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回摯友郭嘉
陸仁黯然的離開丞相府,出門時竟然連張放都忘了叫上,還是門人見他魂不守舍的離去急忙跑去知會的。張放趕緊出門追上陸仁,見陸仁陰沉著一張臉也不好出聲,只是緊緊的跟在他身後。
主侍二人正默默的走著,路過一間喧鬧的歌舞坊時郭嘉的聲音傳了過來:「喂,臭小子,剛從主公那裡出來吧?愁眉苦臉的幹什麼?上來坐坐啊!」
陸仁抬頭望去,見郭嘉正坐在這歌舞坊的二樓雅間裡向他招手。剛想出言推辭,想了想卻步入門中並轉身向張放道:「張放,你先回去報個信,說我和郭祭酒……有事要談。」
張放看了眼這歌舞坊,眉頭微微皺了一下道:「大人,你幾時回去?」
陸仁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會談得很晚吧?你讓家裡人不用等我,早點休息。」
張放道:「大人你的安全……」
陸仁道:「這裡是許都,治安一向良好,再說這裡離家裡也不遠,不用擔心我。」
張放道:「也罷,我看大人心事重重的,來這裡散散心也好。二位夫人那裡我會守口如瓶的,就說大人你去郭祭酒府上了。」
「嗯……」
主侍二人就這樣分開,陸仁走進門時才突然想起來:「哎?張放他說什麼?二位夫人那裡會守口如瓶?真當我是來這裡鬼混的啊?「
正楞神間,一群妖艷的少女圍了過來,其中一女道:「這位大人好面生啊!您以前不常來吧?」
陸仁含糊著應道:「麻煩讓讓,麻煩讓讓!我找郭祭酒。」
另一女笑道:「我們這裡好像沒什麼郭祭酒啊,美酒到是有不少。大人你看中了哪個,就讓她陪你喝幾杯吧!」
陸仁正想說話,郭嘉在階梯那裡叫道:「喂喂喂,我說你們就別圍著他了!你們也是,連陸仁陸僕射都不認識了?他是來找我的。」
「陸僕射!」
一眾少女全部楞住,陸仁趁機從人堆裡擠出來,幾步趕上階梯向郭嘉道:「你這老郭,還真是死性不改!」
郭嘉笑道:「我怎麼了?不就是貪玩一點嗎?今天我作東,你看看有沒有中意的,叫上來陪你就是了。」
陸仁道:「不用了不用了,我只是想找你談談。」
郭嘉道:「又在假正經了,虧你還是和我齊名的浪子呢!進這歌舞坊不叫上個女子相陪那還有什麼意思?得了,我幫你挑,就那個吧……喂,你上來陪陪我們陸僕射。」
被郭嘉點中的少女愕然道:「我?」
郭嘉道:「對,就是你。快上來!」
少女猶豫著走上二樓,向陸仁行禮道:「小女子小燕,見過陸大人。」
陸仁隨便的應了一下道:「老郭……」
郭嘉用力一推,把小燕推到陸仁懷裡道:「有什麼話進去再說!你我相識六年,好像這也只是第二次一起在歌舞坊裡尋歡作樂。」
陸仁無奈的走進郭嘉的雅間,兩個在房中等候著的女子向郭嘉撒嬌道:「郭大人——什麼事去了如此之久嘛!」
「就是,當罰酒三杯!」
郭嘉嬉笑著道:「罰我三杯?這酒你們還是趕快去敬一敬這位大人吧。這位大人可是當朝的尚書僕射陸義浩哦!」
「啊!」
這二女驚呼一聲,都用一種惶恐的眼神看著陸仁,身子直往郭嘉的身後躲。
郭嘉道:「你們怕什麼?」
二女都有些支支唔唔的說不出話來。陸仁在另一席無言的支起頭,望著二女心道:「我現在有那麼可怕嗎?」
郭嘉道:「你們不用怕!陸僕射可是少有的好人,那些市井流言根本就不可信的。」
