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六章真相?
真正需要陳子華和李倩蓉走訪的親戚並不多,因為韓冰塵想讓陳子華在最近一段時間盡量保持低調,所以也在有意識的減少他露面的機會和場合,因此,到京城之後,陳子華夫婦只是給李家本家的一些親戚拜年了,甚至連韓家都沒有去,更沒有像上次那樣,去結交那些京中的權貴,唯一鄭重其事前往拜年的就是林安東。
林安東春節是在京城渡過的,他並沒有像曾華一樣,直接將家安在了關西,林家在京城根深葉茂,而林安東的內心深處,也一直都是把目光放在京城的,與之前在文熙市當市長一樣,他的大部分心思,實際上並沒有在關西,這一點也與曾華有著很大的區別。
陳子華與林安東的關係毋庸置疑,到了京城之後自然要去拜訪,同樣的,灃南縣的事情他沒有故作隱瞞,而是據實以告,還把訊問胡天霖、沈子敬等人的供詞複印件給了林安東一份,當然了,他的說辭依然是以姚庭光的案子為主,基本上沒有什麼偏離。
對於這份供詞,林安東非常的頭痛,他自然想像得出,一旦姚庭光的案子翻出來,無疑又是一場大地震,而且極可能被人鑽空子利用起來,他剛剛借助灃南縣的事情在省委立住了腳,也已經跟沈永良等人達成妥協,可以將自己的心思轉移到京城這邊了,忽然又冒出這麼一件事,顯然跟他之前所定的策略相背離,而且很明顯,這是陳子華的意思。
想起李家原本為陳子華所做的安排,林安東突然覺得自己的做法有些多餘,把陳子華留在身邊,簡直就是一把雙刃劍,這人聰明是聰明,可都是小聰明,政治智慧太差,而且缺乏政治人物該有的那種為了利益漠視一切的素質,有時候過於情緒化和理想化,在政治素養上,還不夠成熟,還需要磨礪一番才成。
姚庭光的案子,讓林安東生出暫時閒置陳子華的心思,不能讓他繼續在關西那邊折騰,都已經調離隴東,到商務廳任職了,還鬧出這樣的事情,顯然還沒有意識到他應該在這個時候保有的心態了,也就是說,陳子華,吃的虧太少了,應該讓他受些挫折。
心思千轉,林安東把手裡的捏了半天的複印紙放到桌面上,沉吟了一會兒才道:「小陳,商務廳剛剛成立,很多條條框框都還不健全,需要向沿海發達地區學習,所以,組織上打算派人到沿海發達地區去考察學習一段時間,你看,是不是親自帶隊過去看看?」
陳子華倒是沒有多想,手指頭轉動著細瓷茶杯,道:「什麼時候去,到什麼地方?」
林安東道:「年後上班就準備吧,先去雲州,然後到臨海,考察得細緻一點兒,順便搞好招商引資工作。」實際上這是他臨時冒出的主意,想暫時把陳子華從省內拔出去,暫時不要攪合到一些是非當中,一來是怕他給自己惹麻煩,二來也是因為這是李家的意思,韓冰塵本來就不想讓陳子華在這個時候出風頭。
木秀於林,風必吹之,陳子華從進官場開始,就始終在風口浪尖上打滾,太招人嫉恨了,否則的話,也不會被人當成目標,幾次謀殺,這已經很不正常了,對於他今後的仕途發展極為不利,如今韓冰塵又進入國務院,她身上的光環勢必影響到陳子華,讓他有機會被人放到顯微鏡下觀看,以陳子華目前的年齡資歷,一旦被人拿來說事,對於他今後的發展,有可能就是一場致命的打擊,所以,無論如何,都要讓他暫時遠離有心人的視線。
陳子華雖然坐在這裡跟林安東說話,其實心思卻有些拋錨了,來京後才發現,岳母比從前更加繁忙,幾乎沒有多少空閒的時間,僅僅在昨天晚上抽出不到半小時的時間跟他說了一會兒話,直接分析了眼前面臨的處境,讓他做好韜光養晦好幾年的準備,不要再惹是生非。
但今天給林安東拜年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把姚庭光的事情說了出來,雖然在年節的時候說這個不大合適,但曾華已經知道了,許澤華和彭鐵山也很快會採取一些動作,自己不匯報的話,林安東也很快就能知道,到時候反而會對他產生一些別的想法,因此乾脆就說了出來,卻不知道,看到這份供詞的時候,林安東已經對他產生看法了。
