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交換
「管書記，我來跟您匯報下工作。」陳子華一進管玉和的辦公室便道，下月一號西芝公路舉行通車儀式，除了交通系統的相關領導之外，他打算邀請管玉和前往剪綵，當然了，這只是做個姿態，人家去不去，可就兩說了。
「小陳書記，來，坐下說話，」管玉和露出一貫的溫文爾雅，矜持的笑了笑，「正好有點兒事要跟你商量，來了剛好。」管玉和的語氣極為溫煦和氣，頗有幾分學者之風。
「有什麼事管書記只管吩咐好了，我堅決擁護組織的決定。」陳子華幾乎沒怎麼考慮，隨即就表了態，他心裡很清楚，目下雖然當上了市委副書記，但沒有了童根生坐鎮，在市裡，自己就是一塊無根之木，僅有的一個盟友還跟自己一樣，同樣沒有任何根基，這時候唯一的辦法就是低調，盡量隨大流。
管玉和倒是沒想到陳子華居然是這個態度，心裡微微一怔，覺得有些跟自己聽聞到的形象有些不一樣，便有些遲疑，覺得還是謹慎一點兒，要是真的傳聞有誤，自己也免得被人當槍使了，說真的，對於這次針對陳子華，他還是有些顧慮的，「是這樣，現在有你和梁市長到了咱們市委，常委已經滿編了，下面打算將常委的分工重新調整一下，所以呢，徵求一下小陳書記的意見，看你有沒有什麼想法。」
隴東市常委一共有十三位常委委員，之前空著一個副書記的位子，如今陳子華補了這個位子，梁珊頂替了童根生的位置，所以十三位常委的位置又重新滿編，這就面臨常委重新分工的問題，側重點不一樣的話，實權和話語權會有很大的區別。
陳子華道：「我聽從組織的決定。」他明白，這個事兒自己咱們沒有多大的發言權，雖然童根生已經把市委常委的大致情形給他做了介紹，但他與這些常委都不熟悉，絕大多數都是沒見過面的，這也算是個異數，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他到隴東來的時間太短，芝蘭因為地域關係的原因，與市委的聯繫也不太緊密。
管玉和笑道：「這樣啊，我考慮讓你負責市委日常工作，分管黨建和農村經濟發展，兼任市委黨校的校長，分管隴東行政學院、隴東社會主義學院，聯繫市政協黨組工作，你覺得有沒有困難？」管玉和想必是早就有了準備，就等著給陳子華安排了。
陳子華點了點頭，道：「我服從組織的安排，有做不到的地方，還請管書記多批評、多指導，我一定團結在組織周圍，把組織分配的每一項工作做好。」
管玉和聞言，心情極好，沒想到陳子華這麼上路，不管他說的是不是真話，只要聽話就好，至於別的事情，還是觀察觀察再說。
陳子華自然不知道，他的合作態度讓管玉和對他的感觀大為改變，加上其背後的龐大政治勢力，就也抱著能不得罪就盡量不得罪的心思，將之前與人談好的事情拖了下來。
心情一好，與陳子華談話的態度也大為轉變，就像對待自己的親信一樣，笑著問道：「說吧，是不是有什麼事兒？」
陳子華忙道：「是這樣的，三月一號芝蘭縣的西芝公路就要正式通車了，到時候有個慶祝儀式，想請您和梁市長前去剪綵，不知道您有沒有時間？」
管玉和微微一笑：「這是個大事情啊，說什麼都應該去一趟的，不過，三月一日的行程卻是已經訂好了，要去華都參加全國農村工作會議，到時候就讓梁市長和你一起去吧。」他心裡自然明白得很，陳子華邀請他只是個姿態，而且這個儀式參加不參加的，於他來說，沒有多少意義，當初市政府可是沒向西芝公路投過一分錢的，現在去剪綵，不過是給人家陳子華臉上貼金，這事兒當然不能幹。
這個結果卻是早在陳子華的預料當中，因此也沒覺得如何意外，當下就打算告辭，不料管玉和卻道：「說起這個事兒，小陳書記，以後市委的工作會越來越重，你也不能總兩個地方來回扯吧？有沒有考慮過芝蘭縣委班子的調整問題？」
陳子華道：「我聽管書記的。」
管玉和心裡非常受用，笑道：「這個還是要以你的意見為主嘛，畢竟對於芝蘭的幹部，我沒有你熟悉不是，而且，還要考慮到芝蘭的持續發展和許多正在進行中的大工程不能受到影響啊，有沒有合適的人選？」
陳子華琢磨了一下，道：「按照管書記的指導思想，我覺得還是縣委組織部的陳紅梅部長更適合做芝蘭的班長，至於縣長嘛，最好還是考慮由市裡調派一名幹部過去，白縣長似乎有意要離開芝蘭，當然了，論能力，歐陽副縣長和宣傳部的李明浩部長，都是可以的。」