一女小心的探出頭道:「可是我們聽說董國舅因為得罪了陸大人,被曹丞相給滿門抄斬了……」
郭嘉道:「去!你們盡聽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我告訴你啊,董承是暗中謀反被陸大人給無意中查出來才被滅的族,那些亂黨現在成不了事,就只好想盡辦法的敗壞陸大人的名聲。其實你們仔細想想以前陸大人的名聲多好?幫那些流民百姓做了多少好事?可以說現在的許都能這麼繁華全是人陸大人的功勞!」
「好像是哦……」
陸仁聞言忽然心中一動,用詢問的目光向郭嘉望去。四目一交,郭嘉面上嬉笑著向他微微點了點頭。
郭嘉身後二女終於站出來,其中一個怯生生的舉起一杯酒道:「陸、陸大人,小女子敬你一杯……」
陸仁努力的擺出一張狼外婆式的微笑,舉起杯道:「美人當前,盛情難卻,我就先乾為敬了。」說完一仰脖就乾掉這杯酒,放下杯子時卻心道:「這不是我搞出來的香檳嗎?」
郭嘉見陸仁很乾脆的把酒喝掉便向後招手道:「都出來都出來!我早都說了陸大人絕不是傳言中那麼壞的人!還不趕快過去多敬幾杯!?」
二女放大些膽子走出來,被郭嘉一左一右的抱住,面上憤憤不平的道:「真不知道是哪個混蛋編出來的這種謠言!說什麼董承是得罪了我們陸大人,然後被陸大人污蔑謀反而抄家滅門!人陸大人多好的一個人啊,現在被這些流言整得悶悶不樂……小燕你傻坐在那裡幹什麼?還不快想辦法給陸大人解解悶?告訴你,只要你把陸大人給逗開心了,我可重重有賞!」
小燕膽怯著幫陸仁到上一杯酒,舉起來卻不知如何是好。想坐到陸仁的懷裡去吧,又怕把這位看起來面色嚴肅的大人給得罪了,一身撒嬌的本事竟然使不出來。
陸仁見狀直接把酒了接過來道:「你會掐肩膀嗎?」
小燕急忙道:「會會會!小女子這就給大人你掐幾下!」說完趕緊站到陸仁身後幫陸仁「馬殺雞」。
郭嘉道:「瞧你們怕得那樣!生怕得罪了陸大人,陸大人會對你們怎麼樣似的。告訴你們,陸大人的脾氣好得很,特別是對女孩子……你們真要是得罪了陸大人嘛……」
三女頓時神色緊張的望著郭嘉,卻見郭嘉哈哈大笑道:「陸大人也就會是說你們幾句,絕不會記仇的。另外像你們這樣漂亮的女孩子嘛……陸大人真要是氣急了,也就是會把你們的衣服扒光,然後再扔到床上去,哈哈哈……」
郭嘉身邊的二女「咯咯」嬌笑,陸仁則順手抄起桌上的一隻雞腿朝離嘉扔了過去道:「你這老郭,隔三差五的不臭上我幾句不開心是不是?」
郭嘉對陸仁的這個被他糗過之後就朝他扔東西的習慣早就習以為常,嬉笑著往邊上一閃身就躲了過去。
「哎呀!」
這雞腿打在了郭嘉身邊一女的腰身上。那女子看看腰間油膩的一塊皺起了眉頭,她心疼自己的這身衣服。
「哦,對不起啊!」陸仁趕緊道歉,從懷中摸出錢袋取出一小塊碎金子遞給那女子道:「這錢你拿去買過一身衣服吧。」
那女子目瞪口呆,一時間竟不敢去接。郭嘉推了推她道:「發什麼楞啊?這可是陸大人賞給你的,快去拿吧。」
「哦、哦!」
那女子趕緊上前接過碎金子向陸仁謝道:「謝陸大人賞賜!」
陸仁道:「不是什麼賞賜,我弄髒了你的衣服,賠你一身也應該。」
另外二女直眼紅,她們可真沒想到陸仁會這麼好說話,暗想為什麼那雞腿打到的不是自己身上。
