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大費唇舌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既是永年慧眼所識,干焉能再辯?」我苦笑著道,心想:「張松莫非真是如此敏銳多智?其遠在西蜀竟能看出我所為,真是人不可貌相!」
誰知張松卻搖頭道:「子翼乃耿直之人,此非是松所料,實乃好友法孝直所言,其與吳郡陸績乃是好友,知先生曾拜訪於陸遜,故大膽猜測而已。」
原來竟是如此,歷史上連諸葛亮都驚奇於法正的奇謀妙計,如今看來果真是智謀出眾之人,不愧為益州出類拔萃之士。隨後轉念又想,如此看來陸遜恐怕也應察覺我在江南所為,不過他為了自身及家族利益,應不會四處宣揚吧,否則孫權定恨我入骨?
被張松如此輕鬆的套出實情,我雖不免懊惱,但見他如此坦然,毫不居功,卻也好感大增。
張松見我點頭不語,面露不解的問:「我見劉使君乃重才愛才之人,又仁厚賢德,胸有大志,先生既為使君謀劃,怎又不投其麾下?」
平淡的笑了一下,我道:「干助使君乃是居其所轄,又屢受庇護,於理於情均不可不報也,然我自曹操幕下而走,如今實無出仕之念,故使君雖多次相召均未應允。」
張松微微點頭道:「人各有志,到也不可強求。」隨後又拱手道:「先生大才,松一見如故,此番前來本想為我主招攬于先生,既先生不願,但望先生能不吝賜教天下大勢。」
老兄你自己都不看好劉璋,還替他來請我?鬼才相信,至於後者,恐怕是想聽聽我對各大勢力的看法。
「永年兄實是高抬於我,賜教之言實不敢當,然既先生不嫌干魯鈍,便略為一敘,只當閒談。」我客氣的道。
張松呵呵笑道:「松願聞先生高論。」
「如今馬騰雖佔據長安,且佔上風,但其雖勇,卻少有擅謀之士,更何況西涼兵馬長於野戰,洛陽有八關之險,縱是得了潼關,然強弩之末,何以能穿魯縞?曹操坐擁中原,兵多將廣,又有荀彧、荀攸、程昱、賈詡等善計略之士,日後必破西涼!永年先生以為如何?」我從容而道。
張松略微思索,疑惑道:「西涼人馬便是難有再進,然長安亦是堅城,何況荊州、江南尚有使君及孫仲謀陳兵於側,曹操若想破馬家父子,恐也甚難。」
我微微一笑道:「凡成軍者,號令出於一人,各部嚴遵其令,乃是重中之重,然西涼兵馬卻由十部而成,雖皆受馬騰節制,然實則各成一軍,遠不如曹軍穩固,將士久居在外必需思鄉之情,長安又遠離涼州,馬家父子連勝到也無妨,若是敗上幾次,誰能保十部軍馬仍如一人,誰可保身後之地安然無恙?」
聞我之言,張松面露驚愕之色,片刻後才長歎一聲,道:「子翼之言實是道出西涼之要害,如此看來,馬家父子日後之敗已是必然。」
我點了點頭又道:「再說孫仲謀與劉使君,兩方雖彼此親近,互為依助,然於荊州一地,卻是各不相讓,能識大局以共抗曹操者有之,不得荊州心不能甘者有之,故明謀暗算之事必不少也,其中微妙之處,實非可料,然曹操向來以孫劉為心腹大患,故有其在側,荊州、江南聯抗中原卻是大勢所趨。」
張松對此到是無有異議,點頭道:「先生之言松亦無他想。」隨後又裝做隨意的問:「卻不知我益州與漢中,先生有何高見?」
我聽了撫掌而笑道:「蜀中如今有大好良機在握,永年先生身在其地,又怎能不知?」
「偶?松願聞先生之言。」張松裝作驚訝的道。
