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六章對策
同時抵達陳子華辦公室的，還有譚卿，不過虞思靜和成佐棟都不認識譚卿，也從來沒見過這個女人，只是陳子華不說，兩人也好隨便問。
指了指辦公室裡面的沙發，陳子華對譚卿道：「先坐下聽會兒吧，有什麼看法等會兒說。」
譚卿也不吱聲，微不可察的點了一下頭，走到一邊的沙發上安靜的坐了下來。
陳子華這才對成佐棟道：「說說吧，具體是怎麼回事兒？」
成佐棟倒是沒想到陳子華居然會因為這件事連夜從京城趕回龍溪，心裡意識到劉明的事情可能不簡單，但具體怎麼樣的不簡單，他自己心裡卻也是沒底，他雖然是龍溪的老人手不假，但以前也就是個紀委副書記，前面有葉丹臣這麼個強人頂著，他基本上就跟閒差差不多。
所以，對於軋鋼廠和鋁廠這種地方的事情，也就知道一些皮毛，真正有價值的消息，知道的特別有限，即便這次市裡突然對軋鋼廠和鋁廠的中層以上領導進行審查，他都沒覺得這裡面會有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在他看來，這不過是陳子華為了化解「集會」才找的借口而已。
軋鋼廠有人暗中搞串聯，準備春節前在市政府搞請願的事情，成佐棟自然已經知道，反倒是扣在這兩家國企領導頭上的「侵吞國有資產」的罪名，有些不甚了了，跟大多數人的觀點一樣，成佐棟以為哪些流失的資產都是因為經營不善造成的，壓根就不認為那些人會侵吞這麼龐大的國有資產，因為被審查的人當中，絕大部分與成佐棟自己都認識。
對於這些人的家底，成佐棟大多都是心知肚明，肚子裡也都有一本賬，若說其中有人利用職權進行揮霍貪腐，他不會打折扣，可要說這些人都有問題，並且侵吞了數十億的國有資產，那是打死他也不會相信的，因為這些人當中，就有成佐棟自己的親友在裡面。
所以，劉明出事兒之後，雖然心裡不安，但卻並沒有把這件事當成是多麼了不得的大事情，畢竟紀委招待所莫名其妙死掉的人已經不是一個了，比劉明職位高、身份貴重的大有人在，也沒見誰在事後鬧出什麼風波來，多半都是不了了之。
這裡面包括先後死在紀委的前教育局副局長焦楓和前市委常委、常務副市長董培源，上次董培源死的時候成佐棟就曾經參與其中，甚至還對當時同樣被羈押的唐飛等人進行了嚴格保護，又對紀委內部進行了審查，但最終同樣沒有任何結果。
董培源上次是死在臨清縣招待所的，負責董培源的兩個紀檢幹部在從臨清縣返回市裡的途中遭遇車禍，與土方車司機同歸於盡，事後一點兒調查線索都沒有，成佐棟當時也曾經毛骨悚然了一陣子，不過最終那件案子還是與從前一樣，不了了之。
成佐棟不知道的是，陳子華之所以今天叫譚卿過來，正是因為上次董培源死後，譚卿曾經進行過秘密調查，甚至連市教育局前任副局長焦楓的死，都進行過反覆追查，因此，這次紀委再次出現類似的案子後，譚卿第一時間便被陳子華叫了過來。
心裡想著心事，手裡卻絲毫不慢，成佐棟從文件包裡面拿出幾張裝訂好的紙張出來，放到陳子華面前，道：「陳書記，這是劉明這段時間交待的全部內容，幾乎沒有什麼有價值的東西。」成佐棟先把劉明這段時間在紀委交待的口供拿出來，雖然沒什麼價值，卻必不可少。
陳子華只是瞄了一眼，便沒有再看，成佐棟能說沒價值，想來就是啥也沒交代。
成佐棟顯然已經預料到會是這麼個結果，所以也沒怎麼在意，接道：「從除夕開始，紀委那邊也放了假，所以停止了對劉明同志的審查，為了方便起見，將劉明同志從紀委轉移到了招待所，畢竟那裡飲食等方面的條件更好一些，節日期間又安排了兩位同志在負責照顧。」
陳子華從抽屜裡面拿出一盒煙，抽出一支叼在嘴裡，一邊吸煙一邊聽成佐棟匯報，其實他心思並不在這上面，讓成佐棟過來匯報經過，也僅僅是為了有一個大致的印象，主要還是讓譚卿聽得仔細一點，他打算讓譚卿先查查，看有沒有線索。
但是，無論譚卿追查的結果如何，都不會影響市委的既定方針，不會因為劉明的死便對軋鋼廠的事情究根問底，雖然明知道問題非常嚴重，但現在卻不是大張旗鼓追查的時機，如今的主要任務，卻是如何幫兩家國企度過難關，先解決吃飯問題再說。