郭嘉暗中點頭道:「臭小子,許都的這些流言我會幫你查出來是誰散發出來的。只要讓我找出來,我幫你把他碎屍萬段。」
陸仁淡淡一笑道:「費那個力氣幹什麼?防人之口勝於防川,堵是堵不上的,就讓他們說去吧。反正身正不怕影子斜,我陸仁行得正坐得端,還會怕了這些流言不成?」
二人又對望一眼,不約而同的會心一笑。
郭嘉身邊沒被雞腿打中的女子趕緊大拍馬屁:「陸大人心胸寬廣,小女子佩服!來,小女子敬大人一杯。」
陸仁微笑著舉杯喝乾,忽然覺得肩膀上揉掐的力道小了許多,轉頭向小燕道:「累了嗎?累了就不要再掐了,坐下來休息一下。」
小燕依言在陸仁身邊坐下,陸仁又取出些錢遞給她道:「拿去買些胭脂水粉。」
「謝大人~!」
陸仁向郭嘉道:「這次我去濮陽,一去就是兩個多月,還真沒好好的玩過,今日就和你玩個痛快!」
郭嘉笑道:「那你想玩點什麼?若論歌舞,只怕這裡的歌舞還入不了你的眼。」
「這個嘛……」
陸仁歪著頭想了會兒,突然打了個響指道:「有了!我們就來試試『馬殺雞』」!
「馬殺雞?」
一個時辰後,陸仁與郭嘉便走在了回府的路上。郭嘉不停的搖晃著幾處關節道:「哦……舒服舒服!想不到臭小子你還精通推拿之法,被你這『馬殺雞』整了一通,初時是有點痛,不過痛過之後到是渾血舒暢。」
陸仁甩了甩手臂笑道:「說真的,好久沒和你一起瘋過了……老郭,謝謝你。」
郭嘉道:「謝我什麼?」
陸仁道:「你是特意在那裡等我的吧?為的就是幫我演戲,用這種方法來清除我那些流言……」
郭嘉道:「你我相交一場,我不幫你誰幫你?」
陸仁摸摸懷裡已經空空如也的錢袋,開玩笑道:「只是你下次能不能不去這歡場?剛才在那裡為了充好人擺大方,我這錢袋可全空了!」
郭嘉笑道:「你自己要見人就賞,關我什麼事啊……」
陸仁道:「對了,你不是找到你夫人和兒子了嗎?為什麼還是有事沒事的往這些地方跑?就不怕那些多事的人沒事參上你幾本?」
郭嘉收起笑臉道:「義浩,很多時候在這種場合併不單單只是玩那麼簡單。這些歌舞坊、酒樓、客棧其實是最容易得到各種消息的地方,也是最容易散播消息的地方。」
陸仁點點頭,這個他也知道,只不過並沒有太留心而已。
郭嘉道:「就像剛才你我二人人前作戲,再通過這些人的口舌傳播出去,很快就能在達官貴人這一階層流傳。當然這還不夠,酒樓和客棧是販夫走卒這一層面的,流傳得會更快更廣。不過這些地方你我並不是很方便去,我已經安排了手下的人去幫你傳播,萬一你碰上多留心一點就是了……不過說起來你小子還真能演戲,剛才那副大事壓身卻能坦然處之的樣子連我都差點給你騙了。」
陸仁抓頭道:「是嗎……也許我是真的能坦然處之呢?」
郭嘉停下腳步,抱起雙手道:「你我相交六年,你什麼脾氣我能不清楚?」
陸仁也停了下來,找了一處石欄坐了上去道:「我現在自己都不清楚我自己,你卻說你最清楚?」
郭嘉沒有回答,而是問道:「你見過主公了吧?主公怎麼說的?」
陸仁雙眉緊皺,搖頭道:「主公想陞遷我為大司農並封為陸鄉候,另外還把我原先屯田的小鎮正式以陸氏鎮之名入籍,那裡的近萬戶人家劃作我的食邑。見我推辭後又說我已經是許多大家世族的眼中釘、肉中刺,只有留在主公身邊才能保周全……後者我不想多說,前者的話主公真的太衝動了。老郭你要盡快找機會幫我勸勸主公,我哪裡有足夠的才幹與名望去當這大司農?而且鄉候可是與主公平級的爵位啊。」
