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把酒言歡(上)
華琴和華箏的大帳內仍是燈火通明,自從朱宏燚走了,華琴就搬去了朱宏燚的大帳。而華箏因為要在山上幫著華暢天處理事務,也極少下來。所以偌大一個帳篷就只有蘇明一個人住。
此時夜深人靜,蘇明仍毫無倦意,臉上反倒有些焦躁之色。
忽聞一聲輕響,一道黑影閃入帳內。蘇明立馬站起身來:「額圖渾,東西找到了……怎麼,你受傷了?」
蘇明忙走過來攙住額圖渾,將他扶到椅子邊坐下,駭然問道:「額圖渾,何人能將你傷成這般模樣?」
額圖渾臉色尷尬:「這個……我也不知,蘇明,先幫為我取些金創藥來。」
蘇明忙拿來金創藥。額圖渾將褲腳撕開,看了看傷口不由倒吸了口涼氣,只見小腿肚上皮翻肉綻,中間有個大洞,似給某物硬生生剜去了一塊肉。
蘇明驚道:「此傷僅用金創藥恐怕無用。還是我親自動手吧!」
額圖渾看了這傷口,心中也是納悶,奇道:「這分明是野獸撕咬的傷,卻又如此細小,何種小獸能有這般大地力氣,真是奇哉怪哉。」
蘇明怒道:「哪來如此多廢話,別亂動!」
朱宏燚不知道從哪裡找了一隻白色的小老虎,蘇明一聽獸爪二字便明白額圖渾是被誰所傷,說不定腿上那塊肉都已經落入那小老虎的肚裡子了。一想到自己上回也被那小老虎咬了一口,在看到額圖渾大腿上血琳琳的傷口,蘇明不禁佩服自己的運氣來,還好那天的穿了厚棉褲。
蘇明忙了個把時辰才將傷口處理包紮好,旋即又問起了額圖渾的遭遇。
「哎,是我托大了。沒找到那狗官藏起來的東西。」額圖渾愧疚的說道。經過今晚這事,以後朱宏燚營帳周圍肯定戒備森嚴,再想潛入恐怕就沒那麼容易了。
蘇明安慰道:「額圖渾,你也不必放在心上。我也只是懷疑那狗官藏了些什麼機密的東西在大帳。是不是真的有,我也不能保證。倒是此次連累你受了重傷,真是過意不去……」
蘇明以前是看額圖渾不順眼的,但自從偶然間陪華箏出去打獵的時候碰上了藏在山林裡的額圖渾,得知他在危難之中仍救下了自己的兄長蘇納。那原本的不滿完全就被丟到了爪哇國去了。在那麼艱難的情況下都沒有丟棄重傷瀕死的兄長,這份情誼可是太大了,所以如今她對額圖渾是發自內心的敬重。
額圖渾道:「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我們也得試試。這個朱宏燚太不簡單了,短短兩月之間就改變了整個遼東的局勢。更是將主子逼到了那般境地,竟然只能忍氣吞聲的撤兵。而且如你所說,那弩炮和霹靂彈也是他發明的話。那此人的才華恐怕已經到了經天緯地的境地。如果能找到弩炮與霹靂彈的圖紙,咱們大金國也不用再為攻城頭疼了,更不用死那麼多大好的兒郎了!」
蘇明歎道:「這些我都明白,怕只怕這狗官早就料到了這一招,圖紙恐怕不好找啊!」
額圖渾點點頭道:「這些我也想過,所以如果找不到圖紙,那咱們就只能刺殺這個朱宏燚!就像主子說的,像這樣的危險人物必須扼殺在襁褓中!」
蘇明毫不猶豫的點點頭,道:「我完全同意!一定要殺掉這個狗官!」
其實哪怕額圖渾不說,蘇明也存了這樣的心思,朱宏燚一而再再而三的重傷她的兄長,這筆賬她已經牢牢的記在心底了。尤其是這一回看到兄長奄奄一息的樣子後,更是堅定了這種決心。
「好了,看來漢狗的搜查也過去了!我就先走了!」額圖渾聽到帳外的聲音逐漸低了下去,就決定離開了。
蘇明猶豫道:「你的傷?」
額圖渾大大咧咧的一笑,道:「這點小傷算什麼。我額圖渾哪怕只剩一條腿也不會把這些漢狗放在眼裡。倒是蘇明你要小心,深陷敵營要處處留心,萬不可大意漏了馬腳。不然我可沒辦法向你哥哥和主子交代了!」
蘇明心中一暖,大氣道:「放心,有那狗官的兩個紅顏知己為我擋駕,這大營裡沒人敢找我的不是!」
在額圖渾潛出大營的時候,朱宏燚正在查乾巴日部處與哈爾巴拉等人推杯交盞不亦樂乎。這是他們第二次遇上了,這段時日查乾巴日是做了幾筆大買賣,連帶著遇上朱宏燚時心情大好。不再似上次那般深具戒心,將僅有的一些野味全拿了出來盛情款待。
朱宏燚一碗接一碗喝濃烈的馬奶酒,臉上雖帶笑,心中卻在叫苦不迭,這酒說它味如馬尿都有些抬舉它了,可還不得不裝出滿面春風若無其事的樣子來,著實是種折磨。
