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安排好這次出行,灣流公司臨時借了一架飛機給蕭永。當飛機飛行在一萬米以上之後,機艙裡卻安靜了下來。大家都是太習慣於旅行的人,上了飛機,尤其是這種安靜舒適的商務客機,面對十幾個小時的飛行,大家都很明智地選擇了睡覺休息。就算睡不著,聽聽音樂看看電影也是不錯的選擇。而在機艙裡,形成一道風景線的就是譚維維和葉嘉瑩這母女兩個,她們很自然地從包裡取出用於美容的海藻泥,敷在了臉上之後,設定好鬧鐘,就躺著慢慢睡著了。
既然都是自己人專用的飛機,加上飛機上配備的都是最新的航空電子設備,可以對外進行通信,蕭永就開著電腦在那裡編輯著圖片。他對自己最近一段時間的表現並不滿意。他雖然緊鑼密鼓地做了許多事情,但唯獨在攝影方面,沒有什麼新的讓自己能滿意的作品。繁雜的管理和聯絡協調工作,讓蕭永不勝其煩,而現在,朱漪泓不在身邊的困擾逐漸顯現出來。朱漪泓在攝影方面或許比起蕭永還有很遙遠的距離,但蕭永在管理和協調方面的技能比起朱漪泓,可能距離更加遙遠。術業有專攻,大抵就是如此。要說有什麼比較新的嘗試,也只有在安琪爾的演唱會之後,在工作室裡為安琪爾拍攝的那一組照片了。由於安琪爾的演唱會在全世界都大獲成功,還將光效投影這樣一種神奇的技術引入到了演藝界,也讓蕭永入股的光湧特效公司現在連接單子都來不及,現在,安琪爾已經在某種程度上和這種奇跡般的光影交錯的效果聯繫在了一起。安琪爾很滿意這一點,而在之後的宣傳裡,她也會充分利用。安琪爾提出讓蕭永在上海的這個攝影棚裡為她拍攝一組照片的時候,蕭永想都沒想就同意了。但如何設計效果卻是個問題。最後,蕭永決定還是使用光效投影來做全部地佈景,所有的絢爛的景致,都用光投射出來。在演唱會的現場,由於受到諸多外在條件的限制,光效投影沒辦法做得太複雜,顏色也都很簡單,多數都是靠著光效的變換來吸引眼球,但在攝影棚裡,尤其是在蕭永的這個攝影棚裡。卻可以做到對許多效果進行精確控制。而安妮?勒波維茨一方面是要來和蕭永探討如何將前一段的報道結集出版的事情,蕭永作為整個活動的發起人之一,還得寫一篇序言,而她聽聞蕭永在攝影棚裡挑戰光效地極限,也極有興趣地要求參與其中。
這下子可就輪到安琪爾受寵若驚了。她和蕭永是這樣的關係,自然不會覺得差遣蕭永是什麼了不得的事情。但安妮?勒波維茨是何等樣人?她成名已經幾十年了,至今她那張列儂和大野洋子的**合影仍然經常出現,被認為是一個時代的符號。在給英國女王拍照的時候她甚至要求女王脫下王冠。至於折騰大明星,更是她的業餘愛好。而這一次,安妮?勒波維茨來當攝影助理?消息傳出去恐怕不知道多少人會驚得下巴都保不住了。而對安琪爾來說,這卻是個超級好機會,可想而知,她的這組照片會多受追捧。蕭永和安妮兩個人地光影團隊通力合作,再加上光湧特效公司的設計團隊,一同在蕭永的攝影棚裡進行設計布光,足足用了四天時間才一共設計完成了四個光效投射的場景,加上一些實體的道具。擺出來的效果就十分驚人了。這四個場景分別是街心花園、夜晚的摩天樓屋頂、白天的茂密的樹林和充滿薄霧的雲端,和演唱會現場非常強調光線亮度不同,由於在攝影棚地小環境裡對空氣中懸浮的粉塵的密度可以有比較好的控制,燈光的設計也極盡精緻,投影儀打出大地背景而無數的小型高定向性的光線則在空氣中匯聚成一個個光形成地點和面,整個場景極盡精緻,在小小的範圍裡使用的燈光數量。居然遠超過安琪爾的演唱會現場。雖然這四個佈景都是在4米長3米寬的空間裡構成,但周圍的各種燈光和電線加起來足足有兩個集裝箱。也幸虧現在光湧的特效團隊在現場安裝方面很有經驗,才能按照要求準時安裝完畢。