陸仁愕然道:「我變了嗎?」
郭嘉道:「你個臭小子,還真是自變自不知!」
陸仁道:「沒有吧?我覺得我還是我,沒什麼變化啊。」
郭嘉也學著陸仁的樣坐在了對面的石欄上,歎道:「你要我怎麼說你?你以前不管做什麼都會風風火火的去做,有時候甚至會做起事來欠缺考慮周全,也闖了好多大禍,著實讓我和文若頭痛的緊。可自從你被主公罷過職之後,辦起事來是小心謹慎了許多,卻不知為何總是想著離開官場,連帶著辦起事來也總是唯唯諾諾,少了你原先的那份衝勁。」
陸仁低頭細想許久後道:「老郭,你說得是沒錯,現在的我真的是很想離開官場,至少是不去當這個尚書僕射,任一個不用理會太多事物、不用得罪人的閒職都好。有句話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就是權力越大那肩上的責任就越重。」
郭嘉細細的品味道:「權力越大,肩上的責任就越重……說得好啊!」
陸仁接著道:「老郭,說來說去我只是一個很平凡的人,學識與才幹都很有限,也許和那些市井之間的販夫走卒沒什麼太大的分別。當初任主薄的時候我感覺還能勉強應付,可當上這尚書僕射之後幾乎天天都擔驚受怕的。於外,我怕那些世家士族們因為看不起我這個乞丐的出身任此高官,在背後給我布陷阱下暗套,一個不小心就會死得很難看;於內,我又怕自己的才不足位,沒有處理好政務會受到主公的責罰,一下沒辦好搞不好也是下獄掉腦袋的事……這幾年來你是不知道我有多累,總是在拚命的去做。也許在你們眼中我是個勤政愛民的人,其實我根本就是怕自己能力不夠,把事情給搞砸了啊!除了以勤補拙之外,我還能有別的方法嗎?
「說起來,我最開心、最自在的一段時間就是被主公罷去官職的那幾個月。不用擔心有人會害我,也不用愁會有難以完成的政務,自己又有些農田產業,衣食無憂,每天都無憂無慮逍遙自在,願意的話還可以搞些自己感興趣的東西出來。沒事看看書、喝喝酒、逗逗婉兒的日子多開心啊……」
郭嘉突然喝道:「義浩!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
陸仁被郭嘉的這一聲喊給嚇了一跳,愕然的望著郭嘉。郭嘉跳下護欄來到陸仁面前,揚起手就想給陸仁一記耳光,可是手舉在半空中卻終究沒有打下去。
陸仁道:「老郭,你……」
郭嘉憤憤的放下手,跺了幾下腳道:「你這傢伙,如果是我的親弟弟看我打不打!太不長進了!」
陸仁道:「我怎麼不長進了?」
郭嘉努力的讓自己平靜下來後道:「你口口聲聲的說自己才幹不足,是個平庸之輩,並不適合當這個尚書僕射,甚至根本就不適合當官。我到想問一下,你平庸在哪裡?」
陸仁一時語塞,沉默了半晌才道:「我書讀得少啊……就連寫字都還是你教會的。又不會半點的武藝……」
郭嘉道:「不會武又怎樣?我還不是只懂幾下花架子,真要說打架可能連你都打不贏。至於你說你書讀得少,那怎麼樣才算是博學?非要做到出口成章、舉筆成賦的地步你才覺得是有才華?那些文人墨客在這亂世裡又有什麼用?張良、陳平,還有古時的姜子牙,你聽說過他們有什麼詩辭歌賦留下來嗎?若說兵書戰策,七國相爭時趙國的趙括可謂通曉了吧?還不是只會紙上談兵?僅長平一戰就身首異處。」
陸仁道:「話是這麼說……」
