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入局
從辦公室出來,田懷玉心裡有些忐忑不安,在行政科干了五六年了,門路不知跑了多少,卻從來沒有什麼進步,原本已經死了那份心思了,忽然卻接到通知,說組織部長要見他。
輕輕敲了敲陳部長辦公室的門,田懷玉心裡還是難忍緊張,別看組織部長陳紅梅只是個美貌婦人,可要把她當成花瓶部長,那可就離倒霉近了,之前當宣傳部長的時候還看不出來,許多人都以為她能以三十多歲的年齡就入常,成為縣委的決策人之一,多半是因為美貌的緣故,現在才明白,她的手段居然是常委中最高明的人物之一。
芝蘭官場上,現在很少有人不怕陳紅梅的,短短幾個月的工夫,將基層官員幾乎齊齊梳理了一遍,組織部還從來沒見過如此認真的考察過基層幹部,每個被叫去談話的人,不外乎兩個結果,要麼留任,要麼捲鋪蓋走人,而後一種情形往往佔了絕大多數。
所以,要說田懷玉這時候不緊張,那純粹是自我安慰。
「陳部長,您找我?」剛進門,田懷玉便有些拘謹的說道,雖然就在一個大院,幾乎經常見面,但田懷玉卻從來沒有像今天這麼緊張過。
「嗯,坐下說話,」陳紅梅清麗的臉上幾乎沒有什麼表情,給人的感覺除了美麗之外,就是冷肅,很難讓人感受到風韻猶存的美婦人風采,「在行政科工作的怎麼樣?」
田懷玉心裡微微一怔,不知道陳部長問的這句話中心意思是問行政科的工作還是問他自己的工作,但又不容他多想,只能含糊其辭:「還行,雖然事情瑣碎了點兒,卻也很充實。」行政的工作事無鉅細,包羅極其龐雜,幾乎就是個無事兒不管的管家婆,在行政科這幾年,田懷玉也算鍛煉了出來,別的不說,酒量絕對是政府部門裡面的一流水平。
「你以前是教師出身吧,」陳紅梅談話的跳躍性還是比較大的,尤其是審查幹部的時候,腦子反應慢的話,還真有些跟不上她的思維,「是四中的政治老師?」
田懷玉心裡已經鬆懈下來,雖然只是隨隨便便的兩個問題,他卻已經可以肯定,今天的談話不會是要處分他,反而有點兒考察的意思,「我是省師範中文系畢業的。」
陳紅梅「嗯」了一聲,道:「談談你對白水河水電工程中,政府移民的看法。」
田懷玉心裡可就有些拿不準了,怎麼問出這麼個怪問題?思及前段時間跑到政府辦告狀的幾戶村民,腦海裡面開始尋思,不會是處理上河村移民事件有啥地方不妥吧?可這似乎也不歸組織部管,腦子裡亂哄哄的,嘴裡卻有條不紊的答了起來。
最近因為沿白水河流域不少村子整體搬遷,自然少不了一些雞毛蒜皮的事情,有不少村民因為對移民政策理解上的問題,把狀都告到政府來了,幾乎都是行政科接手處理的,所以田懷玉還是比較瞭解村民搬遷這塊的,加上是本地人,對建設水電站,要比普通群眾理解甚至渴望得多,深知建設水電站對於芝蘭的意義,因此,答起來倒是條理清楚,言之有物。
「田冬梅是你妹妹吧,在縣師範進修?」陳紅梅的下一個問題讓田懷玉更加摸不著頭腦,不曉得怎麼會扯到自己妹妹身上。
「是,冬梅是縣一中的英語教師,因為縣師範邀請省外語學院的教授定期過來講課,所以,全縣各中學的英語教師都來師範聽課。」田懷玉心裡總覺得怪怪的,卻又說不出來怪在啥地方,只能問一句答一句,慢慢的也不再胡亂揣測了。
陳紅梅難得的微微一笑,道:「你的工作臨時做一下調整,到縣委辦,暫時擔任陳書記的秘書,你有沒有什麼想法?」
田懷玉心裡一跳,隨即強抑住激動,道:「堅決服從組織的安排。」
