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將計就計
曹變蛟和左良玉不愧是干將,朱宏燚探查回來的第一時間就找上門來主動求戰。
「大人,這可是天賜良機,這股韃子數量不是多,但馬匹甚眾。若是能將其殲滅,我軍獲益良多啊!」曹變蛟激動的說道。
歷朝歷代為了防備遊牧民族的襲擾,都迫切的希望建立一支強大的騎兵部隊,但關內素來沒有多少良馬,所以歷代以來將領們對於馬是格外的重視。眼下韃子人不多馬匹卻不少,怎麼能讓曹變蛟等人不激動。
朱宏燚按了按手,示意曹變蛟和左良玉坐下說話。他笑道:「我去看過了,馬匹確實不少,應該不下兩千匹!」
左良玉頓時高興道:「大人,您是同意了?」
曹變蛟高興得笑道:「我就說大人會同意!這回若是能將這股韃子聚殲,定然是大功一件!咱們遼東還沒打過這麼大的勝仗呢!」
左良玉也高興得附和了幾聲,但是立刻他們就發現朱宏燚的表情不對,似乎笑得有些邪又有些故意看戲的意思。頓時左良玉就有些拿捏不定了,曹變蛟卻不似左良玉那般悶葫蘆,直接問道:「大人,您這是怎麼了?」
朱宏燚微微一笑,問道:「你們真當韃子只有四五百人嗎?」
「難道不是嗎?」曹變蛟愣了。
左良玉也趕緊道:「大人,卑職是親自查探過了,從營帳數量來看,韃子兵絕不超過五百。而且昨天大人抓回來的那個小兵也是這麼交代的!」
看了看左良玉,朱宏燚心頭別有一番滋味,左良玉是大將之才不假,但是野心和城府卻比曹變蛟深了不少。曹變蛟屬於那種直來直去有什麼就說什麼的人,而左良玉卻圓滑不少,從剛才的回答就可以看出雙方的區別。曹變蛟是問出了心裡話,而左良玉卻是在撇清,雙方的出發點就完全不一樣,難怪以後曹變蛟誓死不降壯烈殉國,而左良玉在大敵當前的危局之下,還來了一出窩裡反。
從心底講朱宏燚更喜歡曹變蛟叔侄,但是左良玉這種人才也不能就這麼浪費。他平靜的說道:「光從營帳數量來看,敵兵確實不超過五百。但是,兩位將軍,你們有沒有想過,既然敵兵只有不到五百人,卻為何帶著近兩千匹馬?」
曹變蛟和左良玉頓時陷入了沉思,朱宏燚侃侃而談:「韃子的騎兵雖然強橫,但也沒有富裕到一人三馬或者一人四馬的地步吧?明明沒有這麼多人,為什麼要帶著這麼多馬匹?」
左良玉驚訝道:「大人您是說,這是韃子的誘敵之計?」
「很有可能!」朱宏燚點點頭,「我也去看過了,敵營中警戒森嚴,竟然有二三百人在放哨值勤。對於,實在是有些小題大做。在聯想到那些多出來的馬匹,恐怕敵營裡應該有不下千人。」
曹變蛟驚訝道:「韃子這是故意示弱,想誘使我軍進攻!」
「對!」朱宏燚拍了下手,笑道:「試想一下,若是按照原先的戰術。曹將軍、左將軍你們帶領騎兵誘敵,韃子又派出了二三百人去追。然後我去捏軟柿子的時候,他們埋伏好的伏兵頃刻傾巢而出。以眼下義軍的實力,恐怕反而會被他們包餃子!」
「韃子還真是陰險!」左良玉感歎了一句,「若不是大人您慧眼如炬,識破了韃子的詭計,恐怕我軍是凶多吉少。卑職還是太大意了!」
朱宏燚不動聲色的笑了笑,左良玉的馬屁還真是拍得天衣無縫,可惜啊!史書上早就寫明了他的真面目,他演得再好也沒用。
「既然如此,」曹變蛟說,「我們還是趕緊離開此地,韃子若是有千餘人馬,我們根本就不是對手!不如趕緊機動,再尋戰機。」
朱宏燚搖了搖頭,這個曹變蛟還真是直接,就差沒明著說趕緊跑路了。不過他可沒打算就這麼走,有道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你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倒要看看誰能笑到最後。
「我的意思是,」朱宏燚笑得跟狐狸一樣,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咱們將計就計!」
自從上一次被托津大罵了一頓之後,阿明安的脾氣就變得更加的喜怒無常和不可捉摸,高興的時候會像小孩子一樣開懷大笑,可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又會立刻變得暴躁無比。只要稍不如意就會拿身邊的士兵出氣,一時間,他的營地裡是人人自危。
「混蛋!老子是怎麼告訴你們的!」阿明安的臉都扭曲了,顯得張牙舞爪,似乎想把眼前報信的佐領一口吞下去,「有任何風吹草動,必須馬上來報!而一隊斥候平白無故的消失了,你卻等了一個晚上才來通報!耽誤了梅勒額真的計劃,你吃罪得起嗎?」
那佐領不敢說話,只是低頭不語。他也是兩頭為難,這阿明安的脾氣是越來越臭了,晚上誰要是敢打擾他的休息,斷然就是一頓鞭子,誰敢去吵擾他?
