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呼倫特部(上)
一望無際的曠野,有支三百餘人的隊伍緩緩行進著,東一撮一西堆的看似散亂,但精通兵法者細察之下就可發現這支隊伍成兩個方陣,前後則成兩儀之勢相互呼應。
這便是朱宏燚麾下的騎兵了。此時,他將趕往***呼倫特部,他並非不想加快行程,可冬雪初融,地面泥濘不堪,稍有不慎便馬失前蹄摔成泥猴兒一般,朱宏燚無奈之下只好命眾人放緩腳步慢慢前行。
華箏是此行中唯一的女子,一身簡單的打扮反而更增幾分俏麗。此番這丫頭是受了她姐姐的調遣,專程趕來向朱宏燚通報醫巫閭山情況的。畢竟額圖渾鬧了那一通,讓華琴神經陡然緊張,認為韃子又有什麼陰謀,立刻就想讓朱宏燚回去主持大局。
華箏策馬走在朱宏燚身旁,突然出聲抱怨道:「這該死的鬼天氣,我本來還想看看草原風光如何壯觀秀麗,結果所見的只是一片蕭瑟!真是掃興!」
朱宏燚無言,這丫頭當這趟是旅行觀光來著?
他不答別人總要接上口,曹變蛟早就看出此華家兩女與朱宏燚關係不一般,笑道:「華小姐有所不知,塞外風光只有在羊歡草長之時方能看得出來,屆時草原一眼望去如同碧波萬里,點綴著星星羊群,如珍珠撒落其間,令人望之神醉。」
華箏上下打量了曹變蛟一番,懷疑地說道:「小曹將軍,這番話真是你說的?」
曹變蛟臉色一紅,他一個大老粗打打殺殺的還湊合,但這些詩情畫意的東西他就玩不轉了。偷偷瞥了眼一旁的朱宏燚,道:「小姐明見,這些都是朱大人剛來遼東時說的。」
一邊的萬超也突然感歎道:「韃子才那麼丁點人,佔著這麼大一塊地盤,種點什麼不行啊,為何還我中原江山念念不忘?」
朱宏燚忍俊不禁,一聽這小子地口氣肯定是不知道草原上的艱苦。笑道:「如果韃子有你這般想法那就天下太平了,可你聽說過有願意種地的韃子麼?」
「這是為何?」萬超頗有一種打破沙鍋問到底的精神。
這怎麼能把朱宏燚問住,打小歷史教材就不知一次提到過,北方的遊牧民族問題。他對北方遊牧民族也下了番苦功進行研究,便道:「你別看草原如此廣闊,如真正適合於耕種的地方少之又少,況且這裡地勢平坦,春夏暴風雨之強勁定是你生平所未見,辛苦種下的莊稼又能收穫幾成?因此他們的飲食只能以牛羊肉和奶類為主。甚少食用用穀物類,久而久之便成了一種習俗,可這習俗一旦形成就很難改變,他們只能以部落方式群居才能確保有足夠地牛羊,哪裡的水草肥美就移居到哪裡。幾大部落時常為了一片好的草地爭得你死我活。而我們漢人早在夏商時代便已拋棄這種部落居住方式。遷移四方開墾荒地,數千年下來積累的財富豈是這些蠻族所能比擬的,據我所知,草原上的這些韃子,只崇拜自然,只尊崇強者,因此掠奪成性,我中原如此富饒當然會引來他們覷視。」
萬超不禁感歎道:「若是當年太宗皇帝把這些韃子斬草除根。我等也就不必來此了。」
「斬草除根?談何容易啊。」朱宏燚淡淡說道,「平心而論,當年太宗皇帝六次北伐,掠奪良駒牛羊無數,***人幾乎望風皆降。可那又如何?殘餘***人不到五十年便又恢復元氣。土木堡之役,我大明損失慘重,幾乎再也無力北伐。俗話說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這些草原上的韃子自然又死灰復燃了。」
「那就沒有解決之道了?」曹變蛟忍不住問道。
「難啊。自先秦以來,北方異族始終是歷朝的心腹大患。若有真有解決之道歷代先賢又怎會無動於衷?」朱宏燚想了想道:「除非將咱們大明子民遷徙到此定居,永遠佔據這塊土地,否則這廣大的草原哪怕一時打下來,今後也將是一塊飛地。但實行此策有諸多難處,這移居之事,無論是如韃子一般以放牧為生,還是放火燒原化草原為耕地都決非短期所能見其效,而在此之前朝廷需背負這麼多百姓地衣食住行,一年的開銷絕對在五百萬兩以上,如今朝廷歲入不過三百萬兩,哪裡能負擔得起?」