陳紅梅點了點頭,道:「行,你去交接一下工作,然後到縣委辦找馮主任報道,她會安排你的具體工作。」說完便垂下頭翻閱文件,不再理會田懷玉。
田懷玉邁著輕鬆的步子回到行政科,坐在往日的辦工作前,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弗蘭卡跟馮雅君打過數次交道,兩人自然相識,陳子華很認真的為兩人做了介紹,然後道:「以後由馮雅君擔任公司的總裁,全權負責公司的行政和經營。」
馮雅君微笑著點了點頭,對弗蘭卡道:「我暫時還無法履任,公司的日常運作,依舊由弗蘭卡先生負責,專業的事情需要專業的人員去打理。」
弗蘭卡雖然不大明白陳子華與馮雅君之間的關係,卻也明白,今後這個女人,就是自己的頂頭上司了,而且聽意思,她就是陳先生的全權代表,執行董事了。
陳子華看了看弗蘭卡,問道:「運作的怎麼樣了?」
弗蘭卡明白陳子華的意思,點了點頭,道:「很順利,已經從蘇國家銀行高息貸款四億盧布,十年的期限,百分之二的回扣,現在正在通過市場倒換黃金、石油、橡膠等等,然後全部套現,倒換成美金。」
陳子華倒是沒想到弗蘭卡這麼能幹,四億盧布,折算下來的話,要六億多美金呢。點了點頭,把自己的論文拿了出來,遞給弗蘭卡,「你看看這個吧,然後想辦法,盡量擴大戰果,利用手中的資金,在這場變革中,撬動更多的資產,無論打劫到多少,都會在紅利之外,再給你百分之一的分成。」
笑了笑,陳子華接道:「當然了,若是這次因為判斷失誤,造成的損失自然與你無關。」
留下馮雅君和弗蘭卡商議公司發展以及在芝蘭的投資規劃,陳子華獨自趕往竹園村,他已經與錢有德約好,在竹園村會面。
讓陳子華意外的是,在包廂裡面見到了張敏,就是梁珊以前的那個秘書,如今已經是臨河鄉的書記了,也不知道她是怎麼湊過來的,居然能跟錢有德在一起等他。
「陳書記,你可得救救我。」剛一坐下,張敏便有些垂頭喪氣的說道,顯然,這段時間過的不是很舒服,原本嫵媚中透著幾分精靈的氣質,竟然露出一絲疲憊來。
「咋了?出了啥事兒啦?」陳子華端起錢有德遞過來的茶杯,有些奇怪的問道,跟張敏認識很久了,倒是沒見過她露出這種神色,雖然倆人關係比一般人要稍微親近一些,卻也不至於見面就說出這樣的話來。
張敏苦著臉道:「倩華酒業要撤資,對我們臨河鄉來說,可就不僅僅是雪上加霜那麼簡單了,辛辛苦苦培育出的葡萄園,可還指望著酒廠能給釀製出更好的葡萄酒呢。」
陳子華奇道:「誰說倩華酒業要撤資了?好像投資也才一年多吧?就是真的撤資了酒廠難道就造不出葡萄酒來了?你呀,還真嚇了我一跳。」方才跟弗蘭卡說了那麼多,偏偏就沒問酒廠的事兒,也不知道現在進行的怎麼樣了。
張敏道:「您不知道倩華酒業要撤資的事兒?這都鬧騰了好長時間了呢。」
陳子華心裡微微一動,隨口問道:「不知道是啥原因,居然鬧到要撤資的地步?」
張敏歎了口氣,「還不是玉液酒給鬧騰的?」倒了一杯酒,張敏像喝白開水似的一口喝了個乾淨,「這玉液酒啊,現在也是喝一瓶就少一瓶咯。」
錢有德這時候才插口道:「其實啊,這事兒我已經打聽的差不多了,跟縣裡的關係不大,你埋怨周書記,跟他鬧意見,是真的冤枉他了,為了酒廠的事兒,他在市委可沒少受罪。」
陳子華眉頭一皺,道:「周春書記?他在市委能受什麼罪,誰敢莫名其妙的給他罪受?」
錢有德道:「周書記不是把縣裡原來釀造廠所持的股份,全部賣給了倩華酒業嘛,這事兒原來也是給上面逼出來的,為了能拿到足夠的玉液酒配額,周書記跟酒廠達成協議,將股份全部出讓,但酒廠卻要足額供應縣裡的玉液酒,這個配額是怎麼計算的咱不知道,但是,供給縣裡的玉液酒,幾乎全部都被一家華都的公司接過去了。」
