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伍章推波助瀾
周慶紅得知楊建勳已經從倩華酒業挖到了核心的技術人員,心裡總覺得啥地方不大對頭,皺眉沉思半晌也不得要領,歎了口氣,隨口問道:「有沒有從那些內部人的口中,得知港資公司為啥輕易就從藍山撤資麼?要知道,這個酒廠,可是實打實的聚寶盆吶。」
藍山玉液酒廠的崛起,不能不說是個奇跡,不到一年的時間,光是楊建勳依靠藍山縣的那部分配額,就賺了個盆溢缽滿,更不要提掌握全部資源的酒業公司了,因此,對於倩華酒業直接從藍山撤資,周慶紅是充滿了不解。
酒廠的生產,除了寥寥幾個管理人員之外,幾乎全部都是中方人員,包括所有的技術人員,倩華酒業一旦撤資,就等於把技術白白留了下來,其中的關竅,便是個傻子也看得出來,正因為如此,周慶紅一直都不相信對方會撤資。
楊建勳笑了笑,「酒廠所在地的地下水被山區的肆意採伐污染,尤其是重金屬污染,應該是跟金礦的開採有關,那裡的水質已經不適合生產標準了,這是其一,倩華股份公司的投資方向有了重大變化,資金周轉出現了問題,沒有力量給酒廠追加投資用於水質的改善,據說酒廠已經在芝蘭縣找到適合的水源,但需要重新投資建廠。」
周慶紅沉吟了一會兒,至於楊建勳的話,他是根本不信的,水質污染根本不是大問題,憑借酒廠在藍山的潛力,完全能讓藍山政府關閉礦區,水質問題自然能夠迎刃而解,所缺的,不過是時間而已,沒錢追加投入?扯淡,酒廠一年的收入,擴建幾個酒廠都沒問題。
「這家公司的投資方向有什麼變化?」周慶紅還是看到了關鍵的地方,最有可能的原因,應該就出現在投資方向上,但他畢竟不是商人,更不會去關心一家外資企業的投資情形。
楊建勳心裡暗自點頭,周慶紅能做到市委書記,顯然不是憑命或者僅靠背景後台的支撐,眼光、能力、手腕,都是很不錯的,「根據調查,倩華公司近期主要的投資共分為三個部分,一是海外酒店業,主要擴張區域在英美法意等歐美發達國家,二是貿易,主要對象是蘇聯,幾乎啥生意都做,第三個方面是國內,準備在芝蘭縣開發旅遊區。」
因為藍山酒廠的原因,楊建勳對於這家港資公司還是用了一番心的,發現這個在他眼裡會下金蛋的母雞,在人家公司裡面連根毛都算不上,心裡激動興奮的同時,也有極大的落差。
倩華股份公司投資白雲山開發的事兒,算是關西省的大事之一,周慶紅自然知道,只是之前沒有把玉液酒廠跟倩華股份公司聯繫起來而已,對於芝蘭縣拉過去這麼大一筆投資,他心裡還是非常佩服陳子華的,只是現在實在不願意想起那個讓自己栽過跟頭的人罷了。
「與蘇聯做貿易?」周慶紅怔了怔,彷彿觸動了某根神經,轉身在辦公桌上翻了起來,不大功夫,就翻出一份黨內參考報紙,隨即盯著上面的一篇文章,皺起了眉頭。
望著對面高大的牌樓,陳子華的目光久久的停在華都醫科大學的牌子上,前世就是在這裡開始他的初戀的,雖然不是第一次來華都了,但回到前世的母校,卻還是第一次,另外的那個時空裡,他就是在這裡讀完臨床醫學,後來才去華清大學讀的微生物博士。
如果真的只是時空倒流的話,這個時候,裴晴應該正在這裡讀大二吧?
輕輕歎了口氣,黃鸝的一頓地道的川菜卻無端的勾起前生的記憶,莫名其妙的便駕車來到這裡,儘管一再在心裡告訴自己,現在所處的不再是原來的那個時空,但完全相似的世界讓他也分不清到底哪個是真實哪個是虛幻。
他沒有勇氣走進醫科大,去尋找曾經的時光,或許,自己與那一世的經歷,只應該是平行線,否則的話,看到曾經的妻子,自己又情何以堪?