蘇和較為心細,不久便注意到朱宏燚其實是在強顏歡笑,不由一樂。他也知道自家這酒是何味道,偶爾飲一些被祛祛寒還可以,誰也不願意多喝,這青年大官出身富貴,能喝到這份上真是難為他了。
蘇和看了眼身邊的兄長,只見哈爾巴拉也是喝一口便一皺眉,便起身道:「來人,去把朱大人此次帶來的十餘罈酒取來,酒就是拿來喝的,藏它幹什麼。」
朱宏燚聽了頓時長舒了口氣,看看眾人也都面露輕鬆之色,不禁暗罵自己死要面子,早知如此受這份活罪幹嘛。
幾個查乾巴日部兒郎將酒抬了過來。拍開泥封,登時一股濃郁的酒香瀰漫出來,巴圖長吸了口氣,回頭說道:「大哥,真是好酒啊。」
「那是自然。」哈爾巴拉笑道,「不要這麼沒見識。朱大人遠道而來送地酒豈會差了。」
朱宏燚笑道:「在下也只是慷他人之慨,此前殲滅了一夥建奴兵,他們為首的叫什麼四貝勒,打仗一般般,倒是蠻會享受。行軍之中竟然帶了不少美酒。可巧又碰上了哈爾巴拉首領,朋友相見總要帶點見面禮,於是也就借花獻佛了。」
哈爾巴拉雖然喜歡美酒,但是卻對朱宏燚提到的四貝勒更有興趣。想了想,問道:「朱大人說的那四貝勒可是叫皇太極?」
「好像是叫這麼個名字吧。」朱宏燚不在意的說道。
「咳咳咳,沒想到朱大人竟然如此神勇。」哈爾巴拉吃了一大驚。上回攔截朱宏燚他差點撞上了鐵板,自然而然對消息的來源也上心了,於是派人多方打聽,這才得到了一星半點消息,知道風聲竟然隱約是皇太極派人放出來的。本來他還不太相信,皇太極一向以能征善戰著稱,能讓他吃敗仗,在哈爾巴拉看來明軍中似乎沒人有這種本事。但是如今看見朱宏燚親口承認,不禁到底了一口涼氣,差點沒讓酒精給嗆死。
「是啊,我家大人還擊殺了那皇太極手下的幾員幹將,像是叫什麼肇銘泰的吧。」朱宏燚旁邊一人接口道。
此人名叫萬超,乃曹文昭帳下小校,不過二十五六歲,心思頗為靈活,隱約猜到朱宏燚準備恩威並施拉攏查乾巴日部,連忙出言附和。
這小子有前途。朱宏燚心裡暗暗稱讚。
萬超將各人碗中的酒都潑了,抱著罈子替眾人一一滿上。只見那酒清澈透明,濃香四溢,微微晃動酒碗。酒液如同絲綢一般粘著碗壁。查乾巴日部眾人自幼生長於北疆,何曾見過這等貢酒,不少人屏氣凝神忍不住地先小心翼翼抿了一口。帳內頓時傳來陣陣讚歎聲。
有此好酒,眾人喝起來也文雅了許多。朱宏燚雖然酒量不錯(當年和張晨張胖子在寢室裡痛說革命家史、傾吐宅男愁腸的時候沒少喝二鍋頭,練出來了),但絕不是貪杯之人,何況自己把自己帶來的酒全喝了也不是回事,便也不再起身滿碗的敬酒。只是這樣一來氣氛就差了許多,再加上方纔所喝的查乾巴日部自釀酒不但口劣而且勁大,沒多久不少人已是東倒西歪,有的甚至徑直打起了呼嚕。
「朱大人真是好酒量。」哈爾巴拉仍是保持著清醒。「在下這幫不成器的兄弟讓大人見笑了,不如今日就到此為止吧?」
「也好,今日甚為盡興。」朱宏燚拱手道,「多謝哈爾巴拉首領盛情款待。」
哈爾巴拉道:「朱大人真是說笑了,大人出身世家,我等今日拿出來的全是粗劣之物,哈爾巴拉實是過意不去。」
朱宏燚擺了擺手:「哈爾巴拉首領此言差矣,人之交往貴在乎於心,今晚這些東西恐怕已經傾盡查乾巴日部所能,我朱宏燚豈有不知之理。」
「朱大人說的不錯。」蘇和舉起酒碗,「我敬朱大人一碗。」
「多謝二首領。」朱宏燚一飲而盡,對哈爾巴拉道:「哈爾巴拉首領一言九鼎,說了不再騷擾我帳下的兒郎就果然守約。如此真性情的漢子我朱宏燚最是佩服!」
哈爾巴拉淡淡說道:「區區小事何足掛齒,再說是哈爾巴拉失錯在先,理當如此,朱大人不必放在心上。」
其實哈爾巴拉自己知道,他沒有朱宏燚說的那麼重諾言,草原上最信奉的就是實力,你比我強我打不過你,當然就要夾起尾巴做人。上一次見面朱宏燚的射術給他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對上此人他一點贏的把握都沒有,當然要守諾。若是換成其他的明軍,恐怕他就沒這麼好說話了。哪怕明面上不搞花樣,暗地裡也是會搞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