「華都的公司?」陳子華微微皺了一下眉,卻沒有打斷錢有德的話,這錢有德如今也是省內有頭有臉的人物,交往極廣,得到一些隱秘消息也不足為奇。
「聽說是個很大的物流公司,詳情沒人知道,據說上面的背景很硬,連市委周書記對人家都客客氣氣的,對了,這家公司就是市委周書記介紹的關係。」錢有德品了一杯酒,饒有趣味的說道:「玉液酒廠樹大招風,被人給惦記上了,人家通過市裡的關係,要入股酒廠,獨攬玉液酒的經營權,結果談崩了。」
「縣委因為賣了股份,周春書記被市委周書記罵成了賣國賊,在市常委會上一頓狠批,估計呀,下一步要挪位子咯,」錢有德結果陳子華遞過來的香煙,然後摸出火機,正要幫陳子華點燃,卻見張敏已經從兜裡摸出一個高檔的防風火機,打燃之後遞到陳子華面前,便自嘲的笑了笑,點燃自己的香煙,接著道:「你們不知道吧,人家已經買通了酒廠的工人和技術員,假若倩華酒業不同意出讓股份,他們就要拉走工人和技術人員,另起爐灶啦。」
陳子華「哧」的一笑,「那些工人和技術人員又不是傻子,說拉攏就能拉攏啊?」
張敏卻道:「您不瞭解細節,酒廠的工人和技術人員大多是原來縣辦釀造廠的人,由縣裡出面,有的待遇不是有錢就能給得出的,倩華酒業是外資公司,在這些方面是沒辦法跟人家競爭的,否則的話,也不會同意,乖乖的撤資啦。」
陳子華皺了皺眉頭,心裡有些膩味:「周春要位子不保了?」
張敏道:「他原本就是個過渡人物,現在有了借口,自然要被人頂下來了,咱們康縣長,就因為靠上了市委周書記,現在已經掌握了縣委一大半的話事權了。」
陳子華沒想到短短時間竟然發生了這麼多的變化,也不知道何雲鳳等人如今怎麼樣了,只是,自己如今也是力量有限,各人有各人的緣法,自己也不可能顧及所有人的前途,想起上次打電話時何雲鳳說的事情,心裡忍不住歎息了一聲,想必她早就看到這一步了,所以才說去芝蘭找自己,難道想調到芝蘭去?
想了想又搖搖頭,何雲鳳是常務副縣長,縣委的常委,將她調到芝蘭的可能性太小,基本上不具備可操作性,應該是有別的事情。
「錢叔的消息很詳盡吶,」陳子華微微一笑,「不知道是華都的哪家公司?」
錢有德略有得色,笑了笑道:「陳書記,這次你還真問對人了,別人還真的就不知道這其中的秘密,」端起杯子又泯了一口酒,道:「這家公司實力很大,因為在做高速路的生意,專門提供鋪設油料和防護欄,所以跟我有些交往,還是通過市委周書記介紹過來的,據說是周慶紅書記在華都的世交,目前生意已經遍及全國各地啦。」
提起周慶紅,陳子華便是一陣苦笑,不用錢有德多說,他已經大致猜到是誰了,周慶紅的內侄女梁小冰嫁給了楊建勳,這次他便充當了楊建勳進軍西北的橋頭堡,想必謀奪玉液酒廠的,不外乎也是楊建勳的勢力之一。
「小張,你有什麼打算?」陳子華問張敏,既然張敏在他進門的時候那麼說,自然是存了些想法的,實際上張敏的年齡與陳子華相仿,甚至還要大上一兩歲,但從相識到現在,陳子華的身份始終都隱隱高上那麼一個層次,因此也隨著梁珊的稱呼,喚張敏小張。
張敏道:「若非您和梁書記關照,我哪裡能有今天的位置?原本還想藉著倩華酒業,在臨河鄉幹一番事業的,現在恐怕又要泡湯了,除了站隊,像我這樣的女子混跡官場,往往要付出別人難以想像的代價,陳書記,能不能把我調到芝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