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除夕(下)
田懷玉是地地道道的芝蘭人,對於芝蘭的溝溝叉叉還是非常熟悉的,接到任務的時候,他正在家收拾準備過年呢,今年政府財政稍微寬裕,這年關的福利也就稍顯豐厚了一些,也不知道是誰出的主意,政府機關除了每人一箱蘋果之外,還有一壺十斤裝的菜籽油,一袋二十斤裝的東北大米,既體面又實用。
原來在政府行政科當副科長的時候,家裡便裝了電話,所以能及時接到陳子華的電話,聽完書記佈置的任務,田懷玉立刻盤算起來,芝蘭縣最貧困的地區依然分佈在山區,越是交通落後的地方,便越是貧困,但書記要去慰問,自然不能選那些汽車難以抵達之處,但也不能敷衍了事,因此,這還真是個比較有難度問題。
田冬梅見哥哥在屋裡轉來轉去的,便嗔道:「大家都忙著蒸饃包包子,你就不知道搭個手幫幫忙,盡在屋裡轉悠啥呢,不想幹活就去看電視或者乾脆休息,別在屋正中轉悠來轉悠去的,沒得礙人的眼,看著就生氣。」
田懷玉瞪了妹妹一眼,斥道:「沒長眼睛也沒長腦子啊?不知道我正忙著吶?打什麼岔!」
田冬梅便撇了一下嘴,道:「裝什麼啊裝,你們書記都回家過年了,你一個破秘書,還真當自己是個人物啊,都啥時候了,還忙,忙啥呀?」
田懷玉「哼」了一聲,也不理妹妹,獨自坐到電話旁,開始籌思起來,雖然是一個不起眼的活動,但對於基層的鄉干來說,卻未嘗不是個機會,尤其是在這個節骨眼上,他開始尋思把這個機會讓給誰,平時跟自己有過交往的鄉鎮幹部一一從腦海裡面滑過。
見哥哥似乎真的有事兒,田冬梅裹著圍裙便湊了過來:「哥,這大過年的,到底是啥事兒,還把你給愁的,說出來聽聽,不定咱爸咱媽還能給你想個主意呢。」
田懷玉瞥了妹妹一眼,慢條斯理的道:「方纔接到縣委辦張主任的電話,明天陳書記要去咱們縣的貧困地區生活困難的人家看望,讓我連夜準備一份計劃出來,我這不是在籌算著麼,唉,要說咱們縣最貧困的地方,莫過於東峰嶺和青嵐峪,但是……」
田冬梅見哥哥不說話沉吟起來,便皺眉道:「但是什麼啊?」
田懷玉道:「東峰嶺的鄉長和書記都是楊縣長的人,現在楊縣長已經調走了,那裡的實際情形我又不摸底,怕大過年的,去憧出啥不不美氣的事兒,到時候大家臉上都不好看,青嵐峪的書記是杜海燕,我不想把這個機會送給她。」
田冬梅「哧」的一笑,道:「難怪人家杜海燕當初看不上你,大男子漢的,就這麼點兒心胸,要是我的話,也不會選你。」
田懷玉皺了皺眉頭,道:「你知道什麼?杜海燕之所以……算了,跟你說你也不懂。」田懷玉叼了一根煙放在嘴裡,慢慢的吸了起來,目光卻開始有些游移不定,杜海燕嬌美的面龐不期然的浮現在眼前,隨即又搖搖頭,輕輕歎了口氣,「要是選擇青嵐峪,杜海燕說不定還會怨恨我,以為是在掃她的面皮呢。」
田冬梅便道:「哪還有啥為難的,直接選東峰嶺得了,呃,去東峰嶺慰問貧困戶?哥,我能不能跟著一塊兒去?正好有幾個一中的特困生,就是東峰嶺的。」
田懷玉心不在焉的「嗯」了一聲,他還在考慮,怎麼做才能在不影響書記慰問活動的前提下,給東峰嶺的書記和鄉長上點兒眼藥。
臘月二十八這天,段輝和妻子趙梅從臨海回來,幫眾人投資買的股票認股證都放在寧林那裡,寧林現在算是暫時在臨海扎根了,幾個人買的認股證,全由他在臨海保管,具體怎麼操作,他已經從陳子華這裡取了真經。
段輝和趙梅到家之後,便連忙到臨湖小區來找陳子華,正好陳子華打算下鄉,便讓他開著三菱越野,自己和妻子坐在後排,張敏坐在副駕駛位置上,一行人六七輛車,浩浩蕩蕩的開往東峰嶺。
田懷玉坐在第一輛車裡面帶路,後面還有政法委書記吳明、組織部長陳紅梅、宣傳部長李明浩以及電視台的車子,財政局局長胡文靜和民政局局長李宏偉坐一輛小客貨車,裝著麵粉、大米和菜籽油等等,還有幾百斤的豬肉,當然都是分好了的,有二三斤一吊的,也有五六斤一吊的,裝了兩三車。