陳子華不明白林安東的心思,自然不會想到所謂的考察實際上是讓他暫時離開關西,思慮到韓冰塵的話,他也確實想暫時低調一段時間,只要淡出大多數人的眼光,過上兩三年之後,有了相當的資歷,再出來任事,肯定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他並沒有考慮為什麼林安東聽了他有關灃南縣的匯報之後,沒有表露隻言片語,而是直接岔開話題,讓他帶隊出去,到沿海發達地區考察學習的真正用意,反而開始想都帶那些人去,才能將商務廳的工作搞好,「年後本來就打算組團去沿海和香港搞一次招商活動的,是不是與這次學習活動結合起來?」
林安東笑著搖搖頭,「具體怎麼做,你可以靈活掌握,嗯,考慮到你出去之後,商務廳還需要有人坐鎮,所以會重新任命一個老同志到商務廳任廳長,先把商務廳的骨架搭起來。」既然打算暫時閒置陳子華,林安東一轉念間便想出了主意,還在陳子華的當面提出來,這也是他的高明之處,而對陳子華目前的職務和級別,則暫時不做任何調整。
陳子華點了點頭,「這是應該的,我會配合新廳長的工作。」他這段時間對商務廳採取的就是放羊的策略,主要工作都交給了孫亞華和白玉梅,自己連面都難得露一下,林安東的安排正好符合他的心思,所以沒有任何異議,欣然接受林安東的安排。
「既然這樣,我就先做好招商這一塊兒,」陳子華沉吟了著說道,對於他來說,招商引資反而不是太難的事情,而且很容易出成績,既保持了低調,又默默的做出了成績,想來應該能堵住一些人的嘴了,對於自己目前的處境來說,卻是剛好,「年後我的研究生課程也要畢業了,所以需要專心搞個調研,寫畢業論文。」陳子華把自己的打算給林安東講了,既然不用守在商務廳上班,他正好假公濟私,做一些私事兒。
「只要保證做好開發區的招商引資,其他暫時沒有要求。」林安東笑了,並作出隱晦的承諾,其實這也是他所希望的,大家正好皆大歡喜,「這幾天就在京裡多玩玩,不用急著回去,讓梁濤帶你多認識幾個人。」對於自己的這個外甥兼警衛員,林安東可算是費盡了心思。
「恐怕沒工夫耽誤,」陳子華立刻回絕,他寧肯回去陪人打麻將,也不想跟著梁濤那樣的公子哥兒交朋結友,對於梁濤,說實話,他是從心底不願意接近,而且京裡的這些公子哥兒太過囂張跋扈,惹是生非的本事比誰都大,他不想莫名其妙的捲入其中,對於這裡面錯綜複雜的關係,他還是有些抗拒的,「有幾個重要的外地朋友,這兩天要去拜訪一下。」
昨晚接到消息,在病床上躺了幾個月的張敏,已經清醒過來,所以,他打算去龍溪市一趟,看看張敏,同時還要給邢雲峰拜個年,邢雲峰到安東擔任省委書記之後,把家也搬了過去,京裡反而沒有什麼人了,要拜年,還得去安東。
去龍溪看看,其實是他很久以來的願望,只是每逢有機會去的時候,他又會臨時改變主意,這種想去又不敢去的情形,一直都左右著他的心理,前世除了上學,還有幾次出國學習之外,幾乎大多數的時間都是在龍溪度過的,這一世,他還沒有踏入過龍溪一步,有時候,他真怕這是一場夢,一不小心,就會從夢中清醒過來。
第一次在京城遇見陳力的時候,那種心靈衝擊,幾乎讓他魂飛魄散,曾經迷茫了很長時間,始終都渾渾噩噩,不知道是不是鏡花水月一般的夢境,隨後這幾年,他反覆將自己今世今生的很多事情與前世相對比,發現了一個非常奇怪的現象,除了記憶中的一些大事件之外,這一世所遇的很多事情,與自己的前一世,已經出現了細微的差別,而且這種差別似乎越來越大,有的地方甚至截然相反,這讓他又開始慢慢的以為,現在所處的世界,實際上並非自己前世所處的同一世界。
林安東「哦」了一聲,卻並沒有多問,道:「過節嘛,與朋友走動走動,也是正理。」他一方面想著如何暫時閒置陳子華,一方面又想著如何拉攏陳子華,讓他始終靠攏自己,而讓梁濤與陳子華結交,卻是在為這個外甥考慮,梁濤飛揚跳脫的性子,還是很讓他頭痛的。
陳子華笑了笑,忽然問道:「上次在京城發生的事兒,不知道有沒有什麼眉目?」