郭嘉道:「傻小子,你真正被主公賞識的就是你那與眾不同的理政才幹。不光是主公,荀文若、荀公達、程仲德他們都一樣的對你暗中稱讚不已,可笑的是你自己卻毫不自知,還總認為自己才不足位!如果可以的話,我還真想用我胸中所學,把你所學到的全部換過來。」
陸仁道:「我哪有那麼厲害?細想想我除了幫荀公跑跑腿、處理一下亂七八糟的雜務之外也沒做過什麼像樣的事啊!」
郭嘉氣得曲指狠狠的在陸仁腦門上敲了一下道:「你這傢伙真的要氣死我不成?好!我問你,現在百姓們常吃的土豆是誰教人移植的?」
「好像……是我。」
「田中稻、粟,是誰不辭辛苦的教他們除草施肥,如今畝產四、五百斤已是常事?」
「這個……是我。」
「是誰向主公獻策屯田,讓無數本來衣食無著的流民現在能安居樂業,主公也能得到大量的錢糧稅賦,再無後顧之憂?又是誰長久以來上為主公、下為流民而奔走?」
「應該……是我。」
「又是誰……」
只見郭嘉就像在是教訓自家做錯了事的孩子一樣,把陸仁五、六年來所做的一些事給數落了個遍。那頭的陸仁則頭點得有如小雞吃米一般。也不知郭嘉說了有多久,直說得他口乾舌燥,終於停下來喘口氣。
再看陸仁,自己在那裡茫茫然的暗想道:「原來我做了有這麼多事嗎?可我真的覺得都太平常了啊!」
郭嘉回過氣來,又開口道:「還有啊!剛才那些多是政務方面的……」
陸仁趕緊擺手道:「停停停!你再說我可要瘋掉了!行了行了,我知道我是好像做了很多事,可是我覺得沒什麼太特別的地方啊!」
郭嘉氣得差點背過氣去,敢情說了那麼多全部是白說的啊!稍稍盤算了一下,郭嘉道:「罷了,別的我也就不多說了。我現在只想問一下,當初在彭城唯一一個敢站出來勸阻主公不要多行殺戳的陸義浩,現在到哪裡去了!?」
陸仁如同被一個驚雷擊中一般,睜大雙眼呆在那裡……
「我、我……」
郭嘉歎道:「我現在都還記得,你初為主薄時閒談中曾和我提起過,你的志向是想為百姓多做點事,讓百姓們能夠人人都安居樂業,最起碼要做到在主公的境內能夠人人都衣食無憂。當時我還暗中取笑你,說你不自量力,因為在我眼中你那時不過是個沒讀過幾本書、只懂一些亂七八糟的奇技淫巧與鬼點子層出不窮的毛頭小子,能幫荀文若管好一些雜務並且偶爾幫主公出出歪主意就不錯了。可是接下來的事呢?一件又一件的事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僅以政績而言主公帳下就沒有誰能真正超越你,主公也罷、荀文若也罷,連帶上我都是從重視轉為敬佩你的。
「最重要的,是你那時真的是在一心為民,從來沒有半點的私念,甚至會當了幾個月的主薄連自己的俸祿是多少都不知道。拿回屬於自己的俸祿後,更是直接拿出一半來周濟流民。主公攜天子遷都許都,人人都在高興自己能有所陞遷,唯獨你為了民生大計辭去尚書僕射一職跑去荒無人煙的地方屯田建鎮,現如今提起陸氏鎮誰不知曉?對主公而言,你此舉對今後的發展有例可徇,將來掃平天下搞不好就會用你的政略來安置百姓;而對百姓而言,自己若沒有田產,只要找到屯田之地就能夠好好的活下去,你這一下其實救了多少人啊!而且我感覺得到,你那時的眼光放得更長遠,想做的更多。初被主公罷職之時,你自己都喊出過你還有很多事沒有做,怎麼只是被主公罷了一次官就變成這樣了?
