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五章投靠
對於李輝這個人,陳子華認真的來說,除了上次給他軟釘子吃以外,工作方面反而並沒有什麼偏見,若非此人一直死忠於錢寶銀,陳子華對他還是蠻欣賞的,即就是上次拒絕給教育局撥款的事情,雖然僵化固執了一些,但從另一個方面來講,未嘗不是堅持原則的體現。
之所以沒有著急將李輝的財政局局長拿下,這也是一個比較重要的原因,畢竟李輝是正兒八經的科班出身,能力上是沒有任何問題的,絕對勝任市財政局頭把交椅的位置,而且讓人細查之下發現,李輝還很少犯官場中人的一些通病,不吃不請,不嫖不賭,甚至算得上清廉二字,假若錢寶銀沒有被雙規,這個人無論如何也會成為政治犧牲品,拿下他是一定的。
但現在錢寶銀已經被雙規,可以說李輝已經失去了唯一的憑仗,想必李輝自己也清楚,想要在官場上有所作為,不是僅憑能力強就可以的,有能力的人太多了,但能做事的位置就那麼幾個,因此,想要有一個好的發展,靠山必不可少。
倒不是說沒有靠山就沒辦法在官場中混,而是很難混到相應的位置,僅憑業務能力吃飯的,大多都在基層打拼,很難成為一個合格的管理者,也即是說,想要在官場中走得更遠一些,沒有人扶幫是不行的。
陳子華在聽說來的人是李輝之後,很快就猜到了一些李輝的心思,看來,這個李輝也不是那種不知變通的死硬分子,但一直等到現在才上門,說明這人是一個非常謹慎的人,在錢寶銀已經徹底絕了翻身可能的情形下才考慮另投陣營,這種人若是用得好了,也是人才。
李輝是偕同妻子一起過來的,這也是李輝的聰明之處,第一次冒然上門,帶著妻子可以緩衝一下尷尬,雖然看上去似乎有些不合常理,實際上卻恰如其分的幫李輝分散了緊張情緒。
陳子華見到李輝的妻子時怔了一下,似乎很熟悉的樣子,但他可以肯定,自己絕對不認識這個人,不過李輝妻子同樣有些詫異的表情讓他覺得兩人應該在什麼場合見過面。
把兩人讓到客廳的沙發上坐下,黃鸝又從廚房出來給幾人分別泡好了茶水。
李輝先給陳子華介紹了他的妻子張梅,卻原來是瑪莎醫院的婦產科大夫,陳子華不禁有些恍然,李倩蓉就是在瑪莎醫院的婦產科生產的,陳子華也經常出入瑪莎醫院,自然會看著張梅面善,不由想起同在婦產科的唐慧萍來,道:「跟唐主任一個科室吧?」
張梅自然知道婦產科的副主任唐慧萍,那個由西北內地出來的大夫,只是沒想到陳子華居然也會跟唐慧萍認識:「唐主任就是我們科的,陳書記認識唐主任啊?」
陳子華給李輝發了一支煙,道:「我們是同鄉,剛認識那會兒,唐主任就是縣醫院的婦產科主任,我那時候還在縣上任職。」當時陳子華是藍山縣的縣委副書記,回想來,頗有些感慨的味道,還不到十年的時間,他就已經從副處走到正廳的位置上了。
李輝接過煙卻不敢抽,麻利的打燃火機,幫陳子華把煙點燃,他卻把煙順手夾在耳朵背後,這完全就是一個下意識的動作,雖然看上去有些怪異,但這個小動作卻給陳子華留下了不錯的印象,心裡對李輝的看法也開始有了一絲改觀。
張梅此時心裡卻起了波瀾,她其實一進門就認出陳子華了,只是沒想到這個在醫院經常見到的英俊男子居然就是市委書記,而且也太年輕了一些,她在醫院的工作比較特殊,經常要去別墅區做一些服務性的工作,所以出入高檔區的機會比較多,自然遇到陳子華的機會便多了一些,尤其是陳子華這麼比較出眾的男人,也是她們那些人經常議論的對象。
