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一章揭短
「大家暢所欲言，都談談自己的看法吧。」陳子華放下手裡的茶杯，淡淡的說道。
朱月生的話讓陳子華心裡生出一種無奈來，他不知道這些人心裡究竟是怎麼想的，居然能把這種讓人難以理解的怪論當成天經地義的準則，是真的看不明白其中的本質還是故意為之，這讓他對抱著這樣想法的人產生了懷疑，他們的能力是不是與其所擔負的職位相符。
「我來說兩句，」宣傳部長文殊玉將水杯子輕輕放在桌面上，然後把筆記本擺正，輕輕翻開，「過去對於軋鋼廠和鋁廠的宣傳始終都存在一個誤區，並沒有從實際出發，但無論如何宣傳的天花亂墜，有一個事實卻始終沒辦法改變，軋鋼廠沒有生產出過一寸鋼板。」
「鋁廠的情形比軋鋼廠還不如，試投產了一段時間，生產出的鋁錠質量不合格，成本還遠遠超過了進口鋁錠在國內的零售價，就這樣的兩個企業，還被宣傳成咱們龍溪市的兩大支柱企業，我想問的是，支柱體現在什麼地方？是體現在鯨吸瓊吞國有資產上面嗎？」
文殊玉似乎越說越激動起來：「每年把全市的財政收入都投進去不說，還貸數億的銀行貸款，可這些年來，無論是軋鋼廠還是鋁廠，可曾為國家創造出一分錢的利稅出來？」
「文部長這樣說就有失偏頗了吧？」敲了敲桌子，朱月生突然開口截斷了文殊玉的未竟之言，讓文殊玉的氣勢登時為之一頓，「市裡雖然投入了不少心血在軋鋼廠和鋁廠上面，但也為全市解決了數萬的就業問題嘛，何況，這兩個大企業周邊，帶動了多少中小企業？為龍溪的經濟發展，也是做出了貢獻的，文部長可不能把這些都一筆抹殺了。」
文殊玉的發言還是出乎了很多人的預料，雖然早知道這個女人跟個瘋狗一樣，幾乎逮著誰咬誰，但她畢竟曾經是老市委書記落潮生一系的中堅份子，儘管在落潮生即將離職的時候有些態度曖昧不明，卻不應該在軋鋼廠這件事上唱對台戲才是。
這兩個企業幾乎就是前任班子的所有心血和臉面，是前任班子建設龍溪、發展龍溪的見證，對這兩家國營企業的否定，從某種程度上來講，就是對前任市委班子的否定，是對老市委書記落潮生的否定，也是對前任班子的集體否定。
作為前任市委班子的主要成員之一，文殊玉的言論顯然過於出格了，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不說以前的老班子成員，便是陳子華都有一瞬間的錯愕，這個宣傳部長，總是能給人不斷的驚喜，不管出於什麼樣的心裡，她這幾句話以及她表現出來的態度，還是幫了大忙。
同時，文殊玉出人預料的表現也讓陳子華對她刮目相看。
文殊玉能看到這些，其他人自然也能看到、能想到，但為什麼就沒有人站出來說呢，這不光是個勇氣問題，還有更多的考量，但不管怎麼說，這些人所站的角度和出發點都是非常自私的，而文殊玉能站出來說這些，而且還是以一個老班子成員的身份直指本質，已經很能說明一些東西了，陳子華看向文殊玉的目光中，已經帶上了幾分激賞之色。
朱月生的話讓文殊玉一噎，登時臉色一沉，不過她轉瞬便面色如常的笑道：「我倒是忘了，朱副市長的愛人是軋鋼廠財務處的副處長呢，這幾個月，連工資帶獎金少拿了上萬元吧？」
文殊玉一句話就頂得朱月生面紅耳赤，嘴唇都哆嗦起來，似乎想拍桌子站起來，不過眼睛餘光看到陳子華掃過來的頗堪玩味的眼神，登時忍住了自己的衝動，長吁了一口氣，故作淡然的道：「這裡是常委會的會議室，不是在大街上。」
朱月生這話也罵的毒，等於當著面罵文殊玉是潑婦了。
文殊玉能做到市宣傳部長的位置，可不是大白菜，而且她向來就是以尖酸刻薄出名的，朱月生繞著彎罵她潑婦，她自然聽得懂，當下回道：「即便是潑婦，我也是個有原則的潑婦，不像有些人，道貌岸然，表裡不一，再無恥的理由都說得出口，居然還一臉的悲天憐人。」
陳子華還真沒想到，這麼快就真槍實彈的廝殺開了，一點兒情面都不講，這哪裡是市委常委會，簡直就跟菜市場討價還價的對罵差不多，不過說起來還真是暢快，比繞著彎罵人痛快多了，方才朱月生說的那些話，他都想吐朱月生一臉唾沫。
按說陳子華能走到今天，這常委會也不知道主持參加了多少了，但像今天這種情形的，還真是第一次碰到，心裡雖然好笑，但表面上卻拿捏的非常沉穩，對文殊玉和朱月生兩人仿若罵街一樣的爭吵也不制止，任由兩人爭辯。
朱月生畢竟是個大男人，被文殊玉如此不留情面的罵出口，這面子無論如何也是過不去的，但他也清楚，不能繼續跟這個女人爭吵下去，倆人都是龍溪市的老人了，誰不清楚對方的底細？要是再被揭幾個傷疤出來，自己在龍溪可就沒臉面混了。
喉結上下滾動，雙目幾乎都要噴出火來了，但終究沒有再出惡言，反而吁了一口氣，淡淡的說道：「理由是不是充分，道理是不是講得通，也不是你我在這裡爭辯一番就能說明白的，當年這麼宣傳的時候，文部長似乎就已經在宣傳部了吧？」
文殊玉卻不接這個話茬，誰不清楚當年這一套都是出自落潮生和錢寶銀的授意？滿以為很快就能出效益，誰知道軋鋼廠這麼不爭氣，設備都開始老化了還沒有能夠正式投產，跟鋁廠得了一個毛病，跑出去進口了整套的設備回來卻不會用，等弄明白的時候才知道上了當。
因此，文殊玉不但沒有被朱月生的話引開注意力，扯到前任班子上面去，反而冷笑著說道：「氧化鋁廠那套報廢設備就是朱副市長的兒子從國外訂購回來的吧？也不知道報的那些帳當中，有多少是付了設備錢的，居然弄了一套人家報廢的東西回來。」
朱月生的大兒子就在氧化鋁廠上班，還恰好就是負責原材料和設備採購的科長，如今果然被文殊玉當場揭了短，朱月生臉上登時湧上一股潮紅，眼看著就要背過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