到了拍攝的時候,不管蕭永還是安妮,都被效果迷住了。以前,當攝影師、評論家們說人和景物融為一體,那多數是一種誇張,一種比擬手法,用來描述那種和諧共生的情景。而現在。在光效投影地作用下。這一點卻實實在在地變成現實。當然,光效投影並不能做到將寫實地畫面還原。這需要太多的細節描繪需要太多地光線的射出點和控制技術,這項技術還在解決中。但是,那略有些卡通化的光影卻能在安琪爾的身前身後分佈開來,能讓安琪爾身處其中,相比於真實的景物和道具,安琪爾或許不能攀著樹枝擺pose,或許在配合攝影師的要求方面有些手足無措,而蕭永和安妮設計動作和造型的時候,也得考慮到光效的存在,沒有了虛實掩映,當整個空間都這樣透明地呈現在面前,呈現在照片裡,許多攝影技巧和理論都不能適用了。也唯有蕭永和安妮這兩個極富嘗試精神又經驗豐富到足以應付任何情況的傢伙才能在這種摸不著頭腦的情況下拍出了一共幾百張精彩的照片。他們嘗試了各種各樣的技巧和構圖,完全沉浸在了摸索技術的興奮中。而安琪爾雖然累了個半死,卻也知道這時候自己是挑剔不得的。
蕭永的電腦裡就裝著這幾百張照片,他得從裡面挑出若干張來,作為這個系列照片的正片,交給塔南親自ps修正。他還從來沒在單獨一個攝影選題上拍攝過如此多張照片,雖然其中有不少是安妮親自上陣拍的,但這次拍攝名義上安妮還是攝影助理,選片的責任還是落到了他頭上,他左看右看,滿意的圖片很多,不順眼的同樣數量龐大。
而在選片的時候,蕭永一眼瞥見了在身邊已經進入酣睡的韓惟君。這還是蕭永第一次帶著韓惟君一起出來,雖然這似乎也不是什麼遊玩,而是一次頗為要緊的工作,一次會引起不小關注的公關活動。而韓惟君,則是以一種公私兩便的身份跟著一起來的。這個已經當母親的人,看起來仍然潔淨細膩如少女,和她大學時代相比變化不大。蕭永忍不住撫摩著韓惟君的頭髮,想著些別的事情,暫時擱下了手裡的工作。
做正確的事情,說正確的話的感覺真好。蕭永那麼覺得,如果不知道,或者自己沒有能力去做點什麼,或許現在在巴黎的那三百多俄羅斯少女的遭遇,只會在他的心裡引起一些波瀾,勾出幾聲唏噓。但現在,身處其中的他卻覺得,自己在做一件正確的事情,或許不算偉大,但只要正確就好了。從一開頭到現在,他都為自己做出的一個個決定感到自豪。
但是,這種正確和這種自豪卻有著明顯的後遺症和深刻的代價。從那次從會所出來之後,他明顯感覺到盛緒年對自己的態度有所變化。盛緒年對自己更客氣,更熱情了,但這種熱情裡卻藏著一絲不以為然,一些敵意和戒備,和先前盛緒年對自己的那種平淡得近乎漠視的態度截然不同。蕭永知道,自己沒有給盛緒年這個面子,應該讓盛緒年有所不滿了,而自己和盛緒年的幾次論述,提到的各種各樣的內容,大概是刺激到了這個把佈置各種陰謀詭計當作家常便飯的中年人的神經。蕭永覺得,和這麼個人相處,真是個麻煩的事情。而自己,如果想要和韓惟君在一起,如果想要將來和韓惟君結婚,想要繼續讓自己的得意弟子也是盛家的長房長孫生活在自己身邊,恐怕不得不和盛緒年再打交道……打很多交道。
而現在,蕭永對盛緒年這個人越來越不確定了。和這個人打交道,從現在開始,他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才行。自己和韓惟君能夠在一起,的確有盛緒年從中斡旋的關係,對他這麼個盛家的主事者來說,或許只是對那些同輩的兄弟們說一句:「你們別鬧了,那是人家自己的事情」而已。但是,就是因為這樣的身份地位,以及現在他和蕭永之間的這種微妙的關係,讓他對蕭永來說變成了一個不得不考慮,卻又很為難,不知道盛緒年會不會在自己和韓惟君的相處中設什麼障礙……其實,蕭永想來,要是盛緒年覺得自己沒給他面子,需要有所表示,或者以後有啥用得著自己的地方又擔心自己不肯配合,那在這方面設置障礙幾乎是肯定的了。
自己,還有韓惟君,以後還能有如此悠閒的相處,有像今天這樣的不必擔心什麼的心情麼?蕭永覺得,那是自己需要去爭取,需要保障的。
逝者安息,生者堅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