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利用(二)
自吳尚以其在夾石的兄長病故,需前去弔唁為名離開許昌前往荊州後,「紳誼道」於豫州一幹事宜,均落在楊綜身上,而我除了叮囑他小心從事外,沒有過多關注,一來是由於鮮卑之事甚忙,二來這也未嘗不是一個考驗楊綜的機會。至於處置那三個曹操派到我府中耳目的事,自然也由他全權負責,只不過因為如今吳尚不在,而楊綜那私塾幼學先生的身份又不便住在我府中,因此具體實施皆由張任一手操辦。
我此時聞聽李世已被人髒俱獲,擒於府中,雖是微微一愣,但卻並不驚訝,也才明白了為何家僕魯平會如此反常,當下心中驟然閃過一個念頭,轉身對曹丕與郭凱笑道:「府中出了些許小事,然公子及元賀皆非外人,到也不必介意。」說完擺了擺手道:「還請至廳中安坐。」
俗話說:「家醜不可外揚。」而我卻對他們兩人並不避嫌的態度,使得曹丕不禁難掩眼中喜色,而郭凱則是微有感動,於是未再拒絕,道了聲「那便叨擾了」之後,便與我來到正廳之中而坐。
待家中僕人小心翼翼的奉上茶水,我又與他們稍為談笑片刻後,而後淡淡的道:「公子與元賀暫為安坐,容干先處置些家中小事。「說完不待郭凱反應,便又轉頭對張任道:「君興,將那李世帶將上來,且召集府中一干家僕,前來廳前候命。」
張任聞言冷然點頭,道了聲「是」後起身而出。
這時曹丕則猶豫了一下,拱手道:「先生既要處理家事,丕與郭大人似乎還當迴避才是。」一旁郭凱亦是微微點頭。
我擺了擺手,笑道:「公子與元賀何故如此見外,但請安坐便是。」
此時,我府中除了吳尚、李世外的九名家僕,包括婢女小蘭在管家鄭洪的帶領下,低垂著頭魚貫而入,隨後一個個屏氣凝神、目不斜視的齊聲對我道:「小人見過主人。」
我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聲音波瀾不驚,甚為平和的道:「還不速給子桓公子與郭大人見禮?」
我府中的這些僕從,都是由曹操所贈,因此幾乎都認得曹丕這個曹操愛子兼大漢副丞相,因此到也並不覺陌生,至於郭凱因最近時常往來,更是面熟得很,於是便又聽命向兩人行禮。
「君興,將那李世帶上廳來!」我待他們見禮後,面色一沉,冷聲道。
張任在廳外應了一聲,隨後將雙手被綁縛著的李世推了進來,同時另一隻手上還拎著一個不大的包袱。
李世一進廳中,便渾身顫抖著跪匐在地上,雖然低垂著頭一語不發,但他心中的恐懼卻無聲的流露出來。要知依照漢律,似他這等賣身的家奴,生死完全已掌握在主人手中,即便被毫無緣由的打死,也是平常得很,更不要說眼下偷竊主人財物,簡直就是死有餘辜了。
我看了看跪在廳前的李世,目光又掃過低頭站在一側,大氣不敢長出的鄭洪等人,片刻之後緩緩道:「干自認非是平日非是刻薄之人,你等雖為府中僕從,然卻從未輕待,想不到卻有人貪念大起,暗竊府中財物,莫非以為干乃易欺之主否?」說到此處,我聲音漸冷,面露怒容,以手指點李世道:「你這無恥欺主之人,如今人髒俱在,還有何可辯之言!」
李世在我厲聲責問之下,只是不停磕頭求饒,想楊綜、張任既要設計於他,必是已令家中僕從均無疑議,因此實在是辯無可辯。
此時曹丕和郭凱已明此中緣由,知道這等事雖然並不光彩,但卻也不顯見,至於處置起來,則是簡單,或是將其打斷雙手逐出府去,或是直接棒殺於內,都是極為平常之事。
李世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哀求著,額頭上已是磕出了血痕,若大廳堂之中迴盪著他一人淒慘的求饒之聲。
臉上的怒容漸去,我顯得似乎有些被李世的舉動所感,面色數變之後,無奈的長歎一聲道:「爾雖有如此劣行,然自到府中,卻也還算盡心,況且你有今日,亦有干治家不嚴之故,也罷!」我說到這裡,苦笑著搖了搖頭,對張任道:「君興,你且查其財物,盡數收沒,而後將其趕出府去。」
我此言一出,便是張任也不由愣了一下,更不要說曹丕、郭凱以及其他眾人,恐怕誰也未曾想到我如此輕易的便放過了李世,若按常理,最輕也要打上幾板子才是。
李世披頭散髮的抬起頭,滿面愕然的望著我,顯然對於我的決定,最為難以置信的便是他了。
「謝過主人饒恕之恩,主人仁慈,日後必福壽雙全,謝過主人不殺之恩!」
我厭惡的掃了一眼滿嘴奉承之言的李世,而後命張任將其拽了出去,待其聲音逐漸消逝,才冷然望向鄭洪等人,道:「干雖今日放過李世,然你等卻不可因此心存僥倖,倘若效其所為,或是另有不軌之行,干必嚴懲不怠!」