「馬曹糾纏於雍州,孫劉力抗中原,益州物產豐沛,久不經大戰,應是兵滿糧足,若此時取漢中門戶之地,實是絕好之機,之後再趁西涼空虛,一鼓而下便可得涼州之地,劉益州得承父業,寬厚之處不遜於使君,再掃榻相迎天下才俊,此後勵精圖治,憑山川之險,或聯孫劉進取長安威逼中原,或聯曹操征伐江陵窺視江南,足可大展拳腳也,縱是日後重振漢室亦有可為。」
想來張松未曾想到我會建議聯曹攻劉,面上不免露出詫異神色,道:「子翼先生身居荊州,又與使君等人交厚,卻怎有取荊襄之言?」
我哈哈大笑道:「干為無根之人,私交歸私交,永年既與我一見如故,請我論川中之事,自是要秉公而談,否則豈不有失公允?」
張松聽了,醜臉之上神色一正,歎服道:「先生公正之心,實令松敬佩。」
擺擺手毫不在意的笑道:「日後劉益州威震天下之時,以先生之才,身為肱骨之臣,必可出將入相、名留青史。」說完,我暗中留意張松,只見他微露惆悵之色,卻瞬息即逝,略有勉強的笑道:「子翼之言,實令我汗顏,卻不知若張魯趁機犯我益州又當如何?」
裝作一楞,我隨後不以為然的道:「張魯僅有漢中一地,即便敢生事端,又怎能敵西蜀四十一州郡之力?永年何必多慮?」
「其久居漢中,深知川中地理,若益州不敵又當何解?」
略微沉思,我道:「原本若馬騰未得長安,可請曹操攻漢中以解益州之危,但如今,只有求助於使君,劉使君性賢德,重情義,有長者風範,又與劉益州同為漢室宗親,應可引以為援。」
雖然力求給張松留下公正的印象,但我與劉備實在是關係有些密切,反正我已盡力而為,能不能取信於他便只能憑天意了。
送走了張松,我轉身回府,看看天色已是黃昏,如今我已返回龐德公於江陵的宅院居住,故感覺上自由了許多。
三日之後,張松辭別劉備返轉西蜀,劉備當天晚上便與諸葛、龐統其來拜訪,謝過我相助之情,張松果然於臨走之時獻上真圖,並言請劉備取川替代劉璋之事,只需靜候佳音即可。
少不得一番客氣之後,諸葛亮卻告訴了我一個不知是好是壞的消息,那便是曹丕、司馬懿受曹操之命,已前往潼關了。
曹操對曹丕的逐漸重視自然不出所料,曹植雖聰慧機敏,卻處事任性,從不掩飾自己,飲酒不知節制,看他以楊修這樣喜歡耍小聰明的人為輔助,便知遠不如他哥哥曹丕謹慎自律。不過真正讓我驚訝的卻是司馬懿的冒頭,這傢伙一貫深藏不露,怎會做這樣顯示鋒芒的事?況且諸葛亮暗中謀算於他之計,莫非未起效果?如今若以他的本事全力對付西涼人馬,恐怕馬氏父子敗亡的更快。
諸葛孔明顯然也開始重視司馬懿了,此後更是緊鑼密鼓的開始佈置入川之事,只等劉璋派人前來。
果然,半月之後,法正、孟達領劉璋之命尚在來荊州路上,便傳來曹仁率軍五萬一反緊守不出之策,主動出潼關與馬超鏖戰於渭南以東,渭水之南的華陰,而曹丕則親率夏侯淵及三萬曹軍,過青泥隘口,經藍田而分兵,一路輕裝穿山而過,悄然出現於馬超側翼,在其與曹仁僵持之中驟然而攻,大破西涼兵馬,另一路由夏侯淵率領突然出現於渭南城南,趁守將楊秋不備詐城而入,輕得渭南後封鎖消息,隨後自領五千精騎伏擊於敗退的馬超,迫得威風懍懍,一時無人敢觸其鋒芒的馬孟起在馬岱、龐德的拚死阻擊下,無奈強渡渭水,自馮羽敗回長安,其所領十萬大軍及三萬渭南城守軍傷亡過半。一時間天下震動,曹操大喜,加封曹仁為征西將軍、徐晃為平寇將軍、夏侯淵為護軍將軍、曹丕為五官中郎將……。
雖然一系列封賞名單中都沒有見到司馬懿的名字,但我卻知這長距奔襲後,詭異莫測的出現在敵人身邊的手法正是司馬仲達所擅長的,除他之外實難看出潼關那幾個人裡還有誰有這樣的本領,至於沒得到封賞,到也符合他一向低調的表現。
