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白水河電站(下)
「你估算過沒有，白水河梯級水電站的總投資大約需要多大的資金？」李援朝放下手裡的茶杯，皺眉問道。
「大約四億到四點五億之間吧，」陳子華不是很肯定的說道，這個數據實際上是他請人測算的，若是按照白文斌的論證報告，總投資還不到兩億，陳子華畢竟有過一世的經驗，將資金預算的比較充分，按照他的預算，白水河的三級水電站建成發電，總投資是四點三億。
上次跟李援朝通過電話之後，他便親自趕到華都，除了水電站的項目之外，還有那條與高速公路貫通的大隧道項目，這是要跟部委申報的，有望列入國家規劃的重大項目。
拜訪了林安東之後，陳子華便回來見岳父李援朝，商談有關白水河水電站的投資情況。
「這個資金，芝蘭縣的財政怕是負擔不起吧。」李援朝歎了口氣，陳子華心裡不大情願引進華源集團，他豈能看不出來？但從家族的長遠考慮，以及女兒女婿與家族的關係，他還是極力促成陳子華與華源集團的合作，但從目前的情形看來，還是不大樂觀。
華源內部的人認為，投資水電站純粹就是為了陳子華的政績，面子工程，根本就無利可言，假若是為了李家的核心子弟的政績，不要說是不賺錢，就是賠上幾億也不是什麼大問題，但陳子華就不同了，不過只是一個還沒有成婚的女婿，集團在沒有利潤的前提下，是不可能投入這麼大的資金的，其實不要說沒什麼利潤，就是有點兒利潤，他們也看不上。
這種心態其實是非常危險的，如今李家在檯面上有強力支撐還好，假若失去了官場上的優勢，恐怕華源集團在這種心態下，根本無法支撐多長時間，就會被人吞掉。
而在陳子華看來，這筆投資的回報率是相當高的，不說隨著時間的推移，電價越來越高，單說芝蘭的發展，這幾座水電站即便全部建成發電，也是供不應求，假若由國家財政支持建設電站，那麼華源集團去建這個電站就沒有多大意義了，因為失去了電站的經營權。
李援朝雖然只是隨口一問，陳子華卻也明白了其中的關竅，不知道為什麼，心裡竟然沒來由的鬆了口氣，既然華源不願意付出這個投資，他也正好得償所願，本來就不想將華源集團引入芝蘭縣，這下反而沒有了之前的心裡負擔。
「縣財政肯定無法承擔建設水電站的投資，省裡報批項目應該沒多大問題，但政府撥款的可能極小，所以，假若華源有意投資的話，自然是擁有經營權的。」陳子華暗暗好笑，實際上，用不了多久，所有的電站都會並網，並不存在運營成本的問題，電站只要負責發電，將電力送入國家電網即可，電力運營將由國家電力系統統一掌控，所以，也根本不用擔心有電賣不出去的問題。
「華源集團現在很難騰挪出這麼大一筆資金搞投資，」李援朝斟酌了一番，終於歎了口氣，集團的運作是由老三管理的，他不同意，自己也不好過多的干涉，尤其是牽涉到女兒女婿，免得被人說自己懷有私心，以家族的力量扶持不相干的人。
「唉，可惜了，既然如此，我也只好找別人投資了。」陳子華表面上似乎真的非常惋惜，暗自裡卻反而有些沾沾帶喜，說這話的時候，心裡已經開始盤算併購哪家電力建造公司了。
李援朝暗暗皺了皺眉，他是把陳子華的項目申報書直接交給李玉琳夫婦的，沒想到人家壓根就不相信這個，認為陳子華為了政績，難免對水電站的前景過分誇大，所以直接就無視了，而且還對陳子華欲引華源集團進芝蘭縣的用心隱隱表示懷疑。
但現在看陳子華的神色，哪裡有半分垂頭喪氣的樣子？反倒是像還了多大的人情似的。
搖了搖頭，李援朝不再在這件事上費神，對於大女兒夫婦雖然甚感失望，卻也不好多說什麼，畢竟現在家族裡面還不是他在當家，上面老太爺不發話，他也不能硬讓華源去芝蘭投資，即便是在為華源著想，人家也同樣會懷疑他的用心，這在大家族中，還是比較忌諱的。
「到芝蘭後，工作還順利吧？」李援朝轉而關心起陳子華的工作。
「還行。」陳子華將自己到芝蘭之後發生的一系列事件經過以及自己的處置舉措應對等等詳細的跟李援朝講了一遍，作為副部級的高官，對官場上的遊戲規則陰陽謀手段自然要比他這個官場新丁強上百倍，因此，他盡量講的詳細一點兒，甚至連自己的一些想法和判斷都沒有隱瞞，就是想讓岳父給他評斷衡量一番得失。