管玉和點了點頭，覺得陳子華的建議還是非常客觀的，似乎並沒有夾雜什麼私心，而且推薦的這幾個人，除了陳紅梅之外，幾乎全是投向他的人，但白文斌已經找過他了，一心想要調離芝蘭，這卻是個難題，隴東就這麼大個地方，把你調出去，就得重新調人進來，到了縣長這樣的級別，也不是說有位置就有位置的，而且，調整的話，就得上常委會，目前市委常委會分成了幾股勢力，免不了要與人交換條件。
因此，管玉和極為不願意調動白文斌，童根生在的話，常委會上管玉和雖然不佔優勢卻也不用擔心童根生跟他唱對台戲，到了童根生的級別和處境，已經是對事不對人了，派系的觀念也極為淡薄，他既沒有可以依靠的政治團體做背景，也沒有子孫後代需要在官場之上讓人照拂，一個兒子一個女兒都沒有從政，而且遠在外地，因此，在常委會上最難對付也最容易對付，只要沒出老人的底線，基本上都能順利通過。
但現在，為了給陳子華挖個坑，把童根生給弄走了，對管玉和來說，同樣是個不算太好的消息，沒有了童根生的坐鎮，常委會立時分成了好幾派，都各自在上面尋找靠山，便是管玉和如今，想要在常委會上通過一項人事任命，也沒有十足十的把握，當然了，利用市委書記的權利硬性通過的不算。
假若現在要辦理白文斌的調動，那就免不了與別的小團體做交換，這是管玉和目前最不願意做的，童根生剛走，常委中各人的小團體組合還不明朗，許多人有可能還處於觀望當中，所以，現在還不是個最佳時機，需要觀察之後再說，管玉和一向喜歡謀而後定，信奉凡事謀而立不謀則廢，比如當初安排歐陽彩妮去芝蘭，還有李明浩這樣的暗棋，都是本著這樣的指導思想，因此，更加不會在這個時候，貿然在常委會上提出重量級的人事任命。
琢磨了一會兒，管玉和對陳子華道：「政法委張書記年齡有些大了，而且身體也不是很好，現在還兼任著市公安局的局長和黨委書記的職務，市委考慮給張書記增加一名副手，幫張書記處理日常事務，你有沒有合適的人選推薦？」
陳子華先是一怔，隨即便明白過來，這是給他提出交換條件了，白文斌繼續留在芝蘭當縣長，但市裡可以安排一個政法委副書記、公安局常務副局長的位置，這明擺著是要調吳明出來了，只要吳明從芝蘭調走了，白文斌就可以繼續呆在芝蘭擔任縣長，說起來，還是陳子華佔了便宜，不過，他總覺著啥地方有些彆扭。
沉吟了一下，只好順著管玉和的話音道：「芝蘭縣的政法委書記吳明工作能力強，肯幹事實，又能堅持原則，給張書記做個副手還是能夠勝任的。」吳明在芝蘭是副處，調到市委做政法委副書記，不管分工如何，有沒有實權，級別都會調整成正處，這可是絕大多數人一輩子都翻不過去的坎兒，雖然這傢伙不大願意在官場混，但為了自己的前途，卻是顧不得了，逼也得先逼著他就範。
管玉和笑著點了點頭，道：「那就這麼定了，等下次常委會，咱們議議。」
從管玉和的辦公室出來，陳子華就像做夢一樣，有些哭笑不得，一路想著心事，回到辦公室剛坐下，就見市委辦主任吳月萍進來道：「陳書記，您對秘書有什麼要求，辦公室好給您配一名合適的專職秘書。」
看著面前身材窈窕，面若桃李的美女，陳子華心裡實在說不出是什麼味道，他也是上任之後才弄明白，這個吳月萍才三十二歲，比陳紅梅還小三四歲，是鄰省某副省長的女兒，華都師範大學畢業，是市委辦公室主任、市委秘書長、市委常委，不知道什麼原因，不喜歡人稱呼她秘書長，因此，大家才都稱呼她辦公室主任的頭銜。
本來還以為是管玉和的禁臠，弄了半天卻還有這麼大的背景，陳子華自然不願意無端端的得罪她，笑著道：「吳主任看著安排吧。」對馮雅君原來為他挑的那個秘書田懷玉，陳子華實在有些頭痛，因此也沒想著帶他到市裡來。
吳月萍「嗯」了一聲，道：「那我先安排一個秘書過來，陳書記用著順手的話，再定下來，還有，您的配車暫時先用黃書記的那輛，司機要不要從司機班選？」
陳子華道：「司機還用我原來的吧，等會兒我讓她去你那裡登記，麻煩吳主任幫著安排。」
吳月萍應了一聲，裊裊娜娜的轉身走了。
陳子華坐在辦公室沉吟起來，衡量把吳明調到市裡來的得失利弊，很顯然，管玉和拿出的這個位置聽起來很威風，可能卻是個沒什麼實權的閒差，至於什麼張書記年齡大身體差之類的，純屬胡扯蛋，政法委書記張廣寧，今年五十六歲，按照六十歲退休的標準，還有四年呢，何況現在司局級超過六十歲的一大層，誰也不好說人家張書記年齡大身體差。
