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回冰釋
陸仁異常尷尬的望向身邊三衛,反過來三衛也用bs的目光望定他,就差沒像陸誠、陸信那樣大膽的向他豎中指了。
小莊上的馬匹不多,今天送貂嬋、高順他們坐船離開時又全部用來拉車送貨,完事後陸仁就全部打發回莊,自己是臨時起意肯行入的襄陽城。本意是找劉表談一下紙張方面的事就走,用不了太久時間,天黑前能夠步行晃回小莊,可哪裡知道劉表會拖著他談了那麼久?天都黑了!
三十漢裡,換算成現代單位大概是十二公里半,說遠不遠說近也不近,而且古時天黑後的路也不太好走。陸仁有心想回頭去找劉表借宿一晚或是借幾匹馬,臉皮卻又厚不下來。必竟這才剛從劉表那裡出來,自己又曾經向劉表說起過他在襄陽城中有產業可供落腳。
尋思了一會兒心道:「算了,去糜氏宅院裡睡上一晚,明天一大早就趕回去。糜竺現在是住在劉備那一片的宅院裡面,我去糜氏宅院不一定會碰上他,萬一碰上就借馬車回小莊。這樣不會出什麼麻煩才是。」
拿定主意陸仁便帶著三衛往糜氏宅院去,路上陸仁覺得應該有個人回去報個信,省得家裡那幾號人擔心。而且貂嬋、高順、張放遠出,剩下的三衛又全在他身邊,莊上沒有信得過的衛士保護,陸仁也有點放不下心來,便讓黃信連夜趕回去。黃信當然無所謂,他以前是獵戶與斥候,趕夜路對他來說是家常便飯,特別是一個人獨行的話他速度快得可以,三十里用不了多久便到。只是黃信臨去是說的一句話就令陸仁有些哭笑不得了:「哎,我也是勞碌人辛苦命啊!不過這樣也好,家裡的床鋪睡著舒服!」
陸仁啞然心道:「這……看樣子被我帶壞的人還不是一個兩個啊!」
來到糜氏宅院,一如陸仁所料糜竺並不在這裡居住。打理這裡的從人們對陸仁也無絲毫的不敬,必竟糜氏兄妹鬧翻的事沒有張揚出去,糜竺之前也曾交待過這裡的人一切聽從陸仁的安排。
收拾好房間歇下,陸仁卻一時半會兒的睡不著,索性點上燈取出隨身的小紙冊與自製的石墨鉛筆整理腦子裡亂七八糟的事。這已經是他數年來養成的習慣,一但想起什麼事就趕緊記下來。不同的是以前在曹操手下時他記下的主要是自己所知的一些現代知識,現在他記下的更多的是些要去面對並解決的難題。說到底陸仁不是足智多謀的牛人,很多事情他是要經過反覆的思考才能作出相應的對策。有些事一時半會兒想不通的話就只有記下來再從長計議。
翻開小紙冊,上面已經不知記下了多少事,當然也有一些被他一筆劃掉代表解決了的。檢視良久,陸仁取過竹簡毛筆,挑出了幾件目前必須盡快解決的事轉抄出來細細思考——第一是如何向糜竺澄清自己與糜貞之間的清白,進而使糜氏兄妹恢復關係並不因此影響到陸、糜兩家之間的產業合作;第二是造紙業該如何暫時的加以控制,不引起荊州大族的注意,同時要盡快與馬鈞完善印刷機械達到技術方面的絕對優勢,並改良出適合印刷的油墨。
放下筆陸仁沉吟道:「這兩件事是眼下最緊要的,其餘的都可以先放放。嗯……不對,還有一件!」
忽然想起了剛才把黃信給連夜轟回小莊的事,陸仁提起筆又在竹簡上補充了一項——自衛力量不足。
的確,陸仁身邊的自衛力量少得可憐,特別是自曹營與高順、陸信三方出逃後,這一年來他的身邊一直就只有凌風、凌雲、黃信這三個衛士而已。這還是一年來沒出過什麼事,萬一有點事三衛就絕對顧不過來。高順原先幫他帶出來的三百親兵盡沒於白馬隘口一役,之後雖然有重新召集起一些人來,但尚未有成便碰上陸仁出逃的事,這點人全部被高順、陸信分兩路帶去了柴桑。現在柴桑那邊正在按陸仁的計劃修建船塢與碼頭,需要這批人的護衛,不宜調到他這裡來。
這回高順來襄陽與陸仁見面,隨行是帶了點人,可回航時船隻與貨物要有人押運,留下來的十來個人又被貂嬋帶去接婉兒去了。目前小莊上僅有一些本地的佃農青壯權當護院家丁,要是碰上點什麼事陸仁可真不敢指望他們。
再進一步,陸仁把眼光放向之後的計劃。他先前已經選好了兩塊根據地,在還不瞭解情況的前提下,陸仁是作好了準備用相應的武裝力量去搶下來的打算,至少也要做到在那裡立足後還足以自保。按原定計劃這些事是要交給甘寧來做,但劉琦能不能把甘寧帶來陸仁心裡根本就沒底,且就算是帶了來陸仁也不知道甘寧肯不肯為他出力或是與他合作。必竟陸仁現在是個沒有官職的白身人仕,給得了利祿卻給不了功名。而這些古人往往都很重功名。
如果說沒能搞定甘寧,陸仁就只有另尋他人去做搶根據地的活。高順有誓言在先,不太合適去,找尋相應的人才目前也不太現實,想來想去陸仁打算從四衛中挑人出來去做。四衛之首的張放以前是陷陳營百人長,為人也很穩健,自然是第一人選,但是考慮到那邊的地理特點陸仁更傾向於山地獵戶出身的黃信去。只是要完成部曲招慕、人員訓練、武器配備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好在陸仁這小莊上的秋糧正在入倉,釀酒業的漸漸回復也帶來不少收入,在有錢糧的基礎上招慕與訓練私人部曲的事是可以先期進行的,就是武器裝備這方面的事還有待權商。那年頭的鐵不是那麼好弄的,有錢都不一定能搞得到。以前在陸氏鎮是有曹操的支持,可現在就不一樣了。別的不說,就門口那三架排弩的箭頭還沒解決吶!