晃了晃頭,陳子華企圖把那些曾經的記憶從腦海裡面驅逐出去,只是,目光晃過車窗的瞬間,一個似曾相識的人影,卻又緊緊的吸住了他的心神。
第一眼看到這個人的時候,陳子華的心便急劇的跳動起來,彷彿心靈感應似地,那個人突然回過頭來,宛若星辰一般晶瑩閃亮的目光,透過車窗玻璃,與他撞在了一起。
這絕對是一張足以讓任何男人為之迷醉的臉龐,寬寬的額頭,珠圓玉潤的下頜,玉管也似的瓊鼻,清澈明亮如夏夜寒星一般的瞳孔,眉若翠羽,斜斜的飛入鬢角,勾勒出兩條優美的弧線,長長的睫毛微微地顫動,白皙無瑕的肌膚透出淡淡紅粉,雨潤光澤般的雙唇如玫瑰花瓣一樣嬌嫩欲滴。
筆直黝黑的秀髮宛若瀑布一般垂在後腰,隨著她轉身回眸的動作,秀髮飄揚,劃出一道優美飄逸的弧形,嫩黃色底紋的連衣裙上綴著細密的碎花,光潔玉潤的秀足上穿著一雙淡紫色的厚跟涼鞋,晶瑩透明的鞋帶襯托著潤滑嬌俏的足踝。
陳子華的目光怔怔的停留在女孩的嬌靨之上,兩人的目光彷彿正負兩極一般,在虛空之中交纏在一起,時空在這一刻似乎停頓了,足足過了有十幾秒的工夫,車上車下的兩人,突然不約而同的露出一絲笑容。
在陳子華推開車門下來的同時,女孩也搖曳生姿的走了過來,兩人相距十幾米的距離,陳子華卻能從心底感受到女孩與生俱來的那一縷清香。
「我們應該沒見過面吧,」女孩雙手抱著幾本書,將胸前無限美好的曲線勾勒的更加動人心魂,「但我怎麼覺得與你很熟悉,彷彿認識了很久一樣,嗯,這種感覺好奇怪,就像從小就認識一般,你好,我叫陳力。」
聽到最後的兩個字,陳子華的心幾乎從胸口裡面跳出來,「或許我們真的認識呢,」穩了穩心神,陳子華將目光從陳力胸前的徽章上移開,那是一枚白底紅字的學生校徽,凝住著陳力星辰一般的眸子,試探著問道:「龍溪口,陳家灣?」
龍溪口,陳家灣,是陳力的家鄉。
那是一個山清水秀,風光迷人的山區小村,背依青山環抱,面臨龍溪大河,因為那裡剛好是龍溪河水沖出峽谷後的第一個水灣,也是龍溪河沿岸最大、最美麗的山村,村裡幾乎都是一個姓,百分子九十以上都是陳家世代繁衍的後代,故而得名陳家灣。
隨著時代的變遷,陳家灣的居民漸漸遷出大山,昔日百十戶的村民,只剩下寥寥六七戶,陳力家就是其中之一。
陳力的父親曾經是陳家灣的書記,母親是從臨海來下鄉插隊的學生,亦是陳家灣學校的校長,多年的辛苦操勞,父親在陳力上高中那年因心臟病突發去世,母親也在她高三的時候患腦溢血栽倒在課堂上,已經在病榻上躺了三四年了。
之所以下決心學醫,就是為了一個願望,徹底治好母親的病,讓母親重新站起來。
考上華都醫科大學之後,陳力幾乎全副心神都投入到了專業裡面,幾乎沒有心思顧及學業之外的任何東西,今天就是到書店去選幾本學校圖書館裡面沒有的最新外文書籍,不想在校園外面撞到了陳子華。
在看到陳子華的第一眼,她的心便像觸電了一般,彷彿遇到了磁石,不由自主的走了過來,似乎與這個少年男子心靈相通,兩人幾乎同時感應到了對方的心思,那種難以言喧的默契,宛若天生一樣,目光相交的瞬間,靈魂彷彿也溶在了一起,渾然一體,難分彼此。
這是一種難以用語言來描述的感受,陳力的感覺,眼前這個男子,似乎是自己身體的另一半一樣,只有融合在一起,自己才是一個完整的人,她相信,這個男子吸引她的,絕對不是因為他英俊的容貌,也不是淡然自若充滿自信的氣質,而是一種與生俱來的神奇感應。
