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謠言
當晚江逐流和冬兒極盡溫存,白日裡的不快和疲勞早就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早上醒來,日已近午。江逐流搖頭苦笑,看來人的精力確實是有限,如果用在某一方面,就要犧牲另外的方面來彌補。
昨天晚上吃過飯後已經很晚,崔一虎和崔箏就在江逐流這裡留宿。反正院子大、房子多,再住進十來口人是沒有什麼問題。
至於被褥什麼的,崔箏早就著人從私家客船上搬過來了。這讓江逐流不得不懷疑,崔家兄妹是不是早有預謀住在他家裡。
不過再一想,人家要過來滎陽開設分號,準備點被褥也是很正常的。
冬兒和崔箏正在正房陪著江母聊天,耳朵卻在留心廂房的動靜。忽然聽見那邊門聲響,知道江逐流已經起床,連忙盛上準備好的洗臉熱水端了過去。
崔箏又是羨慕又是搖頭,若是以前讓她這樣侍候一個男人,她寧願去死。
可是自從見過江逐流之後,她卻好像改變了一點觀念,假如侍候的那個男人是江逐流,倒是可以考慮考慮。
江逐流在冬兒的服侍下洗漱完畢,來到正房來向江母問安,抬眼卻看到了崔箏,他一愣,才猛然想起,崔家兄妹昨晚就在他家裡留宿呢。
崔箏見江逐流快步跨入房門,臉驀地一紅,又想起昨日那羞人的場面,頓時又有點忸怩起來。
江逐流那裡知道崔箏的心思,他拜見過江母,又問候了一下崔箏,隨即匆匆趕往前衙,連冬兒端著早餐在後面喊他也不顧得。
來到前衙,只聽得前面鬧哄哄的,張保在那裡大聲嚷道:「我家縣丞大人昨日外出查案勞累了一天。今日暫不升堂,諸位先回去吧。」
那些人兀自嚷嚷道:「縣丞大人已經到任五六日了,我們的官司也總該審一審了吧?今日縣丞大人不出來,我們就不回去。」
張保那邊還要阻攔,那邊江逐流在身後說道:「張縣尉,讓他們都進來吧。」
張保沒有想到江逐流忽然間會過來,他只是聽留守縣衙的衙役們說昨日縣丞大人的家眷來了,今日想讓江逐流多休息一會兒。沒成想最後還是驚動了江逐流。
張保這邊一閃開,門口呼啦啦擁進一群人,亂七八糟地跪在地上高喊:「大人給小的做主啊!」「大人為小民伸冤啊!」「大人一定要懲治那個惡徒啊!」
一時間公堂上鬧哄哄地,都快趕上戲班子散場了。
江逐流頓時頭大了起來,他拿著驚堂木重重地一拍道:「肅靜!」
兩邊的衙役見縣丞大人發威,立刻用齊齊地用水火棍敲擊著青磚地面,嘴裡拖著喊著:「威武!」
只是滎陽縣兩年多沒有知縣和縣丞升堂,眾衙役們好久沒有配合過了。
所以喊出的聲調或高或低,拖延的時間或長或短,聽起來高低不一、參差不齊,這場面很讓江逐流懷疑他不是真的在升堂,而是在某一個影視城在看一幫拙劣的業餘演員在表演。
不過這畢竟是真的縣衙。雖然衙役們威武聲抑揚頓挫如夫子誦經,公堂上的百姓還是乖乖地跪在那裡安靜下來了。若是再鬧,惹怒了縣丞大人,一支黑簽扔了下來。
少不得又要吃上一頓筍燒肉。
江逐流坐在公案之後暗自奇怪,今日怎麼會有這麼多人過來告狀?
關於當時地審案程序江逐流也基本上知道個大概。若是百姓有冤屈,先赴該管州縣衙門擊鼓告狀,值班衙役先問明事由、案情輕重、有無詞狀。
若無呈狀,則帶告狀的百姓去找代書幫寫,這代書好比是後世的律師一樣,需要經過官府同意並在官府備案之人才能擔任。
代書替告狀的百姓寫好狀紙後,由值班衙役將狀紙呈知縣或者縣丞過目。決定准訟日期、交縣尉辦理有關審案事宜,出差票傳喚原被告及干連佐證到案。
如遇命盜等緊急案件,值班衙役要立即稟報知縣或者縣丞出簽派人究查。
如遇案情重大,將情況回明本縣主官,本縣主官將立即坐堂單方問供,各房吏役伺侯,刑房迅速出票派差役查拿究辦。
若屬細微小事,當事人動輒擊鼓喊冤。本縣主官即行升堂。動用刑罰責懲擊鼓人,以嚴肅法堂。抑止小民隨意興訟起訴的刁風惡習再次發生。
方魁和方磊屬於有功名在身,到縣衙門打官司享有特權。
可是今天江逐流看著公堂下跪著的二三十號人,個個都是平民百姓的裝束,不像是有功名在身,他們這樣冒然闖上公堂,就不怕縣太爺的板子侍候嗎?