今天來這裡之前,李輝曾經給她分析過自己當前的處境,投靠陳子華已經是他目前想在官場上繼續混下去的必由之路,自從錢寶銀跟陳子華鬥法開始,他就在認真觀察龍溪的幾個領導,截至目前為止,他最看好的人就是陳子華。
李輝甚至對張梅說過,即便是錢寶銀沒有被雙規,他也不怎麼看好錢寶銀,只是人在官場,有時候身不由己,但現在錢寶銀已經倒下了,他之前的所作所為既沒有違反原則也對得起錢寶銀的知遇之恩,所以現在改換門庭也不會有人說什麼。
最重要的是,儘管陳子華目前已經是市委書記了,但在龍溪的根基很淺,真正實心實意跟著他的人沒有幾個,自己首先投過去,自然對陳子華的幫助最大,也最能得到重用,而對於新市長商春雲,李輝卻並不怎麼看好。
所以,張梅的心思也都在如何幫李輝跟市委書記搭上關係這方面,意外的發現跟陳子華有過數面之緣,而且還似乎與醫院的婦產科副主任唐慧萍有較深的私人關係,登時就留了個心思,想著以後如何跟唐慧萍結交一番,更能溶進陳書記的生活圈子。
陳子華指了指李輝帶來的紙袋子,道:「來就來吧,還帶什麼東西?以後可別學這一套。」
李輝拘謹的笑了笑,道:「也沒什麼特別的東西,就是一點兒心意,這不馬上就要過年了嘛,我和張梅都要回老家去,所以趁著年前這會兒過來,給您拜個早年。」
陳子華笑了笑,讓黃鸝把東西收了,李輝帶的東西雖然簡單,卻並不像他說的那樣不值什麼錢,光是六條煙六瓶酒下來,怎麼也值三四千塊,還有一盒特製的茶葉,裡面是六個各具特色的小包裝,顯然都是很有講究的,黃鸝做這種事情倒是輕車熟路。
只是瞄了一眼,陳子華就看出這裡面的不少門道來,不禁暗自感歎李輝的心思精巧。
簡簡單單的三樣禮,卻湊出了二十四節氣和六六大順的綵頭,顯見得是用了心思的。
陳子華跟李輝閒聊了幾句,自然而然的就把話頭扯到工作上了:「財政上的缺口不小吧?」
曾經主持了一段時間政府工作,加上胡文靜如今在已經進了市財政局,陳子華對財政上的內幕多少瞭解一些,這幾年龍溪市財政幾乎千瘡百孔,入不敷出,想來李輝這個財政局長也當得不容易,尤其是像他這樣比較堅持原則的人。
李輝苦笑了一下,道:「咱們市這幾年幾乎都是在寅吃卯糧,財政很緊張,東挪西湊的,已經把明年的預算都吃完了,現在政府的欠賬已經是一個龐大得無法想像的數字了。」
陳子華約略知道一些這裡面的手段,但還不是十分明了,聽李輝說起政府欠賬,不禁奇怪的問道:「政府欠賬?欠什麼人的帳?很多嗎?」一連三個問題問出口,陳子華才意識到這是在家裡,隨即搖了搖手,道:「算了,明天早上到辦公室再說吧。」
李輝卻道:「也沒多麼複雜的事情,舉個很簡單的例子,就說吃飯這一項吧,各機關單位都有定點或者固定的地方吃喝,吃完後掛賬,然後拿著發票報賬,等財政撥款下去了,再結賬,往往到了年底,就是要錢的難關了,這些單位前腳拿著撥款結舊賬,後腳就會欠下更多的新帳,這些債最終都會轉嫁到市財政上來,更不要說其他林林總總的名目了。」
陳子華儘管已經有所預料,卻還是沒有想到問題嚴重到了這種地步,按照李輝估算的大致情形,龍溪市各級政府機關,實際上已經把今後幾年的財政都開銷掉了,難怪市財政一直都步履維艱,教師的救命錢都能拖上一年不發。
讓陳子華憂心的還有幾個靠著財政維繫國營企業,那才是真真正正的大戶,身上還背著好幾億的銀行貸款,要想解決好這些問題,還有不少的硬仗要打,而且年底這個時候,大家都要過關,好多人甚至連年都過不起,所以最怕鬧出什麼事情來,那可就麻煩一大堆。
