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永給盛夏佈置了大概兩個多小時的課程,主要是基本攝影理論和相關作品的瞭解。盛夏對這類課程的興趣遠不如那些用相機進行實際操作的課程,比如測距訓練,手動曝光訓練來的大,但還是很認真地完成了。不管是不是喜歡,從對別人的攝影作品的有系統的觀察和瞭解裡,盛夏獲得了許多,在他這個年紀,許多在少年攝影大賽中獲獎的小孩子,技巧和想法都仍然稚嫩,可能只是在大人的指導下進行拍攝,可能只掌握了基本的攝影技巧,可能拍許許多多張才有少數幾張照片比較好。但是,盛夏不同,他經受的全都是最基本的,卻是非常正規和系統的攝影技術訓練。而他現在在進行攝影工作的時候,很有些成熟攝影師的風采了,師從蕭永更讓他有了一個惡習:非常強調出片率,沒有把握的時候不按快門。有時候,他不僅能按照客戶的要求拍攝精彩的照片,更在拍攝過程中有意進行各種技巧的嘗試,甚至故意模仿其他攝影師的風格。
現在,作為工作室的特約攝影師,盛夏享受的可是很不錯的待遇。雖然他年紀小,而且就算接那些人像拍攝的案子,還得考慮他平時的作息,至少得等他每天能按時完成作業,但一旦有項目,攝影師部分的收入卻一點都不會少了他的。不到十歲的盛夏,每個月拿到手幾千乃至上萬的項目提成,那是很輕鬆的事情。
不過,盛夏雖然在攝影技術上非常沉迷,還要跟著蕭永進行大量的基礎訓練,但他的好奇心卻並沒有局限在攝影這個領域裡,他對蕭永做的其他事情也都很感興趣,比如光湧特效的那些神奇地玩光的技巧。比如蕭永開創的「視頻d」這樣特別地工種。大家開玩笑地說,恐怕盛夏真的是蕭永最合格的接班人了。
盛夏這一陣最滿意的,還是蕭永對自己母親的那種體貼。蕭永和韓惟君兩人之間地相處。雖然是越來越親密了,但由於盛夏這個電燈泡的不依不饒,還有兩人各自都有地一些顧忌,都還停留在一個比較微妙的程度上。盛夏覺得,這兩個人怎麼就那麼不「成人」呢?明明都是大人了。還是想著那麼多奇奇怪怪的事情,怎麼就淪落到需要他這個小孩子來為他們的關係做一些助推呢?盛夏想著想著。總是不免深深地歎口氣。
「師父,有時間麼?」這一天,蕭永就在盛夏的家裡。韓惟君正在廚房裡做菜,而蕭永則在客廳裡,躺在沙發上打瞌睡。電視機開著,放映著某部電影。似乎只是為這很有家庭氛圍的慵懶進行伴音。
蕭永睜開眼睛,看起來他是真地會睡著了,晃蕩了一下腦袋讓自己清醒過來,他才說道:「嗯,有的是時間……你功課都做完了?」
盛夏坐到了蕭永的身邊,聳了聳肩,答道:「當然啊,這些東西又不難。不過,今天你給我的這兩個人。水平似乎很一般啊。他們好像比較好的,也就那幾組照片而已嘛。一旦明白了他們的想法和趣味,就覺得,好像他們的技術不足以表達他們的想法似的,很遺憾地。」
蕭永笑了笑,沒接話。非常好的攝影師和有缺陷的攝影師一樣,都是學習的好材料。而現在,盛夏的鑒賞力已經提高到了可以鑒別其他攝影師的好壞。可以區分技術、意識、觀念高下的地步了。對他這個年紀的孩子來說,這一點太難得了。
「你想說什麼?」蕭永問道。
盛夏稍稍猶豫了一下。撇了一眼正在廚房裡忙碌著地韓惟君,說:「師父,你最近都很少拍照了啊。」
「其他事情很多,就沒顧上,我有點想出去走走了。現在,工作室裡都沒什麼值得我出手地機會。」蕭永笑著說。
「哦?」盛夏來了興趣,「把我老媽帶上吧?老媽最近太累了,應該好好休息下了。」
蕭永本來就是在考慮安排一次可能會比較艱苦,卻毫無疑問會非常有趣的旅行,並沒有特定地目標。對他這樣的攝影師來說,有時候不刻意地遊歷過程中,說不定會有特別的發現呢。現在,他很想回非洲看看,去看看那些野生動物,那莽莽叢林,那懾人心魄的原始部落的宗教和文化。越是在都市裡生活,他就越是懷念那種純粹的生活,而他現在身邊跟著的六個黑人保鏢,應該會很樂意回去「述職」吧,好歹他們也是外交官來著。
他沒多猶豫,就說:「好啊,回頭跟你老媽聊聊,看看什麼時候有空去玩。你不想去嗎?」蕭永問道。
