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歸途(三)
朱宏燚驚魂稍定,不由惡向膽邊生,取下那把形態大變的龍吟弓,搭上一支精鐵箭,運足十成功力拉弓成滿月,對準了***韃子的主將。默默的用鷹眼術鎖定對方的身影,然後立刻發動了「精誠箭」!只見他手指一鬆,鐵箭帶著尖嘯聲直奔韃子主將而去。
「可惜了。」蘇和收起長弓,回過頭來惋惜地說道:「那狗官逃得可真快。」
正在這時他心中忽然一凜,轉身向後看去,只見敵軍似被方纔那輪箭雨所懾,停下了腳步,可他心裡的不安卻越來越濃,就如他兒時在草原上闖蕩時被餓狼窺視著的感覺,這種感覺已經很久沒出現過了,但蘇和對此深信不疑,就是憑著這種感覺,他才多次躲過了野獸的利爪和對頭的暗殺。
「五哥,怎麼了?」
蘇和搖了搖頭,正待開口,突然臉色大變,抬起一腳將巴圖蹬落馬下,自己也順勢縮身躲到了馬腹一側。幾乎是同時,一道白光帶著淒厲的尖嘯聲從馬背上掠過,從兒郎的後心直穿而出,那人被一股巨大的衝力帶得飛了起來,連慘叫聲都未叫出口,瞬間便斷了氣。那道白光卻並不停頓,又穿透了一人後,深深地紮在另一人後背上。
蘇和沒有上馬,喝道:「眾兒郎,屈身藏於馬側,不得回頭,速離開此地。巴圖,你與幾人帶上方才死去兄弟的屍首,不得遺棄。」
朱宏燚見方纔那箭並未建功,也是大感意外,暗想那韃子反應如此機敏神速,定是重要人物,便又取過兩支精鐵箭,一支夾於兩指間,另一支張弓搭箭,對準了蘇和的坐騎射去。
蘇和聽得又有尖嘯聲傳來,無暇細想,連忙鬆開韁繩縱身而起,雙足剛及地,只聽背後愛馬哀鳴一聲,仆倒在了地上。蘇和心頭一酸,對草原兒女來說,胯下良駒是他們最心愛之物,有如自己的第二性命一般。但他也知此時不是悲傷的時候,不敢停留,縱身足尖在前面一人的馬背上一點,幾個騰躍,便不見了蹤影。
朱宏燚見狀,第三箭也懶得射了,反正剛才那口惡氣也出了。對方又已經跑遠了,而且以對方的機靈程度,想射中也難。
忽聽有人由衷讚道:「大人真是好箭法。」
朱宏燚回頭,見曹文昭就站在他身後,曹文昭死死盯著他手中的龍吟弓,羨慕之情溢於言表。
朱宏燚笑道:「小曹將軍,本官早就說過,你若能拉開此弓,便借你用幾日,怎麼今日還想試試?」
曹文昭沮喪地說道:「多謝大人好意,都已經試過多次了,末將實在是拉不開。」
正說著親兵稟報道:「大人,被困的那些韃子已被全殲,現在***韃子援軍已經向這邊趕來,我等還是撤入林中吧。」
朱宏燚向遠處望去,只見山崗下的大批韃子兵急速馳來,幾乎連面目已經清晰可見,點了點頭道:「我軍傷亡如何?」
親衛稟報道:「傷了二三十人,但無一陣亡。」
朱宏燚滿意地說道:「好,總算有點樣子了。眾將士,保持陣形,緩步後撤。」
哈爾巴拉在山崗上見從林中衝出大批敵軍,他擔心兩個弟弟的安危,急忙率其餘人馬前來接應。兩軍會合後,呼脫部首領呼和見其中無一自己人,怒道:「哈爾巴拉,你那兩個兄弟究竟是何意,我那些兒郎被困在其中,他為何見死不救?」
哈爾巴拉冷聲說道:「呼和,即便是哈爾巴拉親自領兵亦是如此。你也應看出先前那兩隊騎兵戰鬥力不可小視,你這百餘人算是折定了。舍弟若貿然衝上前去,豈不成了敵軍的箭靶子。」
旁邊一人幸災樂禍地笑道:「是啊,事已成定局,呼和你還是節哀順變算了。」
呼和怒不可遏,拔出腰刀直指那人:「額樂,這哪有你說話的份兒。」
那額樂並不退讓,慢慢抽出腰刀,道:「呼和,你居然還敢在我面前拔刀,我們白狼部與你們呼脫部恩怨多著呢,也好,今***我正可一決生死。」
呼和氣勢頓挫,白狼部雖人不滿千人,但「白狼」額樂的武功在這片草原絕對可以排在前五,絕不是他可力敵的。
「夠了!今日請你們來不是為了了結恩怨的。」哈爾巴拉看了看,竟未見蘇和身影,心中不由一沉,喝道:「老五呢?」
「大哥請勿擔心,小弟在此。」蘇和從陣中走了出來。
哈爾巴拉鬆了口氣,又感到有些奇怪,問道:「老五,你的馬呢?」
蘇和咬牙道:「死了,被一敵軍將領射殺了。」