不過，陳子華卻也並沒有放棄對此案的追查，只是放到了暗處，今天讓譚卿過來，也就是處於這樣的考慮，一方面讓譚卿組織人順籐摸瓜，不管最終有沒有多大的用處，他總得弄明白了來龍去脈才成，另一方面卻是打算按照紀委作出的結論，含糊劉明之死。
先把這段公案做個了結再說，侵吞國有資產的案子可以先放一放，慢慢調查取證，把國企改制併購先提上日程，總還得軋鋼廠的負責人去跟臨海鋼鐵集團談判，如今劉明已死，談判的事情自然就會落到廠長王建軍頭上。
成佐棟似乎並沒有察覺到陳子華心思已經拋錨了，依舊在一板一眼的匯報著劉明的情況，要說起來，他也是真夠冤的，接到電話的時候，劉明已經死了，連醫院都沒進，等他趕到紀委招待所，劉明屍體早都硬了，詳細經過也是聽兩位紀檢幹部說的。
中午的時候劉明都還挺正常的，因為過節的緣故，倆人都喝了一點兒酒，也給劉明改善了一下伙食，因為劉明從進了紀委開始，就一直不怎麼配合，所以這些人對劉明也就沒啥好態度，更不可能把裝了空調的房子給他住，所以只是在房子中間架了一個炭火爐子。
喝酒的時候，炭火爐子就成了最佳的燙酒地方，幾個人都聚在劉明的房子裡面，喝完了酒，便各回各屋，劉明也喝多了，直接在床上跌倒就睡。
傍晚的時候，兩個負責劉明的紀檢幹部過來叫劉明吃飯的時候，發現劉明已經死在床上，屍體都成了硬邦邦的了，所以也沒往醫院送，先打了個電話匯報給了成佐棟。
聽完成佐棟講述的大致經過，陳子華琢磨了一下，道：「紀委那邊的調查結果，是死於煤氣中毒？」方才成佐棟硬著頭皮把大家揣測的結果匯報了，推測劉明要麼是死於煤氣中毒，要麼就是身體有什麼隱疾，因為喝酒過量導致猝死。
成佐棟遲疑了一下才道：「這只是初步推斷，最終結果，還要等法醫鑒定之後才能確定。」
他可不敢隨口就這麼下了結論，今天已經察覺劉明的案子恐怕不會簡單，若是不明不白的捲進去，最後怎麼死都不知道，還是先明哲保身的好。
陳子華未置可否，卻問起了其他人的情況，道：「王建軍的情況如何？」
成佐棟微微皺了一下眉頭，不過還是道：「王建軍自從進了紀委之後便一言不發。」
陳子華「哦」了一聲，能被放到軋鋼廠一二把手位置上的人，果然都不是簡單貨色，不過，這並沒有出乎陳子華的預料之外，他稍微沉吟了一下便道：「讓王建軍先回去過年吧。」
成佐棟聞言微微一愕，說實話，他跟王建軍還是朋友，而且是那種比較談得來的朋友，對王建軍家裡的情況瞭解得比大多數人都清楚的多，也正因為如此，在王建軍被紀委隔離審查之後，他一直就在迴避，跟王建軍連一面都不曾見過。
雖然也曾為王建軍一言不發惱火過，但卻始終不曾想過親自去勸昔日的這個老朋友，他心裡也未嘗沒有為王建軍感到冤屈過，蓋因王建軍的家庭一直都不怎麼順，自幼喪父，與母親相依為命，許多人眼紅王建軍擔任軋鋼廠廠長的時候，王建軍的妻子卻與王建軍分道揚鑣。
如今王建軍家裡依舊還住著老舊的筒子樓，母親一個人拖著病身子在家裡，因為沒錢看病，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王建軍被隔離審查的這段時間，還是成佐棟經常去給王建軍家裡幫忙，騙王建軍的母親，說王建軍出差去了。
所以，當陳子華忽然說放王建軍回家過年的時候，成佐棟都有些回不過神來。
陳子華自然不可能知道王建軍家裡的情況，甚至不知道王建軍在軋鋼廠的國有資產流失事件中扮演了一個什麼樣的角色，但有一點卻沒辦法改變，接下來與臨海鋼鐵集團的併購談判，少了王建軍還不行，所以，暫時只能先把他從這起案子當中摘出來。
何況，陳子華也並不像這麼大張旗鼓的查軋鋼廠的舊賬，放王建軍回家，實際上也是在向外面釋放一個信號，讓某些有心人暫時不要再畫蛇添足，鬧出類似劉明一樣的滅口之事來，不管成佐棟怎麼說，法醫最終如何判定，在陳子華眼裡，劉明都是被人滅口的。
與當初的焦楓、董培源之死一樣，劉明之死的背後也有一隻看不見的黑手，肆無忌憚的做著殺人滅口的勾當，而且對方的勢力無所不在，有可能已經滲透到了紀委的內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