「想去的。不過,除了當電燈泡,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有我在身邊,你們……都沒機會**做的事情吧?」盛夏聳了聳肩,一臉的不以為然。
廚房裡傳來匡啷一聲,顯然韓惟君在聽著他們的對話,而自己的孩子的這番大膽的言論,讓她吃驚得手裡東西都拿不穩了。
咳咳……蕭永掩飾地咳嗽了一聲,驚訝地看著盛夏。「小子,你關心的事情太多了吧?」蕭永歎道。
「切,看你們兩個談戀愛看得頭痛死了,看你們走在路上,帶著我一起,怎麼看都覺得是一家人了,老夫老妻指數高昂。回到了家裡,說你們相敬如賓……不算過分吧?你確定你是想和我老媽在一起麼?不是想成為什麼familyrien你原來對你的那些紅顏知己,好像沒那麼客氣吧?」盛夏不以為然地說。他察覺到了氣氛比較怪異,衝著廚房裡大喊道:「老媽,晚飯吃什麼啊?」
「……紅酒牛肉,地中海色拉,蘑菇湯……呃,火腿培根煎蛋……還有…………」韓惟君的聲音裡顯出一絲慌亂和羞澀,自己的孩子這麼說話,作為母親她應該出來阻止才對,但這種話題,她實在沒有勇氣坦然地在蕭永面前提及,哪怕是教訓自己的孩子也是。
「嗯……適合燭光晚餐的菜色啊。」盛夏滿意地點了點頭。
他轉向蕭永,認真地說:「師父……你要認真地誠實地回答我的問題哦。」
蕭永認真地回答:「好,沒問題。你今天到底是想問什麼?」
「無論我老媽是有錢還是沒錢,是盛家的少奶奶與否,你都願意和我老媽在一起麼?」
「這不明擺著嗎?……我又不差錢。……」
「你要說:我願意。」盛夏咕噥道。
「好吧……我願意。」
「無論我老媽是不是現在那麼漂亮,或者是以後人老珠黃,你都願意和我老媽在一起麼?」
「嘿,小子。這麼說你老媽太過分了吧。」看了看盛夏認真的眼神,他聳了聳肩,說:「我願意。」
「無論你在經受成功或者失敗,無論遇到怎麼樣的阻隔,無論阻擋在你們之間的是權勢、財富或者任何其他東西,你都願意付出全部的努力,和我老媽在一起麼?」盛夏的眼神尤其認真了起來。
「我願意。」蕭永的回答不單單是認真,而是能夠聽出某種決心在裡面。
盛夏滿意地點了點頭,他只是對這種儀式性的話語其實還比較陌生,他需要的是蕭永的這種明確的表示。他喜歡這個師父,深愛著自己的母親,但是,他很容易就能瞭解到,這兩人要能在一起,並不是容易的事情。雖然他心態比較成熟,但歸根結底,他還是孩子,周圍的人也會將他當孩子來對待。幾天前他去了一次盛家的老宅去看望爺爺,而看到了他,也引起了在老宅裡的那些親戚們的一些想法,一些零碎的議論,他們並沒有躲著他,尤其是他帶著耳機在聽音樂的時候。那些大人不知道盛夏一直在非常認真地聆聽他們的討論,尤其是關於他母親和蕭永的關係的討論。他當時就知道了,家裡人雖然現在看起來不怎麼關注韓惟君和盛夏的事情了,那和他們確實沒太大關係,但是,畢竟這關係到家庭的體面,他們只關心那個。兩人想要在一起,遠沒有現在看起來的那麼輕鬆簡單。有的是各種麻煩。盛夏知道蕭永幾乎可以做到他想做的一切,但是,他不確定自己的師父會不會為了自己的母親做這些。他覺得,他需要確認一下,最後確認一下。
盛夏鬆了口氣,說:「現在……我宣佈,我不在家裡吃晚飯了。而師父……你可以%¥我的母親。」盛夏膽子再大也知道要是他膽敢把那幾個字說得太清楚了,自己的老媽再寵愛自己恐怕也免不了因為害羞和尷尬而暴打他一頓。他剛說完,就立刻站了起來,衝著廚房裡喊了一聲:「老媽,你們自己燭光晚餐吧。我去薇薇家裡了。今天晚上……我就不會來了哦。」
「喂……喂!」韓惟君手裡提著大號的勺子從廚房裡衝出來的時候,盛夏已經衝出了家門,他的臉上帶著昂揚的笑意,彷彿剛剛做完了什麼了不起的事情一樣。韓惟君使勁喊著,但除了讓盛夏回身揮了揮手告別之外,沒有任何效果。韓惟君和蕭永,站在客廳裡,面面相覷,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