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永此刻的臉,大概可以用一個字來囊括。韓惟君雖然輕靈活潑,但畢竟已經是個母親了,而對自己的孩子做這樣的事情,還準備嫁禍給蕭永……蕭永覺得,這母親的心理年齡大概還未必比她的兒子大多少。
盛夏抖摟了幾下肩膀,將那寒意驅逐了出去,身上的t恤將那些水漬吸附掉之後,也就沒什麼感覺了。這個時候,他已經完全清醒了過來。沒有受到面前兩人對比強烈的表情的蠱惑,他直愣愣地看著自己的老媽,委屈地說:「老媽你做什麼呀?」
「啊?」韓惟君無辜地和盛夏對視著,結果卻是她先轉開了頭。她奇怪地問:「你怎麼知道?」
盛夏哼了一聲,說:「蕭大哥才沒那麼無聊……另外,你們兩個的手又不是一樣大的。」盛夏冷靜理智,但說出來的話讓蕭永有些不好意思,他的無聊程度,看起來還是超過他這個小弟子的估計不少的。
韓惟君更無辜地看了看蕭永,沒說什麼,只是聳了聳肩,說:「飛機到影棚啦,你要不要看嘛?」
盛夏掃了一眼電視屏幕,眼睛就挪不開了。盛夏一樣有著這個年齡的男孩典型的愛好,喜歡機械、喜歡強大的動物、喜歡各種奔放的遊戲,而他還多一樣:喜歡攝影。現在,他對影棚已經不陌生了,甚至他都已經在影棚裡進行過好幾次拍攝。而現在,加上一些對宏大事物的憧憬,能滿足一個男孩子全部好奇心和願望的場景就在面前出現了。
韓惟君嘟了嘟嘴,站了起來,那表情可有些哀怨。自己的兒子。那麼就把自己忘記了。全部精神都放在了電視機屏幕上。但她這可就料錯了,她正氣呼呼地轉身的時候,盛夏地聲音響了起來:「老媽,過會和你談談剛才地事情。別走開。」
把這個兩個人說話的稱呼換一換,說他們是父女估計都有人信,蕭永已經看得傻了眼,嘴裡的啤酒都含得溫了。
對於將飛機運進影棚,蕭永是沒多大興趣的。哪怕搬進去了,公關的意義也遠大於拍照的用途。攝影棚裡能夠模擬各種各樣自然的或者神秘的、玄幻的光線。能夠拍出許多在停機坪上永遠不可能拍出來地照片,也就能更好地和目標市場群的各種些微心態對接,更好地觸動他們的購買慾。這也就是為什麼影棚現在一直能收到各種汽車廠商的拍攝邀約的緣故,經常是上午拍奔馳下午拍寶馬,而這一次拍攝飛機,不過是同樣類型工作的放大而已。蕭永自己是不準備出手的,聶信足以應付這種局面了。甚至,從光線細節地雕琢上來說,聶信並不弱於蕭永。
韓惟君氣呼呼地跑到餐桌邊上,將自己剛才攤開的文件收拾起來。而蕭永也走了過來幫忙。活動組織,在參加活動的人來說,玩得開心不開心,也就這點區別而已,但對於組織方來說,一個個大型活動大型展會。牽涉到的人力物力,各方面的配合多不勝數。韓惟君作為公司這方面的主管,忙起來的時候那可真的沒底。餐桌上除了電腦,還有厚厚兩摞文件,都是各種表格,一項項事情的流程規劃和各種預算。蕭永知道韓惟君地工作進度。也知道韓惟君為什麼那麼在乎這次的活動,這是他們公司第一次和演藝經紀公司合作,搞慈善晚會。這件事情上,蕭永還稍稍出了點力,把三國模特pk賽的組織團隊介紹給了她。蕭永曾經擔心過韓惟君會不會累垮,但現在看起來卻是多慮了。雖然她最近連續加班,好幾次都是打電話讓蕭永去接盛夏。幫忙帶著他去吃晚飯。然後晚上再來蕭永這裡完成工作了才回家洗澡睡覺,但她除了略略有些黑眼圈之外。沒什麼其他反應。而略施淡妝之後,連這點黑眼圈也得仔細盯著才能看出來,但在他們公司,敢在辦公室裡仔細盯著她看的,還沒幾個人呢。她雖然並不是那種鐵腕型的領導者,但由於她總是幫著打點細節,先承擔責任再教育下屬該怎麼做才對,公司裡欠她人情的比比皆是,那些下屬從來就不敢正視。做錯事情地時候是愧對她,做對事情時候,他們往往也純潔地四十五度仰望她。
韓惟君收拾完東西,將文件夾塞進背包裡之後,笑著說:「謝謝你,要不是你這陣幫忙管著夏夏,這一陣我還真頂不下來。這個晚會的項目,明天晚上綵排,後天正式演出,再有三五天,就結束了。估計可以好好休息一陣。」
「別休息了,來幫我做個活動吧。」蕭永笑著說。