「拖下去,打三十鞭子!」阿明安不容置疑的命令道。
看著被親衛拖出去的佐領,阿明安沒由來的一陣心浮氣躁。此次按照托津的計劃,他率領著一千人馬故佈疑陣,為的就是一舉將敵人殲滅。為了這個計劃,托津做了無數的準備工作,要的就是萬無一失。可下面這幫人依然干糊弄他,要是因此而敗露,那回去之後托津絕對不會饒了他。好在開始就做了準備,命令全軍若是開戰之前被漢狗俘虜,被審問的時候一律宣稱營中只有四百人馬。他也只能希望這點小伎倆能將對手糊弄過去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阿明安幾乎是度日如年,以前只有他像幽靈一樣襲擊漢狗,將他們打得屁滾尿流。但自從到了這十三山,一切都變了,他的騎兵為了圍堵山上的漢狗,不得不畫地為牢,因為要固守,他就不能做大範圍的機動,到頭來只能被動挨打。
他不知道敵人什麼時候發動攻擊、會從什麼方向發動攻擊,甚至不知道敵人會不會發動攻擊。這種無力感讓他倍感惱火,什麼時候強大的女真騎兵也得和漢狗一樣呆板了。失去了來去如風的千變萬化的能力之後,阿明安幾乎不知道該如何用兵,只能傻乎乎的跟在敵人屁股後面被牽著鼻子走。
就比如現在,他只能傻傻的等著敵人上門踢館,然後再按照預定的計劃誘敵。這簡直就是守株待兔,什麼樣的傻瓜才能想出這樣的作戰計劃,難道托津真的看漢狗的那本小說,給看傻了?
當然他也能理解托津的難處,十三山的兵力本來就捉襟見肘,就算抽調人馬,以兩千人的兵力壓根就別想在方圓四五十里的廣闊空間裡逮到敵人,唯一的辦法也就只能誘敵了,不過這個計劃真的算不上高明。以他對敵人的瞭解,恐怕很難奏效。
「嗚……」
悠長的號角聲久久迴盪,陷入沉思中的阿明安甚至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撒腿衝出大帳,一把抓起一個小兵,問道:「哪裡在吹號!」
不待小兵回答,阿明安一把將他丟開,興奮道:「是漢狗!」
大營外充滿了此起彼伏的牛角號聲。長聲的,短聲的,急促的,悠揚的,低沉的,高昂的,各種各樣的聲音交織在一起,把大戰來臨之前的緊張和繁忙一絲不漏的顯現了出來。
大營東南方向的小山上開始出現了密密麻麻的騎兵隊伍,他們緊張而有序的行進在高大茂密的樹林裡。遠遠看上去,就像小蟲在綠色樹葉下蠕動,更像草原上綠油油的小草被一陣輕風拂過,帶起一圈圈蕩漾的波浪,向四周傳了開去。
朱宏燚帶著騎兵出現在地平線上,曹變蛟,左良玉,王璐春神情肅穆,三人在不同的位置同時望向遠處那座不起眼的大營。而在大營的高台上,阿明安同樣在打量著這批不速之客。
「沒錯!是他!」阿明安說不清自己是緊張還是激動,對幾百步外騎在高大白馬上的朱宏燚他印象深刻。就著這個人讓他丟盔卸甲一潰千里,就是這個人讓他夜不能寐寢食難安,他忘不了失敗的屈辱和托津的鞭策,而眼下就是他證明自己的最好機會!
「點三百騎兵!隨我親自出戰!」
營門緩緩的打開,一股黑色的潮流隨著領頭的阿明安奔騰而出,阿明安猛地抽出戰刀,用盡全身力氣在馬上高舉起戰刀,一邊策馬狂奔,一邊遙望著遠方那個可惡的人影,大聲吼道:「烏拉……」
旁邊的士兵聽到主將高喊衝鋒前的戰鬥口號,立即高舉武器,同聲應和:「烏拉……」
阿明安突然拉緊馬韁,止住狂奔的戰馬。戰馬止不住腳步,只好全身聳立而起,兩隻前腿尚還是彎屈著在半空中作勢,好像要在虛空中飛躍而去一樣。憤怒的嘶叫隨著高昂的馬頭響徹平原。
阿明安人隨馬勢,整個人都懸在了半空中。他再一次舉刀高吼:「烏拉……」
更多的士兵聽到了主帥的叫聲,更多的戰士舉起了各自的武器,隨同主帥高聲吼了起來:「烏拉……」
一場大戰迫在眉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