面對強大的敵人嗎？損失大點沒什麼，畢竟口木不同於以往的敵人，民眾能夠理解。只要我們有必勝的信心與決心，能夠取得最後勝利，哪怕損失再大，也能得到民眾的支持。」
「那我們就如實報道，看看口木怎麼回應。」
「要抓緊處理，越早公佈消息，越能彰顯我們的信心與鬥志。只是，」停頓了一下，紀佑國說道，「需要保密的消息不能公佈。你要與潘雲生商量，他比我們清楚哪些戰報需要保密。」
趙潤東點了點頭，說道：「潘雲生已經跟我說了，與F-22J相關的消息暫時不能公開。」
這時，王元慶來到了書房。
「老紀，沒別的事，我就告辭了。」
「回去後抓緊處理，我等著收看新聞報道。」
等趙潤東出去後，王元慶打開了電視，調到了國際新聞頻道。
「剛收到消息，美國政府即將針對東海戰爭發佈聲明。」
「這麼快？」紀佑國冷冷一笑，「小王，你覺得美國會是什麼態度？」
王元慶苦笑了一下，說道：「我可猜不准。」
「我跟你打賭，美國肯定會支持口木，而且著重聲明美日同盟關係。別的嘛，最多就是說說，不會採取實際行動。」
王元慶沒有評價元首的分析，紀佑國很少在戰略分析上犯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