「老實說,我現在很還念那個時候的陸仁,打理政務的時候兢兢業業,讓人非常放心不說,每每又會有出人意料之舉且敢做敢當,百姓們只要一聽說是你沒有不稱讚的。可你看看你現在,前怕狼後怕虎的,雖說辦事的時候還算認真,但卻沒有絲毫新的建樹,你當日的志向都扔到哪裡去了!?」
陸仁支唔道:「我……我怕死啊!想為別人做點事的話,總得自己先活得安穩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性子,那個時候不是血氣方剛的不懂事嗎?往往得罪了人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好像你都有勸過我讓我做事多想想的。」
郭嘉鼻子都氣歪了:「怕死?這到是個聽起來不錯的理由嘛,可我看你根本就是在找死!你到給我說說,你做了什麼事會有性命之憂?就因為你稀里糊塗的得罪了太多人?」
陸仁道:「我那次頭腦發熱假傳軍令,不就差點丟了小命嗎?」
郭嘉道:「你小子給我仔細的想一下,主公有說過要殺你嗎?」
陸仁仔細的回想道:「那時主公不是說……念在我昔日舊功才饒我一命的?」
郭嘉道:「六年,你前前後後也跟了主公六年了,主公什麼脾氣你不清楚?真要殺你你早就是一具屍體!好像那天我也有跟你說過,有時候你總得給主公一個台階下吧?主公一向執法甚嚴你也清楚,你當時犯的又是假傳軍令這種大罪,換了別人腦袋早就掛到旗桿上去了!我詁計著就算是與主公親如兄弟的夏候、曹氏幾位將軍,不打上個幾十軍棍或是罵個半死主公會善罷干休?可你再想想你,除了丟掉幾個月的官職之外根本就沒什麼損失,還平白的賺了百畝良田——別忘了主公只說給你十畝的,李典卻私自給了你百畝。你當真以為主公會不知道?睜隻眼閉只眼罷了!哦,還有你現在家裡的那位蔡夫人,那可是主公生怕你會心生不滿特地許配給你的!我可告訴你,主公自己可是……總之,主公所做的不就是希望你能像以前一樣依舊安心的為主公出力嗎?」
陸仁低頭心道:「說了一半沒說完……我知道老曹很喜歡蔡琰的啦!可我又沒說過要,是他硬塞給我……」(ps:頭痛!當初取用了婉兒死去的情節多好!)
郭嘉道:「你說你怕死我不怪你,螻蟻尚且偷生,說起來我也一樣怕死。可是你記不記很早以前我就和你說過,你想活下去就必須依靠主公的權勢?可是主公又憑什麼要保護你?有些事就是這樣,你越是怕越是躲,可就偏偏越是躲不掉!必竟你以前幹得太出色了,現在突然變成這樣主公會怎麼想?主公會認為你不肯再為他出全力就是因為你在記恨他,對此主公已經補償了你多少東西?特別是這衣帶詔之事,要不是當時你還沒能脫身返回許都,主公在看到上面有劉備的名子的時候後悔得想親自跑去你府上向你道歉。你的面子可真是大到沒邊了!可你呢?一回來聽到衣帶詔的事就甩袖而去,甚至推薦陳群來頂替自己想辭官歸隱,你又要主公的面子往哪裡擱?就這樣主公都沒對你動殺心,還要給你陞遷封候劃食邑,逼不得已之下連威逼下策都用了出來。主公對你可說是仁至義盡,你卻一點都不領情,再這樣下去別說主公會容不下你,就連我與文若都看不下去!」