想到此節陸仁曲指直敲腦門:「哎,頭好痛啊!以前看別人的多爽?可以說要什麼有什麼!可我呢?同是穿越我卻越混越不是味兒,一窮二白三無人的,還內憂外患一大堆,整天都在費盡心思的去處理這事那事。大到我這陸氏家族(貌似他還算不上家族)的戰略走向、關係合作,小到科技的開發改良,有時候還得我自己親自上手去做才行,這簡直是在透支我這條有限的寶貴生命!不知道這樣下去我會不會像諸葛亮那樣累死啊!細想想,我也許還是隱居避世更好些,逍遙自在的……」
晴朗的夜空中突然響了一記驚雷,把沉思中的陸仁給嚇得一哆嗦,急忙推窗向夜空望去卻沒有半點要下雨的跡象。回到桌前坐下卻忽然明白了點什麼,向天空一豎中指,心道:「想想而已嘛,用不著拿這驚雷來警告我!入亂世攪混水的這條路是我選的……當然也有點你玩我的成份在裡面,可男子漢說話算話,我是一定會照著這條路走下去的……不過拜託你也給我點好運氣行不行?我的能力就這麼多,普普通通的,你再這麼個玩法我會死的!」
想著相著,陸仁的老毛病再犯——趴在書桌上睡著了。
「陸僕射,陸僕射?」
迷迷糊糊中陸仁被人喚醒,睏倦之下連眼睛都懶得去睜,直接伸了個大懶腰後心道:「唉,又是這樣,把書房當成臥房。哎喲……腰好痛,脖子也扭著了!」
伸手抹了幾下臉,人也漸漸的清醒過來。這時猛然想起是身處糜氏宅院,不是自家書房,趕緊睜眼去看喚醒他的人。這一看頓然楞住——竟是糜竺!
陸仁慌忙起身施禮,心裡面卻在大罵老天爺:「我靠!我昨晚上才求你給我點好運,你怎麼把他給整過來了!?他可是我眼下最不好見的人!這是超級大霉運,不是好運!」
本以為糜竺見到他會大發雷霆,不料糜竺只是平靜的回了一禮。禮罷二人都沒有開口,陸仁尷尬許久先開口道:「昨夜與劉荊州相談太久誤了行程,又無腳力,只好來這裡借宿一晚……陸仁這就離開。」
糜竺道:「陸僕射不必如此,還請安坐,糜竺有話想要和你說。」
陸仁只好在桌旁坐下。從人送上茶點,糜竺吩咐從人不要來打擾他們後向陸仁道:「糜竺並未與我主劉皇叔一同出征,閒時無聊故來此間看看。聽說陸僕射你在這裡休息便冒然而入,望陸僕射見諒。」
陸仁心道:「冒然而入?詁計是想衝進來罵我的吧?凌風凌雲呢?怎麼也不出來攔一下……」
糜竺道:「陸僕射的二位近侍被我請去前院用飯,不在此間。」
「行!這才是典型的先禮後兵!把我的侍衛支開再衝進來大罵一氣,反正又不會傷我,最多也就是把我趕出去。」
陸仁也不開口,等著糜竺開罵。
不過糜竺並沒有像他想的那樣開罵,而是把一塊竹簡遞給陸仁道:「陸僕射,我一進房就見你伏案而眠,此簡置於案頭。糜竺好奇之下取簡細觀,失禮太甚,勿怪!」
陸仁一怔,傻傻的接過竹簡又想起了自己那本小紙冊,急忙回頭望向桌案卻沒有看見。正想尋找,糜竺自懷中取了出來問道:「可是在尋找此物?」
陸仁幾乎是一把搶回來的,慌亂的收入懷中。
糜竺沉默許久才道:「陸僕射,我想認認真真的問你一句話,你與舍妹之間真的清清白白,僅僅是義兄妹的關係嗎?」
陸仁心中一動,知道糜竺有此一問肯定是心中動搖,也許是一個能說清楚的機會。當下深吸了一口氣,斬釘截鐵的回答道:「清清白白!」
糜竺再度沉默。許久後緩緩道:「如果是在見到陸僕射此簡此冊之前,糜竺決然不信。可在看過簡冊之後,糜竺猛然醒悟,此前深誤陸僕射矣!」