林安東聞言一愣,沒想到陳子華會問這個問題,更想不到他會出面來問,上次陳子華在京城出車禍,實際上是被人暗殺,事後追查幕後兇手的行動始終都沒有停歇過,這件事情的性質太過惡劣,給不少人都敲響了警鐘,同時也讓太多的官場中人繃緊了神經,因為陳子華李家女婿的身份,不得不讓人將矛頭對準了一些政治勢力。
但具體追查的最終結果如何,無論是哪一方,最終都諱莫如深,彷彿沒有發生過那件事一樣,竟然就這樣虎頭蛇尾,沒有了動靜,陳子華只是從某些渠道被人告知,對手不一定是楊建軍,而且他自己最終也是這樣認為的,所以始終都沒有對楊家進行任何報復行動,甚至主動縮回關西,彷彿真的沒發生車禍一般,可實際上,他是一個非常記仇的人。
陳子華絕對不會允許謀殺自己的人始終存在,避過京城的風風雨雨,他的人私下裡也在暗中追查,想知道那場莫名其妙的車禍是怎麼回事兒,居然能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形下在他的三菱越野車上做下手腳,又是那麼的嚴絲合縫,幾乎沒有任何線索留下。
事後因為不曾在京中停留,所以也沒有向任何人談及自己在空靈狀態下發現的問題,而且即便是說了,也不可能有人相信,在那種情形下居然還能察覺剎車油的管子被人磨穿了一節,在關鍵的時刻突然斷裂,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發現。
所以,各方面關於陳子華車禍的調查,都或多或少的偏離了軌道,包括特勤部門和國安方面的調查,甚至李家在這件事上的調查,都是以政治對手為主要假想敵展開追查的,自然收穫有限,而陳子華自己,從一開始就把目標放在了謀殺上面,著手的方向,卻是那天晚上遇到的飆車黨,最後將三菱車引爆的那幫人,雖然陳子華當時並沒有看到什麼,不過僅憑他聽到的那些聲音,已經夠了。
之所以會在這個時候問林安東,因為那晚參與飆車的人群當中,就有林家的一位公子哥兒,這是林月虹暗中讓人追查了幾個月後得到的一些線索,那天晚上凡是參與飆車的人,幾乎一個不漏,全部上了追查名單,其中林家的公子哥兒就是林安東的侄子,一個標準的二世祖,吃喝玩樂無一不精,在京城二世祖的圈子裡,算得上比較有名的一個。
只要是對那天晚上的事情稍微留心了的,就不會忽視那群喜歡飆車的二世祖,林家作為京城幾大勢力的代表之一,又與李家關係如此密切,尤其是跟陳子華有著非同尋常的關係,自然會對他遭遇車禍的事情特別留意,因此,沒理由會放過如此重要的線索。
還有一個重要原因,林安東的這個二世祖侄子,還有一個私人修配廠,專門做改裝機車的生意,那些飆車黨的車輛,幾乎全部都重新改裝過,尤其是換裝發動機什麼的,可以將一輛普通的國產車,除了外表,內臟全部改得面目全非,技術還是相當瘆人的。
陳子華出事兒的那輛三菱車,本身就是經過改裝的軍用車,能被人在很短的時間內,設置成那個樣子,又是在方莊那樣比較現代化的停車場裡面,所以應該是個精通車輛的人做的,最起碼對於汽車構造非常熟悉,因此,從那些私人汽車改裝從業者裡面著手,是個不錯的方向,而林家的那個二世祖,恰巧就跟林月虹的調查方向比較吻合。
要說林家與那次謀殺陳子華有關,那是無論如何也說不通的,陳子華也根本就不可能相信,可調查到與林家人有關的時候,陳子華不得不讓人收手,放棄了這條線索,繼續從別的方向追查,但他又不可能把這個疑點藏在心裡不說,反覆掂量之後,便在林安東面前提了來,看林家是不是在這件案子上用了心,倒也沒有別的什麼特殊的意思。
只是陳子華不清楚的是,林家還真的就那件謀殺案子動用了不少力量,而且還查出了一些非常有價值的東西,只是鑒於某種原因,沒有做出什麼反應而已,而林安東的那個二世祖侄子,已經在事後不久,被送到國外讀書去了,手下的一些個人產業,也盡數解散送人了。