陳子華在茶几上的煙灰缸裡面彈了彈煙灰,道:「年前這段時間還要做些準備,估計軋鋼廠和氧化鋁廠那邊還需要一大筆資金,拖了那麼久沒有發工資,春節期間可不要鬧出什麼事情來才好,財政局要做好準備。」
李輝點了點頭道:「這樣的話,其他方面肯定就要壓縮了,您看是不是加強一下財務審核程序?一些不必要的、額外的或者不符合要求的款項不予報銷?」
陳子華目光微微一閃,道:「你先做個報告,明天早上拿到辦公室來。」
李輝提出的這個問題比較敏感,雖然嚴格說起來很符合程序,但卻會打破常規,勢必要觸動很多人的切身利益,甚至會牽出一些**案件來,如今龍溪市才經過一番大的調整,還沒有緩過氣來,可以說是風雨飄搖,繼續這麼深挖下去,會出現什麼樣的影響,還不好說。
陳子華想認真權衡一番,正好明天打算召開常委會,索性在常委會上提出來,先看看各方反應再說,尤其是商春雲,他如今是代市長,面臨著年後的人代會選舉,想必不願意在這個時候繼續反腐,那樣的話,牽動的利益群體越多,對於他的穩固地位越是不利。
李輝顯然也是想到了這一點,此時拋出這個問題,無疑是在向陳子華明確表態了,「我回去馬上做,明天再向您詳細匯報,該怎麼做,聽陳書記的。」
這麼明顯的表態,雖然非常露骨,但聽到的人沒有不高興的,陳子華自然也不例外,能繼續使用李輝自然比重新培養一個人要方便得多,而且李輝當了這麼久的財政局長,對方方面面的瞭解遠超過一個新人,對於陳子華更牢固的掌控財政,顯然有利得多。
李輝走的時候,陳子華讓黃鸝拿了三條雪茄煙,一瓶從白雲山帶來的白酒,作為回禮給了李輝,推讓了一番之後,李輝還是收了下來,心滿意足的偕同妻子張梅離開政府小區,他們住在財政局的家屬院,那裡可比陳子華所住的這個政府小區高檔多了。
車子上了環城路,張梅才道:「陳書記幹嘛一定要給咱們幾條煙一瓶酒?」
李輝一邊開車一邊瞥了張梅一眼,道:「沒見識了吧,你知道這些東西值多少錢?」
張梅看了一眼紙袋中的幾條木盒子雪茄煙和那瓶沒有標籤的酒,道:「值多少錢?難道還能夠上咱們送的東西不成。」今天來陳子華家,買的那些東西卻是很費了一番心思的,花得錢也不少,李輝雖然是財政局的一把手,但工資卻有限得很,平時又比較愛惜羽毛,沒有怎麼往自己兜裡摟錢,家裡的主要收入還要依靠張梅。
張梅在瑪莎醫院的工資極高,不算雜七雜八的各種福利待遇,淨工資一個月就能拿到三千多塊,這時候已經算是極高收入的人群了,比李輝這個局長的工資都要高出好幾倍,所以在家庭開銷方面,張梅還是主力。
今天準備那些煙酒茶葉,總共花去張梅四千多塊,要說不心疼那是不可能的。
李輝搖了搖頭,道:「那能比嗎?」還不等張梅辯駁,李輝接道:「真要論起價值的話,光是這幾條煙就超過咱們那些東西了,這可是市面上見不到的好煙,黑市上的水貨都要一條一千多還沒貨,何況這種木盒裝的,一看就是正品。」
咂了咂嘴巴,李輝接道:「酒那就更不用說啦,雖然沒見過,但肯定不是凡品,再說了,值多少錢先放到一邊不提,這裡面蘊含的意思才是最重要的。」
張梅一聽登時來了興致,她還就對這些不太瞭解的東西感興趣,比如今天給陳子華準備的禮品,就聽丈夫好一通講解,大致意思也算明白,就是蘊含了一年四季都很順利的意思在內,聽說陳子華的回禮也有講究,不禁問道:「這裡面又有什麼講究了?」
李輝微微一笑,臉上居然難得的露出一絲興奮,道:「自然是有講究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