「咦?」韓惟君奇怪地看著蕭永,隨即明白過來,「是飛機的相關活動?」
「對,」蕭永點頭道:「有一個中等規模的晚會,可能還有幾場展示活動。商務客戶倒是不用擔心,灣流的人,還有龍冬他們都會想辦法,會有一些不差錢,就是要面子的人過來參加。但是,活動組織,我們這邊實在是力不從心……我是知道你很辛苦,不過,與其找不熟悉的人,不如直接找你。不會累著你地,人力和財力都有保證,錢從寬裡花。只是需要你來指點這方面地工作。」
韓惟君看著蕭永的臉。他是認真地。韓惟君知道蕭永並不是靠著工作和業務項目將人推拒到一定距離之外或者是拉近到一定距離之內的人,他僅僅是想要把事情做好。韓惟君想了想,也不客氣,說:「這可以啊,等我把手裡事情交代完,就帶著我們老闆去影棚拜訪好了。呵呵。總算也有在下班前去的時候了。不過,你還得答應我一個條件。把光之庭院的活動組織全部交給我。」
蕭永聳了聳肩,爽快地說:「沒問題。本來就準備交給你們的,只是安妮和橫山勇他們幾個最近都忙著把美國之行的成果消化掉,沒把日程安排出來。這個,回頭我們詳細聊。」
大概是感覺氣氛實在是太商務太像在辦公室裡,韓惟君側著頭說:「嗯,我們回頭聊。」
「你經常這麼……叫醒夏夏?」蕭永笑著問道。
韓惟君呵呵笑著,略有些羞澀地說:「也不是經常。忙起來的時候就沒那心情了。夏夏知道的,我忙的時候他很自覺一邊涼快啦。不過,不忙的時候,我有時候會這麼來上一兩下。夏夏也經常開我玩笑的,他可壞了。」
盛夏雖然盯著電視機,但顯然也分出了一部分注意力在他們兩人這裡,豎起了耳朵在聽呢。聽到母親這麼說他,他老成的「嗯哼」,假意咳嗽了一聲。
「不就是把冰的塑料蟑螂塞你絲襪裡嘛,用得著記仇記那麼久?!」盛夏不滿道。
「哼!」韓惟君扭過頭去,有些咬牙切齒。蕭永呵呵笑著。這個仇是挺大的。忽然一個冷冰冰的蟲子出現在貼身的襪子裡,不管是真是假,當時的惶急、焦慮、恐懼,還有那種手足無措,絕對能讓人印象深刻。要是被這麼捉弄的女孩子本來就比較怕蟲子,估計更是夠嗆。但是,不得不說,能想出這種招數,盛夏這傢伙的確是夠壞的。可反過來一想,一對母子偶爾可以這麼放下年齡和代際的差別,這麼互相捉弄,其樂融融,倒也的確是挺讓人嚮往的。
「捉弄夏夏是我的特權哦,沒你的份。」韓惟君對蕭永說。
「我也想要這種特權呢。怎麼辦呀?」蕭永不假思索地回復道。韓惟君愣了下,而蕭永也隨即感覺到這話是不是稍微有些曖昧了,連忙乾笑著掩飾了過去,轉身走進了廚房。韓惟君嘿嘿一笑,低下了頭繼續收拾東西。
兩個成年男女互相進行一些曖昧的對話,是可大可小的事情,但這一幕卻被盛夏都看在眼裡聽在耳朵裡。盛夏的眼神停留在電視畫面上。已經在轉播飛機從平板車上推卸下來,準備進入影棚了。周圍一圈圈的,好多人都在仔細關注著。影棚的大門全部展開之後,飛機可是剛剛好能滑進去,裡面的空間倒是大不少,有相當的餘裕。畢竟,廠房原本就不是為了這種大傢伙的進出設計的。但盛夏卻沒把多少內容看進去。他想了想之後,做出了自己的決定。
第二天,在忙碌了一天之後,蕭永仍然照著前面幾天一樣,到盛夏的學校門口和他會合,然後再考慮去吃什麼晚飯。盛夏卻無比認真地對蕭永說:「蕭大哥,我們去找個地方喝茶。我有事情和你談。」
「哦?」蕭永雖然不知道這個人小鬼大的傢伙想要和自己談什麼,卻還是說:「星巴克吧。」盛夏點了點頭。
在坐下之後,盛夏支著下巴,認真地說:「蕭大哥,你現在還沒正式承認我是你的弟子呢,我有機會麼?」
蕭永笑著說:「你的表現,早就達到我的標準了。但是,你願意吃這個苦麼?你現在應該也瞭解到,攝影很好玩,但攝影,真的是超級折磨人的事情呢。」
「嗯,這是我早就決心要做的事情。我當然願意的。那麼,我以後就叫你師父了。」盛夏更認真了。
「好啊,叫什麼沒關係,你看著辦啦。」蕭永瀟灑地揮揮手。
「還有另外一件事情,是我決心,很早以前就下決心,一定要做的。」盛夏一字一字慢慢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