林安東自然是知道一些內情的,而且還跟韓冰塵、李援朝夫婦私下做過溝通,但沒想到陳子華會這麼直接的問出來,他不知道陳子華到底是隨意問問還是真的察覺到了什麼,心思一轉眼間便轉過了無數個念頭,相信李援朝夫婦不會跟陳子華透漏什麼的,所以,極有可能是陳子華自己查到了一些蛛絲馬跡,略一尋思,就覺得自己不應該裝作什麼都不知道,萬一以後真相大白,難免陳子華心裡不會產生什麼芥蒂。
琢磨了一會兒,林安東道:「貝健行,你認識吧?」
陳子華怔了一下,道:「貝海石的大兒子,怎麼了,跟他有關?」陳子華心裡有些含糊,田紅星案子當中,貝家父子受牽連一起栽了,貝海石回京閒置,貝健行被投入省城監獄,據說可能會被判十年以上的徒刑,為此,貝海石還把二兒子從美國召回來,接替大兒子管理華龍科技,不知道林安東怎麼會突然提起貝健行來,要說冤仇,他們之間那可就太深了。
林安東「嗯」了一聲,道:「田紅星被一審判處死刑,但他臨死前改了不少口供,貝健行也翻供不少,最後被判處有期徒刑三年,隨後又因為身體原因,保外就醫,已經回京城很久了,而貝海石,即將出任安東省軍區司令。」
陳子華聞言,只覺得腦袋「嗡」的一下,差點沒一頭栽倒在地上,這都是什麼事兒?自己拚死拚活的才把貝家扳倒,誰知人家一轉身,忽然就屁事兒沒有了,不過是換了一個地方罷了,反而還給他留下一個大敵來,回想起在關西時,曾華跟他說的話,一瞬間,陳子華的心裡居然有了一種非常失落的感覺。
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形下,貝健行已經回到京城逍遙了,貝海石從關西退下來閒置的時候,官面上是因為身體的原因,但轉眼間就又換了一個省份擔任軍區司令,簡直就跟沒處分是一樣的,反而變相的對他陳子華在關西的努力進行了否定,他不知道這個結果是怎麼運作出來的,但從心底來說,他實在沒辦法接受,胸中的那股子失落,讓他非常的喪氣。
回想起自己在姚庭光案子上的執著,他忽然覺得,或許很多人都會覺得他是個傻子,與貝健行的所作所為相比,沈子敬簡直就是個廉潔奉公的標準公僕了,連貝家父子都是如此結局,為姚庭光伸冤,還有什麼意義?莫說是林安東和曾華,就是他陳子華,都覺得喪氣。
不過林安東的話讓他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同時,有些事情又更加含糊了,貝健行本身在京城就是一個很有些名聲的公子哥兒,交由極為廣闊,朋友也雜,稍微動動手腳,便能找到替死鬼來找他的麻煩,而且還能給邢雲峰上點兒眼藥,認真分析一下,這宗事兒還真的很像貝大公子的行事風格,既然貝海石出任安東省的軍區司令,說明上面對韓家實際上也不是沒有防範的,手底下摻點兒沙子太正常了。
安東省軍區屬於金陵大軍區,如今金陵大軍區被韓家掌控,把貝海石塞到安東省軍區,不能不說這是上層的一種妥協藝術,但對陳子華來說,就是一種非常噁心的調整了,雖然還沒有去龍溪,但實際上他在龍溪已經佈局了很久,私下裡是非常想回到前世的家鄉任職的,但貝海石去了安東當省軍區司令,那肯定是要入常的,成為省常委的一員,以他與貝家父子的仇怨,恐怕很多心血都要白費。
眨眼之間,陳子華心裡已經轉過了無數的念頭,林安東雖然只是簡簡單單的兩句話,卻為陳子華點明了很多的東西,上次謀殺的事情,十有**還是貝健行干的,至於原因,很簡單,一來是他與陳子華之間的私人恩怨,二來是借此機會嫁禍,三來嘛,是為了把當時即將上任的省委書記邢雲峰捲進去,貝家父子在關西的時候,跟邢雲峰就有很深的矛盾,如今去了安東,肯定還是對手,因此貝健行的所作所為就講得通了。
不過,陳子華不明白的是,貝健行為什麼要嫁禍給楊建軍,若是他猜測不錯的話,貝健行從監獄順利混出來,應該跟楊家有很大的關係才對。
「多謝了,省長。」陳子華有些沉重的道了一聲謝,略坐了一會兒之後,便向林安東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