正是這種神奇的感應,讓陳力有生以來第一次不由自主的主動去接觸這個陌生男子。
「你怎麼知道我的家?那只是大山中的一個毫不起眼的小山村,」陳力心中微微有些驚奇,在兩人目光相交的瞬間,她能夠清晰的感應到陳子華的心思,相信眼前這個男子與她有著相同的感受,那是一種純粹的精神上的愉悅,但要說能夠瞭解到有關自身的具體信息,她是不相信的,因為這一刻,她只是僅僅覺得,眼前這個男子應該是最親近、最值得信任的人。
陳子華臉上露出一絲怪異的神色,「陳天祥、許小布?」
「啊?」陳力這次是真的覺得詫異了,陳天祥是她父親,許小布是她母親,因為父親已經去世多年,自己的檔案中都沒有父親的名字,眼前的男子是怎麼知道的?「你到底是誰?」
「我,陳子華,一個你從來沒見過卻又熟悉無比的人,」陳子華說不出自己現在是個什麼樣的心情,因為老天開了他一個玩笑,讓他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他前生的父親就是陳天祥,母親是許小布,而他,那一世的名字,就是陳力。
「陳書記,有您的電話,姓馮。」進門後剛坐下,保姆黃鸝便將泡好的茶放在茶几上,然後清脆的說道,蠻有韻味兒的川話讓他心裡有一種淡淡的溫馨感,不過,這種感覺已經與裴晴無關了,只是一種心靈深處的慰藉吧。
這幾天,幾乎每天都要與陳力在音樂茶座裡面坐七八個小時,那種激盪的情緒已經逐漸平復,但兩人之間的那種水乳交融般的神奇感應,卻隨著時日愈發的明顯了,每次告別,陳力神色中的不捨,他感同身受,彷彿對方就是自己的另一半靈魂,一刻也不願意分開。
「這是電話號碼。」黃鸝把一張紙條兒放在茶几上,陳子華瞥了一眼,那是他和馮雅君在臨湖小區小窩裡面的電話,「嗯」了一聲,拿起紙條兒,便打算回臥室去打電話。
黃鸝端起陳子華動都沒動過的茶杯,望著陳子華的背影,微微噘了噘嘴唇,直到傳來「匡」的一下關門聲,她才露出一絲歡容,大模大樣的坐在陳子華放在坐過的位置上,翹起二郎腿,端著茶杯有滋有味的品嚐起來,「真真的好茶!」
「雅君,休息了麼?」電話一通,陳子華便柔聲問道,馮雅君那張美絕塵寰的面龐彷彿就在眼前一般,讓他的心,不期然的便有一絲火熱。
「嗯,人家剛睡下,你也不看看,都幾點啦,」馮雅君慵懶的嬌嗔中透出一絲難以抵擋的誘惑,輕輕的鼻音讓陳子華心底竄起一股燥熱,這種感覺,就像那晚聞到陶虹的異香一般。
端起床頭的水杯,一仰脖,將裡面的涼開水盡數灌了進去,然後才對著話筒道:「你饒了我吧,大姐,我可是孤身一人在外,你再誘惑下去,非逼得我犯錯誤不可。」
話筒裡登時傳來馮雅君咯咯的笑聲,道:「我還以為你是個鐵石心腸的木偶呢,給你機會你放棄了,現在覺著我的好了?」嬉笑了兩聲,「要不要大姐現在飛過去安慰安慰你?」
陳子華吁了口氣,道:「再鬧,我回去就把你吃了!」
馮雅君咯咯笑了一會兒,跟著調笑了幾句,這才轉入正題,「你那篇論文,就是登在內參上的那篇,有關蘇聯的那個,今天被人轉發在省報上了,我覺著,苗頭好像不大對,似乎是有人想借此整整你。」
陳子華先是一怔,隨即便笑了起來,「有人推波助瀾了,這次想不火恐怕都難,就是不知道誰在暗中幫忙呢。」
馮雅君卻有些擔心,「我覺著,有人在暗中針對你了,還是小心點兒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