鄭洪眾人其聲道了聲「小人不敢」,隨後便被我揮手打發下去,曹丕忽然開口道:「原本先生家事,丕不當多言,然那李世鼠輩如此妄為,先生僅將其逐出府去,未免處治太輕矣,即便饒其性命,亦當略施懲處也。」
郭凱聞言亦點頭,我則歎息一聲,道:「干雖曾有心嚴懲於他,然若如此,值此天寒之季,其又身無一物,再有傷病,實無生望。哎~,得饒人處且饒人,終究乃是一條性命也。」
曹丕聽了笑道:「先生實是宅心仁厚,不過卻便宜了那鼠輩。」
我擺了擺手,道:「此等之人,實是談之無趣,這廳中空曠頗有寒意,公子與元賀不如且往干書房一敘如何?」
其實對於處理掉曹操派來耳目之事,我一直心有顧慮,若僅是其中一人到也無妨,但若接連兩人則難保曹老大不會起疑,可如今呂豐、吳克等人將至,減少曹操按在我府中的「釘子」已是勢在必行,否則只需隔一年半載解決一個就可。不過今日湊巧上曹丕趕上此事,卻令我心中一動,曹操雖多疑,但對自己兒子總要放心一些,因此如今有曹丕見證,日後曹操大有可能認為其耳目接連出事,不過是巧合而已。當然,我也不能保證曹老大絲毫不以為異,但只要他心中認為其中有巧合的可能,便已足夠。至於輕易防過李世,亦是我突然有了利用曹丕的想法,我要讓曹丕,並且通過其口,令司馬懿,甚至曹操等人感覺我雖智謀高深,卻並非是一個狠辣之人,甚至說是愛心氾濫亦不為過。因為這樣一個人,便如猛虎無齒、飛龍無爪一般,徒有傷人之能,卻無傷人之心,況且但凡心慈手軟之人,多半少有野心,而這示敵以弱之計真能讓他們對我放鬆警惕,實是對我大為有利。此外暫時放過李世,亦是我打算針對郭凱之計。
曹丕這是第一次來我書房,因此才一進門便被那特殊的桌椅、茶几等物所吸引,而後經過我的解說,又坐下感覺了一番,而後不由連連稱讚道:「先生真乃非常之人,此等特別之桌案及……靠椅,雖初時稍感不適,然久來卻遠比跪坐要舒服得多,而且甚有居高臨下之感。哎~,丕見這等木器似乎並不繁雜,但卻從未有人思得此物,然越是如此,越見先生之不凡也。」
我聽了淡然一笑,道:「些許微末之物,怎敢當公子如此讚譽?」
「此物雖簡,卻見非常之思也,先生何需謙謹?」曹丕搖頭笑笑,然後又道:「丕回轉府中後,便命人照此而制,亦會向丞相推薦。」
沒想到曹丕會有這樣的想法,看來我告別跪坐的日子不遠了,不過如此一來,也有了發財的機會,雖然這些東西沒什麼技術含量,極易仿製,但我腦子中可還有許多桌椅的造型、款式,完全可以依靠不斷推出新品大賺一筆,只不過以我目前的實力,還需要找個合作夥伴才是。
我腦自裡想著如何賺錢,便沒有再繼續謙虛下去,而在與曹丕、郭凱閒聊一陣後,忽然見曹丕笑著對我道:「丕見子翼先生府中家僕不過十人,且僅有婢女一名,實是不足以用,不若由丕選幾個姿色歌舞甚佳的倡女送與先生如何?」
倡女?我知道倡女並非妓女,「倡,乃樂人也。」,大都是樂工、歌舞者,也有一些能夠表演雜技之人,乃是上層貴族或是富人家中所養的藝人,多是自願以色藝而娛人,不過此色非彼色也,指的是美麗的容貌,當然也有不少賣藝同時也賣身者,但終歸不是直接的錢肉生意,更不是有錢便能一親芳澤的。
「公子好意,干心領矣,然在下於這歌舞之事,並無喜好,且如今不過僅我一人,十名家僕已足矣。」我毫不猶豫的拒絕了曹丕的好意,送幾個女人來無所謂,想以美色誘惑我麼?大不了兄弟我吃了糖衣,把炮彈給你扔回去,可誰知道其中有沒有什麼女間諜啥的?剛剛才有心解決曹操的耳目,還有一個不知根底的小蘭在,要是再弄來一兩個曹丕的眼線,這地方也沒法住了。
曹丕見我拒絕卻不氣餒,搖頭笑道:「即如此,丕選一二端莊乖巧之婢女送與先生如何?想日後先生家眷前來,必當有人侍奉於內宅。」
我聞言拱手笑道:「既如此,干便謝過公子,只是此事到也不急,但得干之家眷來後,就算公子一時事多忘記,干亦會前去討要。」說完便呵呵笑了起來,心中則道:「我的家眷?那你不用想了,他們恐怕是來不了了。」
曹丕見我既然接受,便也不在說什麼立即就送來的話,而是也笑道:「先生放心,到是丕定會派人送至府上。」
「買賣人口」的事告於段落之後,我們三人又閒聊一陣,而後曹丕府中來人,言丞相相召,於是曹子桓便告辭而去,臨行之時則有些詭異的笑了一下,突然對郭凱道:「郭大人於陳留縣任縣丞時頗有建樹,難怪可得提拔。」
我被曹丕突出此語弄的有些糊塗,卻見郭凱先是一愣,隨後似乎有些不自然的道:「凱些許微功,實不足掛齒也。」
曹丕聽了淡然點了點頭,而後拱手告辭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