朱宏燚沉吟片刻,又道:「縱觀史書我倒覺得歷代以來,北方少數民族入侵中原導致亡國,乃是咎由自取,想各朝開國之時基業何其偉大,可到了末代皇帝昏庸奸臣擋道,朝綱混亂民不聊生,這樣的朝廷何以為繼?即便沒有外敵入侵也會有陳勝吳廣再度出世。歸根結底,弱肉強食乃是這世界最基本的法則,小至人與人,大到國與國皆不例外,只是在國與國之間更為明顯。若我中原強盛,如太宗皇帝之時,那些如韃子自然要俯首稱臣,依附於我華夏天威之下,反之我中原贏弱,這些韃子便揮兵南下大肆搶掠,南宋亡國就是前車之鑒。朝中那幫大儒們提倡的仁義並沒有錯,卻不想想若沒有強悍實力為後盾,空談仁義不過徒惹笑柄而已。而且只有強者才有資格施仁義之舉,不想趕盡殺絕饒恕了弱者便可稱之為仁義,而弱者鼓吹仁義只不過是希望找一條苟延饞喘的活路罷了。」
朱宏燚看了身邊眾人一眼,只見眾人皆是目瞪口呆,輕歎了口氣不再往下說了,暗想再說下去就有些驚世駭俗了,自己羽翼未非,言行舉止還是謹慎些為好。
華箏癡癡地望著朱宏燚,心中卻有些激動。如朱宏燚一樣的話,他也曾在自己父親那裡聽到過,不過言辭之中沒有這麼透徹和霸氣。看著朱宏燚輕描淡寫品古論今的樣子。她不禁有些癡了,暗想若能得此夫君又復何求,只可惜她早就聽自己姐姐說過,朱宏燚似乎訂了一門親事,若是想和他雙樹雙棲,恐怕自己要做出很大的犧牲。
「華箏,快些走吧。」朱宏燚喚道。
華箏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停了下來,忙策馬趕上。只是從此心頭卻多了一番心思。
一行人走了兩三個時辰,曹變蛟忽覺得有些不對,路邊草叢內馬。糞牛屎逐漸多了起來。正想向朱宏燚提醒一聲,只聽哈爾巴拉派來的穆爾台穆爾台說道:「朱大人,我等已到找到了呼倫特部。」
曹變蛟有些擔心的說道:「大人,聽聞這呼倫特部四處劫掠,在草原上凶名昭彰,行事凶殘狡猾,我等還是小心為上。」
朱宏燚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話雖如此,你也別當著人穆爾台說啊。這不是指著和尚罵禿子嘛!
那穆爾台卻並不在意,在一旁笑道:「曹將軍請放心,有我家首領的信物在。呼倫特部不會做那暗箭傷人之事。更何況穆圖首領在草原上威名不小,不會對大明不敬。」
曹變蛟凝思片刻,道:「穆圖之名我也聽人提到過幾次,還有個綽號叫草原上飛的最高的鷹,是否就是他?」
穆爾台點頭道:「正是。」
華箏卻捧腹大笑:「草原上飛得最高的鷹?這綽號也未免太長了吧」
穆爾台解釋道:「小姐有所不知,這綽號用***話說來朗朗上口,用中原話來說確是繁瑣了些。此人智勇雙全,在遼東這片草原威望甚高,而且他對中原文化極為仰慕,平時最愛看的便是漢人地書,還為自己取了個漢名,叫穆遠。」
朱宏燚輕哼了一聲,韃子中這等人物才是最可怕的,如果生逢其時,這穆圖說不定就是一個鐵木真或者努爾哈赤。
曹變蛟道:「聽說這穆圖前些年曾和建奴***戰一場,只因為寡不敵眾,自知事不可為,便帶著族人突破建奴兵包圍西遷。此人能在老野豬皮陣前仍全身而退,當真了不起。」
穆爾台歎道:「是啊。當年一戰,呼倫特部元氣大傷,可以說是險象環生,若不是穆圖首領大智大勇,說不定就要滅族了,如今呼倫特部東山再起,全仗穆圖首領之功啊。」
「大人小心!」
王勇突然大喝一聲。話音未落,他已經手持盾牌擋在了朱宏燚身前。只見一支響箭箭落在十餘丈外,半截沒入土中,箭尾仍在微微顫抖。
曹變蛟和華箏也都抽出兵刃,周圍的親衛雖有些騷動,但隊形仍能保持不變。朱宏燚看在眼裡暗暗點頭,這些人經過一段時日操練和戰鬥頗見成效,雖在小節上仍有些散漫,但真到對敵時比起當初已經是改天換地的變化了。
那穆爾台一揮手,一名查乾巴日部戰士縱馬向前,一貓腰拔起那箭,返回交給了穆爾台。穆爾台看了一眼,對朱宏燚道:「大人,是呼倫特部地斥侯,發響箭詢問我等是敵是友。」
朱宏燚點點頭:「回復他們,大明監軍道兵備僉事朱宏燚求見呼倫特部穆圖首領!」
穆爾台應了聲是,向前高聲喊了數聲。只見遠遠的一個雪堆後冒出一人,與穆爾台對答了幾句便轉身離去。
等了近一個時辰,忽傳來了陣陣馬蹄聲,只見遠處數百騎向這邊疾馳而來。穆爾台咦了一聲:「朱大人,看旌旗竟是穆圖親自前來相迎了。」
「既是如此,我等也不能失禮了。」朱宏燚對許唯義道,「傳令下去,列隊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