陸仁現在的腦子裡就是一團漿糊,張嘴半天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郭嘉頓了頓又道:「其實主公說得沒錯,你只有在主公的手下才能安穩渡日,另一方面你也只有在主公的手下才能完成你當初的志向不是嗎?走你是絕對走不掉的,因為主公絕不會放過你這樣的一個怪才,你以前從政時得罪的那些世家豪族也不會放過你,你只要一辭去官職失去主公對你的保護就肯定是死路一條。既然如此你又為什麼不能像以前那樣全心全意的去做事,上可以讓主公安心,下你也可以繼續去做你以前沒做完的事。我相信你那些沒做完的事都會是一些利國利民的事吧?放心大膽的去做!真要是再捅出什麼天大的簍子,我和文若幫你扛下來……當然你也別太過份,多想想還是好的,實在拿不定主意可以去問問文若或來問我,要不直接去問主公都可以。」
陸仁心裡很是感動:「老郭,我……」
郭嘉道:「你別再『我我我』的了,你還想不想辭官?」
陸仁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決然道:「想!」
「你!」
陸仁接著笑道:「不過會是十年二十年以後吧?至少是我完成了我當初的志向之後。」
郭嘉吁了口氣道:「這還差不多……不過你小子不是在敷衍我吧?」
陸仁歪著腦袋道:「不會的。你剛才說得沒錯,我現在這樣就是在找死,到不如去放開膽量的拚一拚。凡事只要盡了自己的全力就行,就算沒辦好主公也會體諒我對吧?反正再出錯有你們倆給我扛著那!」
郭嘉賞了陸仁了記腦崩笑罵道:「那你也不許胡來……不過認真的問一下,你現在想怎麼做?」
陸仁仰望星空,當初那個想救下官渡戰俘並且安定北方,甚至想煸動曹操對強盜異族用兵的念頭又冒了出來,心中暗道:「md,老子也是男子漢!穿越來這個時代不做點像樣的事出來怎麼對得起自己?我是不會帶兵打仗,可我當初定下的目標就是以強大的經濟優勢影響時局,帶兵打仗有老曹他們,我怕毛啊我?老郭剛才說起我做過的那麼多事,一直以來我都認為普普通通、平平常常,但卻忘了那是對現代而言,對這時代的影響卻是非常大的,不然曹操、老郭、荀彧他們哪會這麼重視我?既如此放膽去做就是,我那裡還有好多東西想搞出來那!反正只要不再去犯曹操的忌諱,出些什麼小過小錯的無關緊要,了不起被曹操罵上幾句。
「之前蔡琰勸我積累家世,說到底主要還是為自己著想,自私的成份居多,不過我不是完全扔給糜貞與高順去做了嗎?現在又找到了技術專家馬鈞,根本不用多操什麼心,只要偶爾提點一下就可以,完全是坐在家裡等錢進帳。罷了,拚一拚!拚個青史留名出來也不錯!不過目前嘛……」
陸仁道:「老郭,明天大食後你和我一起去見一下主公好不?」
郭嘉道:「怎麼?你想幹什麼?」
陸仁道:「當然是去勸主公不要給我陞遷封候,那樣的話很容易引起其他同僚的不滿,必竟我沒有什麼大的功績。再就是我想把主公賞賜給我的親兵、美女都還回去,咱可消受不起。到是這食邑嘛,讓主公劃給我陸氏鎮上的五百……不三百戶就可以了。」
郭嘉道:「這個到不難,和主公分析一下厲害關係就行了……你真的決定不辭官了?」
陸仁道:「嗯,男子漢大豆腐,既然有機會能做點事出來,就好好去做!突然很想喝『烈火』,附近有沒有賣的地方?」
郭嘉終於暗中點頭,笑道:「有!許都好點的酒樓都有你的『烈火』、『寒冰』、『琥珀液』賣,好像北邊幾十步的那間酒樓就是你的產業來著,過去喝幾杯……哎?你剛才說什麼?男子漢大丈夫怎麼到你那裡就成大豆腐了?這豆腐……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