「嗯?」
陸仁摸了摸懷中的小冊,又看看手中的竹簡,稍稍明白了一點。
糜竺長歎道:「我看過簡冊,見陸僕射諸多事物纏身,卻猶然將我糜氏兄妹失和之事放在首位,甚至連自身安危都放在其次,可笑我糜竺卻猶然輕信市井流言,對陸僕射……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矣!陸僕射,請受我糜竺一拜!」
說完糜竺起身便拜,把陸仁鬧得嚇一跳,趕緊伸手去扶。心中暗道:「怎麼會鬧成這樣?這算什麼?無心插柳成陰嗎?其實我哪是什麼君子?把糜氏兄妹關係放首位實在是和我日後的計劃關係太大了啊!」
不過現在能說清就是件好事,既然糜竺相信了陸仁那話就要好說得多。接下來陸仁便把糜貞來找他之後的事原原本本的詳細說給糜竺聽,同時幾次重點言明陸、糜兩家的合作關係。等說完後糜竺沉吟許久,點頭道:「陸僕射有心了!為我糜氏家業復興如此盡力,糜竺著實感動。」
陸仁道:「糜別駕,糜貞她代表糜氏雖說正與我合作,但糜氏宗主卻仍是你。如今我們也算冰釋前嫌,那我們兩家的合作之事……」
糜竺道:「以前是如何,以後還是如何吧。糜竺現在只想一心輔佐我主成事,原有家業不想也不適合再行過問,而且舍妹現在這樣打理也無不可,只是有勞陸僕射多加費心……再就是舍妹已然雙十,糜竺終歸有些放心不下。」
陸仁呀道:「你不會又是要逼我娶糜貞吧?那大小姐我現在可不敢去惹她!」
糜竺搖頭道:「不是。前幾日我與舍妹爭吵失合,依舍妹脾性現在斷然不會理我……日後舍妹氣消,還勞煩陸僕射為她尋一戶合適的婆家。若陸僕射不棄,舍妹又垂青……」
陸仁慌忙的擺手道:「別別別!我那天就是和她開個玩笑她都差點自盡!糜別駕,你與糜貞終是血親,吵鬧過後雜事當煙消雲散。依我看選日不如撞日,今日你又恰好有閒,不如和我同去小莊,你們兄妹二人好好的和解如何?」
糜竺驚道:「舍妹險些自盡!?」
陸仁苦著臉點點頭。
糜竺立即起身道:「還請陸僕射馬上與我上路!我要去見見舍妹!」
陸仁心中長長的鬆了口氣,心道:「看樣子我眼下最頭痛的一樁事就這麼過去了……總算有了點好運道!老天爺,你終於肯對我發點善心了是不是?」
數騎人馬自襄陽城疾馳而出,片刻之間便趕到了陸仁小莊。
時值秋末,小莊上的佃農正把收上來的糧食一批批的送進倉中,而陸仁的兩位義妹——甄宓與糜貞正在打理這些事。糜貞指點人丁將糧米送到相應之處,甄宓則抱著一個小算盤計算,時不時的在帳本上記上幾筆。
陸仁先趕到莊前下馬,直接就向二人奔了過去。
糜貞遠遠的望見他便秀眉緊皺,與甄宓低聲說了幾句話後背過身去不願理他。甄宓無奈的笑笑,迎上來向陸仁匯報今秋的糧食收成。
陸仁現在可沒心理會這些,吩咐甄宓遲些再說後衝著糜貞喊道:「我說三妹(甄宓比糜貞大幾個月,排第二),我的糜大小姐,你別再這樣不肯理人了行不行?義兄我都向你道過多少次歉了?行行行,別的我現在不多說什麼,你到是回頭看看我幫你把誰請過來了?」
糜貞氣鼓鼓的回過頭,一眼就望見了一臉歉意的糜竺,驚道:「大哥!你怎麼來了!?」
糜竺也沒說話,而是徑直走到糜貞面前,深深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