不過聽管玉和的語氣，恐怕這個政法委書記跟他不是一路了，多半是想趁著這個機會把自己拖進去，先與張國寧切磋一番，他好看看風色，然後看人下菜，為進一步掌控隴東做準備，自己又該如何應付呢？陳子華哪有這方面的經驗，只能自己在辦公室瞎琢磨。
敲門聲傳來，吳月萍去而復返，手裡拿著一疊檔案，遞給陳子華道：「陳書記，這是我給您挑的兩名秘書的檔案，您選一個先試用試用。」
陳子華沒想到吳月萍效率這麼高，一會兒工夫就選好了，當然，這也要看怎麼想了，你可以認為她能力強業務熟胸有成竹心中有數，也可以說她不踏實不認真敷衍了事，甚至對領導的工作不上心，隨隨便便挑了兩個。
陳子華道：「這個，我就不看了，相信以吳主任的眼光，兩個都應該不錯。」
吳月萍難得的露出一絲笑容，道：「就是隨便選，也得您做主選一個吧？」
陳子華被吳月萍的笑容晃了晃，心裡竟然無緣無故的跳了一下，第一次見到她的笑容，竟然給人一種驚艷的感覺，陳子華暗暗訝異，這樣要容貌有容貌要身材有身材的大美女，還有不錯的身世和地位，怎麼就還是單身呢？
隨手拍了拍上面的檔案袋，道：「那就選這個吧。」
看得出來，陳子華選得很隨意，甚至沒有去看檔案袋上的編號。
吳月萍見陳子華直接選了上面的一個，臉上露出一個怪異的笑容，道：「陳書記，我等會兒就幫您帶過來，您稍等。」說罷，拿起檔案袋轉身出去了。
陳子華望著吳月萍無限美好的背影，微微愣了一下，不知道她剛才那個笑容是什麼意思，按說以自己瞭解到的吳月萍的背景，肯定不會屬於任何一個派系的，她的身份決定了，她不會隨便投靠哪一方，別人也不會輕易招惹她，應該算是那種比較純粹的中間派，所以，他並沒有對吳月萍起什麼防範的心思，而且盡可能的表現出友好的態度。
雖然不可能拉攏過來，但最起碼，不能讓她成為自己的阻力不是，但剛才吳月萍臨走時的那個笑容，卻讓他有一種怪異的感覺，難道被算計了？這個念頭剛冒出來他就搖搖頭，這樣的可能性幾乎不存在，即便是真的安排一個不與自己一心的秘書，自己也能隨時換了，無論是誰，都不會在這上面動歪心思。
時間不大，吳月萍今天第三次來到陳子華的辦公室，臉上帶著笑容，道：「陳書記，我把秘書給您帶來了。」
陳子華看了看吳月萍身後，卻是沒看到任何人，不禁有些狐疑的望著吳月萍：「人呢？」
吳月萍臉上難得的有了一絲紅暈，笑道：「就在門外，是這麼回事兒，方才呢，您也沒看檔案，所以我先給您做個簡單的介紹，因為秘書處的老秘書比較多，大都是別的領導用不慣或者沒有什麼經驗的秘書，我給您選了一位經驗比較豐富的老秘書和一個剛剛分進來的大學生，沒想到您選了那位新來的大學生。」
陳子華「哦」了一聲，難怪吳月萍會笑的那麼古怪，便道：「沒關係，給我當秘書很簡單，有眼色就成，其他要求倒是不高，大學生就大學生吧，有沒有經驗無所謂。」心裡卻是鬆了口氣，沒有經驗的大學生雖然有些愣頭青，卻不似那些老油條心眼多，很容易就能培養成自己的心腹，用秘書，還是用新人好啊，何況，他根本就不指望秘書幫他寫寫畫畫的。
吳月萍笑了笑，道：「陳書記，這個大學生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介紹來的，以後還希望您多擔待。」
吳月萍的眼裡儘是笑意，心裡更是要樂翻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當初羅部長找到自己的時候，自己還有些遲疑，可真正見了這個在圈子裡聲名極顯的年青書記之後，心思也跟著活泛起來，開始還有些拿捏不定注意，故意拿了倆檔案袋子試試手氣，沒想到就得了個頭彩，這會兒連她都想看看這個年輕書記的笑話了。
陳子華心裡微微怔了怔，吳月萍這話就是非常明顯的示好了，雖然不大明白其中的緣故，卻也樂見其成，道：「沒問題，是你男朋友？」隨即就笑了起來，雖然玩笑成分極濃，卻是很快的拉近了兩人之間的關係。
吳月萍臉上又是微微一紅，笑了笑，道：「那我可先走了，有什麼疑問，您等會兒直接問新秘書就成。」說罷搖曳生姿的走了出去，到門口的時候，還忍不住笑出了聲。
辦公室門外緩緩走近一個人影，陳子華抬頭一看，登時就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