李援朝聽得很仔細，有些不清楚的地方還反覆詢問，待到陳子華講完了，他才沉思了一會兒，「按照你以前的做法，這個楊文生肯定是要拿下的，甚至連隴東市的那個鄭市長也不會放過，這次為什麼會輕輕放過了？」
陳子華苦笑道：「從心裡來說，楊文生實在應該得到應有的懲罰，但我考慮過了，那樣做不過是圖一時的痛快，對官場的習氣並沒有多大的警醒作用，反而還會樹下許多無謂的對手，對以後的發展不但無益反而有害，與我在藍山時一樣，最後不但同級，便是上級也對我這個人很是不喜，現在不同以往，我不希望被別人當成洪水猛獸，就得既達到目的，又要顯得溫和，不能再橫衝直撞、鋒芒畢露了。」
李援朝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你就不覺得留下楊文生，對你自己來說，也算是一種貪贓枉法？在他的縱容保護下，有多少人家被那個走私集團害的家破人亡，走途無路了？他們給國家造成了多麼巨大的損失暫且不說，光是販賣人口和販毒，針對那些受害者來說，你放過楊文生，公平麼？」
陳子華沉吟了一下，「這些人和事，其實在我們身邊隨時都在發生，我不是救世主也做不了救世主，只能盡自己的力量，做一些身邊力所能及的事情，權衡輕重得失，即便是要在官場行俠仗義，懲惡揚善，也要在保證自己利益的前提下才能做，不能為了一時的痛快，喪失了以後更大發展的機會，所以，我放過了楊文生，利用他，迅速在芝蘭站住腳跟，收攏人心，既根絕了芝蘭縣的惡勢力，又沒有觸及有些人的底線，對於今後的發展，首先沒有造成對自己不利的影響。」
李援朝又道：「那你打算怎麼用這個楊文生呢？」
陳子華笑了笑，「我曾經考慮過，先接他的力量站穩腳跟，逐步掌握常委會的話語權，再把基層的首腦梳理一遍，然後就送他走，本來跟市組織部的童根生提說過，打算調楊文生去市裡某個局辦當個副局長什麼的，可現在又不想放他走了。」
李援朝看著陳子華，沒有說話，想聽陳子華到底是怎麼想的。
陳子華道：「現在芝蘭縣的縣級領導基本上還都是原來的班子成員，只有兩三個新人，實在不能與舊班子的常委形成對立，留下楊文生，不但可以協調相互間的關係，而且，他這個人還是很有能力的，留他在班子裡，還有很多妙用。」
李援朝微微一笑，「看來你還是研究了一番領導藝術的，要善於使用不同的人才，手下的人既不能相互之間過分內鬥卻也不能團結得鐵板一塊，這樣才符合矛盾的發展規律，符合馬克思主義辯證唯物論中的對立統一規律。」
陳子華笑了笑，道：「對立統一，是一切事物發展進化的基本規律嘛。」
李援朝點了點頭：「有陽光就有陰暗，這是社會發展的必然現象，既不能只看到陽光燦爛的一面而對社會的陰暗面熟視無睹，也不能認為到處都是**邪惡，而看不到正義始終是社會的主流，你的這些想法和處世哲學雖然還有失偏頗，卻也不容易了，有的東西，只有站在了更高的層面上，才能看的更清楚一些。」
離開華都之後，陳子華在省城停了數日，在政府辦主任朱燁的陪同下，邀請省交通廳廳長許繼民吃了一台飯，將修建連通高速公路與芝蘭縣的隧道工程申報遞交了上去，許繼民之前已經隱約知道了陳子華的關係，所以委婉的告訴陳子華，通過項目不難，資金卻沒有辦法擠出來，不過可以批准芝蘭縣籌資修建，然後徵費還款。
陳子華原本就沒指望能從省上籌到修路款，正在修建的高速公路基本上已經將省上這方面的資金抽乾了，根本不可能擠占出多餘的資金來，能達到現在的目的已經很高興了。
在省城的一家賓館裡，陳子華秘密會見了倩華股份公司的ceo弗蘭卡，讓弗蘭卡在國內併購一家電力建造公司，然後以合資的方式，投資興建芝蘭縣的白水河梯級電站。
他不知道的是，隨著隧道工程的披露，芝蘭縣的投資風潮風起雲湧，尤其是白水河水電站，成了他與李家的華源集團之間的一塊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