曹操重得渭南一改頹勢,愁的是馬騰、馬超,而法正、孟達到來,卻是讓我也犯起愁來,龐統自從在張松那裡吃了暗虧後,雖行事沉穩不少,但對於入蜀之事仍是熱情高漲,而歷史雖然有些變的混亂,但落鳳坡那一幕能否避免我卻沒絲毫把握,當初既然連沒啥感情的周瑜都救了,眼下感情深厚的龐士元我又怎能坐視不理?可這傢伙現在正在興頭上,恐怕八匹馬都拉不會來,若讓他老實待在荊州真是困難。
這天龐統興沖沖來見我,笑道:「我主已初定由統相隨入川,子翼可有良策相告?」
淡然的看著他,我卻不語,直等龐統逐漸收了那起笑瞇瞇的模樣,我才不屑一顧的道:「劉璋孱弱無能只知享樂,兵事荒廢已久,民怨在道,手下大才張松、法正又已投使君,早成外強中乾之勢,否則區區張魯何在話下?取西蜀實入探囊取物,有何難為?此等易事士元也如此看重,縱是奪了也不見本事。而周公瑾之傷漸癒,曹操又大勝西涼馬騰,使君入川後荊州必為多事之地,若我是士元,便讓孔明前去而自守荊州,南防周瑜北拒曹操才正顯大才。」
龐統聽了皺眉道:「子翼之言統不敢苟同,雖正如所言,劉璋之地兵弱將少,然縱有祥圖我仍為客軍,且關隘險峻,地理終不如蜀軍熟識,故若不出奇計恐亦僵持不下,若讓張魯先奪了去,則悔之晚矣。孔明雖思慮詳密,然其性謹慎穩重,不喜多用詭謀,故留守荊州正用其所長。至於得展所學…。」龐統微微一笑道:「統雖欲建功業,不負一身學識,卻非爭功自顯之人,子翼不免小看於我了。」
見這傢伙如此說,我實在有些無可奈何了,本想激起他的好勝之心,看來也沒起作用,難道讓我直接告訴他會一去不返,徹底over?
心中無奈的苦笑著,我點了點頭不語。
第二天,趁龐統不在,我直奔劉備府邸前去拜訪,既然龐統那裡說不通,便只好從劉備下手了。
顯然我的來訪讓劉備有些吃驚,但隨後便極其熱情的請我而入,彼此落座之後,劉備道:「先生來訪,備實是驚喜,不知可有見教之處?」
我恭敬的拱手道:「不敢,幹此來有一事相詢,不知可否?」
劉備一楞,隨後笑道:「先生儘管道來,備定知無不言。」
「不知使君入川,欲帶臥龍、鳳雛何者相隨?」
「欲以孔明軍師坐鎮荊州,士元隨備而行。」劉備想也沒想便道。
聞言我面露憂慮,沉思不語,劉備見了不免心中不安,問:「先生何故聞備之所言而面有愁色,莫非有不妥之處?」
我微微歎息道:「如此則士元命不保也!」
劉備一聽頓時驚愕的張著嘴,「花」容失色,急迫的問道:「先生因何有如此之言?莫非得曉天機?」
哎~,難道劉備也當我是半仙麼?不過眼下卻不得不微微利用一下這身份了。
沒有正面回答劉備,我卻問道:「不知使君入川,欲走旱路或是水路?」
「若是劉季玉相邀,應走旱路。」
「既如此,使君欲智取西蜀或是力戰之?」我又問。
劉備歎息一聲,道:「備實難抉擇也,只得臨機而定。」
我點點頭道:「既如此,使君可知涪江以東,雒城(廣漢)以北有一名為『落鳳坡』之處,干雖僅得此地名,然心中實不能安,士元之號為『鳳雛』,此去卻有『落鳳』之地,實不祥也。」
不用懷疑這時代人們迷信的心理,其實就是我那時代的人,又何嘗不忌諱這些?因此劉備聞言臉色大變,神色慌張的道:「子翼所言可真?」
我苦笑了一下,道:「干何必瞞騙使君?
劉備努力平穩了一下心情,想了想道:「如此備便帶孔明前去,而留士元守荊襄之地,先生以為如何?」
點了點頭,我道:「使君之意甚善。」嘴上雖這麼說,但我心裡卻沒底,龐統這傢伙真能在乎這讓人忌諱的地名麼?不過,如今恐怕也只有寄托於作為其主的劉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