田冬梅興致勃勃的坐在田懷玉的車上,不停的問東問西,惹得田懷玉煩悶不已。
別看田懷玉若無其事的樣子,其實他早就打好主意要算計東峰嶺的書記一把,東峰嶺的書記原先是楊文生的秘書,後來不知用了啥手段,幫著市委的某個領導牽線,把杜海燕送到那個領導的床上,從而幫了楊文生一個大忙,後來就到東峰嶺去做書記了。
田懷玉對這件事兒一直記恨在心,但卻始終沒有機會報復,自從做了陳子華秘書之後,他便隱隱的存了心思,這次再三斟酌之後,便悄悄的給東峰嶺的領導打了埋伏。
三菱車內,陳子華笑著問段輝:「考慮的咋樣了?有沒有興趣在臨海?」
段輝道:「興趣倒是有,我也覺著是個機會,不過,具體咋麼做,還要書記給指點指點。」
陳子華道:「指點談不上,暫時先幫著把眼前這件事兒處理了,到時候你會有別的想法也說不定,嗯,過完年你就去臨海,跟寧林搭個幫吧。」
段輝琢磨了一陣,道:「書記,你那些認股證準備怎麼操作?我看到有好多人都打算倒賣的,據說也可以賺不少錢。」
陳子華笑道:「我那個就沒打算賣,到時候中籤了就買股票。」
段輝這時候還無法預計能有多少中籤,但想著中了就買的話,那投資恐怕就很恐怖了,不過他沒說出口,反而問坐在副駕上的張敏:「張主任,你那些想咋操作?」
張敏笑道:「按照陳書記說的,先買成股票,然後拋售,直至中籤的買完為止。」
陳子華便說道:「其實這是資金不足時的最佳做法,實在沒有錢的情形下,也可以倒賣認股證,想必到時候會翻上不少倍。」
段輝卻搖搖頭,「自從十九號開始,認股證都是要按身份證登記姓名資料的,買股票的時候也要姓名來買,恐怕倒賣的生意不好做。」
陳子華想起前世就曾因為換名的事兒鬧過不少風波,便道:「應該問題不大,不過,你買的應該都是白板吧?」
車隊漸漸駛入東峰嶺地界,路面也開始變得顛簸不堪起來,距離鄉政府越來越近,坐在副駕上的張敏,臉色卻慢慢的沉了下來。
華都,雲翔集團,燈火輝煌的宴會廳,楊建勳臉色陰沉的望著桌面上酒杯。
「都調查清楚了沒有?」回過身來的時候,他已經換上了一副風輕雲淡的神色,端起酒杯輕輕嗅了嗅,「便是沒有喝過玉液酒的人,也會在第一眼就辨認出這是假酒。」
「這不是假酒,楊總,」一位三十多歲的精幹男子站在楊建勳的對面,手裡拿著一冊文件夾,神色淡然的看著楊建勳,「已經鑒定過了,這批酒確實是藍山酒廠出品的,酒廠那邊也發來了傳真,工藝沒有任何異常,所有工序也合乎標準,但釀製出來的酒,卻似乎缺了幾道關鍵的工序。」
楊建勳沉吟道:「酒廠的工程師怎麼說的?」
精幹男子道:「沒有檢查出任何漏洞,幾個老技工也證實,所有工序都合乎既定標準。」
楊建勳皺著眉毛,「會不會是水質的原因?」
精幹男子搖搖頭,「水質也已經鑒定過了,比咱們開產的時候還要好,我懷疑,應該還是出現在工藝上,某些關鍵性的技術,我們沒有掌握。」
楊建勳斜著眼睛瞥了對方一眼:「那之前那些酒是怎麼生產出來的?」
不光是在問手下,楊建勳自己也在狐疑,假若是工藝出現問題,為何前幾個月出產的酒都沒有出現過問題?要不是國外的大客戶突然反饋回來信息,恐怕現在仍然被蒙在鼓裡呢。
「除了雲生酒業,別的客戶有沒有消息?」楊建勳心裡已經有了一絲不妙的預感,假若供應給國外的這幾家客戶都出現問題,光是索賠一項,就要了雲翔集團的命了,便是再有十個雲翔集團,也不夠這次折騰的。
「暫時還沒有消息傳回來,不過,」精幹男子顯然不看好會出現什麼奇跡,「您還是做好準備吧,現在庫存的酒全部有問題,市場上還有大量的貨,要是等問題都爆發出來的話,雲翔集團就徹底完了。」
楊建勳緩緩的坐了下來,假若真的像眼前這位手下說的那樣,崩潰的,就不僅僅是雲翔集團了,恐怕還會影響到家族的根本,更要命的是,自己從文熙市挪用的那筆財政撥款。
看來,今年這個除夕,是沒法安然度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