想到這裡,江逐流又一拍驚堂木道:「堂下之人,你們所為何來?」
跪在下面地人互相看了看,一個膽子大的人抬頭說道:「稟告大人,草民是過來打官司來的。」
「對,我們都是打官司來的。」
見有人帶頭,其餘的人紛紛跟著說了起來。
「打官司,好啊!」江逐流點頭笑道:「你們可否知道,未經本縣傳喚私自闖上公堂地首先就要挨一頓板子?」
公堂兩邊的衙役又齊聲喊威武,這次就整齊了很多。
行刑手的巴掌也癢癢起來,他們在一旁摩拳擦掌,已經兩年多沒掄過殺威棒了,今天終於有機會使用一下,煞煞這幫刁民的威風!
「稟大人,草民們願意受這二十下板子,只求大人再打過板子之後為草民做主審理官司即可!」
公堂下地人們一邊磕頭,一邊齊聲回答。
江逐流心道,這可就奇怪了,怎麼還有人跑過來求自己打他板子的?而且還不止一個。
難道說這二三十個人都患了失心瘋不成?不行,其中必有緣故,我要問問清楚。
「呵呵,」江逐流笑了起來,和剛才大拍驚堂木的威嚴判若兩人,「那你等之中誰人可以告訴本縣,為什麼要挨一頓板子也要求本縣給你斷官司呢?為何不按照正常的程序,等本官確定了審案日期,派公差到家裡傳喚你等?」
公堂之下靜了半天,大家互相看著都無人敢說話。
過了半日,一個年輕人見江逐流面帶微笑,方自壯著膽子說道:「大人,是,是因為小民們聽說,大人兩個月後就會離開滎陽縣。
我的訴狀已經交上一年多了,都沒有官員審理,若是不能趕在這兩個月內審理,等大人離開滎陽後,我不知道又要等到何年何月!所以,小民思量著,即使吃上一頓板子,也要趕在大人離開滎陽前把官司給結了。」
「大人,我的狀子都遞上兩年了,小人也願意吃上一頓板子,只卻大人能優先審理小人的案子!」
「是呀,大人,我等俱是如此想的,寧願吃頓板子,也要求大人把官司為小地們結了!」
「啪!」江逐流一拍驚堂木,喝道:「你們聽誰人所說,本縣兩個月後就會離開滎陽?」
公堂下立刻又靜了下來,沒有一個人說話。
江逐流見眾人不說話,只好指著第一個說話的年輕人道:「你給本縣說說,這話是聽誰人所說?」
那年輕人畏縮著身子不敢看江逐流,只是跪在那裡連聲說道:「大人恕罪,大人贖罪,小民也是聽別人所說。」
「究竟是何人所說?」江逐流喝道。
「人人都這樣說,幾乎都傳遍了滎陽縣。
老百姓們都說,兩個月後,大人要審理方大公子和方二公子的案子,到時候無論案子結果如何,大人一定會和前面的大人一樣罷官丟職。」年輕人哆哆嗦嗦地說道。
「哈哈!」江逐流長笑起來,原來彎是在這裡繞的啊,他總算知道是怎麼回事了,一定是方魁、方磊兩個人在散佈謠言,對他進行施壓。
好啊,兩位方公子,我因為狄青的案子暫時沒能顧得上你們,你們竟然不知進退來招惹我了。
丁黨和保皇黨就很了不起了嗎?只要是在滎陽這一畝三分地上,就由我江逐流說了算,得罪我江逐流,絕對沒有你們好果子吃。
江逐流打定主意,等把眼前的事情處理完,一定要設計個圈套讓兩位方公子鑽鑽。
「呵呵,眾位父老鄉親,原來是這麼回事啊!」江逐流笑道:「本縣可以十分肯定地告訴你們,本縣絕對不會在短時間內離開滎陽縣。
假如有特殊的緊急情況本縣不得不離開,本縣也要在審理完滎陽縣所有地陳年積案後才會離開。」
堂下地百姓又驚又喜,以前幾任知縣大人何曾說過這麼理直氣壯的話啊。這位新來地大人看年齡不大,可是後台似乎很硬呢!要不然,他如何敢下這樣的保證?
「大人,你所言可是當真?」
「呵呵,本縣還會騙你們不成?」江逐流撫案笑道,「念在你們受了別人的蒙蔽,本縣這次就不責怪你們,下次如果還擅闖公堂,本縣的板子可不是吃素的!」
江逐流最後一聲陡然轉厲,把公堂下面的人嚇的不輕。
不過他們越是害怕卻越是高興,這新來的大人越是厲害,就越是說明他有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