眾人都是一驚,在草原上,蘇和的名聲絕不在哈爾巴拉之下,而查乾巴日部也是他們兄弟二人共同掌管,兩人的武功也在伯仲之間,常有人開玩笑道幸虧哈爾巴拉和蘇和是一奶同胞,否則依草原人的性子,為這查乾巴日部的首領之位兩人非分出個高下生死不可。
額樂不由問道:「蘇和,那人是誰?竟然如此厲害?」
蘇和搖頭道:「我也不知道,但那人箭術驚人!巴圖,將那三位死去的兄弟抬來。」
巴圖與幾人將那三具屍首抬了過來,說道:「大哥,眾兄弟請看,這三人是被那人同一支箭所射殺。」
眾人倒吸了口涼氣,紛紛圍了過來。只見有兩具屍首前胸後背都有一碗大的傷口,甚是可怖,足見那箭之威。
巴圖將插在另一屍首上的鐵箭拔下,拭乾血跡交給哈爾巴拉,說道:「這一箭原本是對小弟而來,若不是五哥相救,小弟恐怕再也見不著大哥了。」
哈爾巴拉接了過來,將那支箭翻來覆去看了數遍,默然不語。
蘇和仍是心有餘悸,道:「我從未見過如此霸道的箭法,幾乎聲到箭到。不是我蘇和說句洩氣話,此箭術不比後金大漢努爾哈赤壯年時差了,此人剛才追殺到底,今日能站在此地的兄弟恐怕沒有幾人了。」
額樂跳下馬來,仔細查看了下幾具屍首,歎道:「蘇和說得不錯,若在毫無防備之下,很難躲過此箭。」
呼和叫道:「哈爾巴拉,此人絕不可留。今日若放過了他,今後這片草原哪有我等立足之地。」
蘇和冷笑道:「呼和你說得輕巧。敵軍一看就是精銳騎兵,他們若決意在林中苦守,就算我們拼光了所有人馬也未必能殺得了那人。」
呼和道:「他們既是躲在林中,我等就設法用火攻……」
額樂打斷道:「火攻?此時樹支地面全是積雪,如何能燒得起來?再說了,想要將火把投入林中定要踏入敵軍硬弓射程之內,幾百人亂箭齊發,嘿嘿,你們呼脫部若願擔下此事,在下倒無異議。」
哈爾巴拉忽道:「我從未聽說過這一帶有如此厲害的明軍將領,這些人究竟從何而來?」
蘇和想了想道:「大哥,情況似乎不對。咱們這次的情報有誤啊!」
哈爾巴拉歎道:「確實,是為兄魯莽了。只是聽說這一帶有小股明軍活動,還帶著大量的糧草,就貿然來了。卻沒想到竟然如此棘手!」
巴圖也道:「我們此番可是失算了。先前以為敵人不多,所以才白天強攻,早知如此,不如搏上一搏,改在夜間偷襲好了。」
蘇和搖頭道:「對面的明軍久經戰陣,又對我等戰法極為熟悉,就算夜間偷襲亦未必能得手。」
額樂訕訕地說道:「哈爾巴拉大哥,小弟手下兒郎只是聽到些許風聲,卻未曾打探出詳情,實是小弟之過。」
「額樂兄弟勿要自責,誰也未曾料到對方如此棘手,怪不得你。」
巴圖對哈爾巴拉說道:「大哥,如今已是進退兩難,該如何是好?」
哈爾巴拉看了看蘇和,問道:「老五你有什麼意見?」
蘇和沉吟道:「依我之見,立即退兵方為上策。」
眾人沉默不語,蘇和說出了他們心聲,只是他們三個部落聯手,還被搞得灰頭土臉地退去,皆感到窩囊之極。
呼和卻在想道,到目前為止自己的損失最大,有近三成的人馬被滅,而白狼部與查乾巴日部兩伙人馬絲毫未損,呼脫部與他們兩家又向來不睦,往後的日子恐怕就難過了。呼和實在不甘心,佯怒道:「不能就這麼退兵了,我那些兄弟難道就白死了?」
在場的大都是人精,見一向奸詐狡猾的呼和居然決意死戰,其居心幾乎一想便知。哈爾巴拉礙於顏面,拱手道:「呼和,我等前來搶奪這批明軍糧草,原本是為求生,但如果沒有這批糧草,哈爾巴拉覺得也能勉強挨得過去,只是日子苦一些。如今敵我兩方實力在伯仲之間,各有顧忌,因此方才老五才能從容而退,可見其只是過路而非求勝!所以大可不必拼得魚死網破!」
「大哥說得不錯,」蘇和也道,「此戰我等既失先機,又料敵不明,已全然處於下風,若再勉力而為,實屬不智。我出來遊獵只為眾兒郎及其家小能活下去,為了這些糧草與敵軍決一死戰並無意義,眾位兄弟認為如何?」
額樂拱手道:「小弟聽從哈爾巴拉大哥的,耗在此地亦無益,撤就撤吧。」
哈爾巴拉又看向呼和,呼和見眾人都心有去意,悻悻地說道:「大家都這麼說了,呼和亦只好從命了。」
「那好,」哈爾巴拉掂了掂手中那支鐵箭,歎道,「哈爾巴拉向來自認為騎射之技草原罕有敵手,今日才知不過是一井底之蛙,請眾家兄弟稍等片刻,哈爾巴拉想見見射出此箭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