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大忙人姜華
姜華走出醫院時，已經臨近中午下班時間了。他生怕耽誤了和科裡同事約好的飯局，從醫院走出來後，便急匆匆的打車去了陽光飯店。
坐在車上，姜華又把林書記剛才說的話回憶了一遍，之後，他不由得暗暗慶幸道，還好現在是93年，離94年的分稅制改革還有一段時間，要不然光是負擔鎮裡幹部和教師的工資，就夠我喝一壺的了！
從上輩子的記憶，姜華知道，自從94年分稅制改革之後，鎮政府的工資問題就成了擺在鎮領導面前的最大難題。而像河西鎮這樣本身就欠下如此多債務的鎮政府，在當時的那種情況下，幾乎是完全開不出工資來了。
一路急駛，等到姜華趕到陽光飯店之後，抬手看了一下表，他發現時間剛剛好，此刻科裡的同事應該還沒有趕到。
走進飯店之後，姜華要了一個靠近窗口的包間，然後便坐在椅子上等了起來。
大約五分鐘後，姜華透過窗戶看見黃副科長等人從出租車走了下來，趕緊起身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快步向外迎了出去。
黃副科長等人中午下班後，便相約一起趕來了陽光飯店，此刻一見姜華迎了出來，黃副科長立刻笑道：「姜科長來的夠早的，怕是等急了吧？」
「嗨，什麼姜科長不姜科長的，馬上就要不是了！」姜華笑著搖了搖頭，然後一邊拉著黃副科長往包間裡走，一邊說道：「我也是剛到，正等著你們點菜呢！」
眾人跟著姜華進入包間之後，便開始點起菜來。也許是估計到姜華即將調走了，也許是顧及到下午還要上班，眾人並沒有點多少菜，連酒也只是象徵性的點了幾瓶。
見他們這樣，姜華自然是不能同意了。酒的方面就免了，姜華知道他們下午還要上班，但菜的方面，姜華又自作主張多加了六七盤招牌菜。
這樣一來，酒桌上的眾人嘴上不說，心裡卻暗暗豎起了大拇指。別的不說，就是姜華在目前的這種情況下，還能夠如此體貼、豪爽，這就讓他們心裡滿意的不得了了！
席間，估計是考慮到姜華此刻的心情不是很好，眾人並沒有怎麼勸酒，而姜華樂得這樣，畢竟他也不是無酒不歡的人。
一頓飯，眾人吃到十二點半才算結束。結完帳後，姜華考慮到孫市長可能還有事情要交代自己，便跟眾人一起打車返回了市政府辦公大樓。
孫市長也正想找姜華呢，見他已經回來了，便笑著說道：「關於你的代鎮長任命，市人大已經基本定下來了，就等著明天河西鎮鎮人大開會通過了，而你的河西鎮鎮委副書記的任命，已經下來了。估計後天吧，你可能就要在組織部門領導的陪同下，正式去河西鎮上任了！」
「啊，這麼快？」姜華本以為起碼得過個三五天之後，自己才能正式上任呢，這讓他有些措手不及。
「哎……」孫市長輕歎了口氣，「這也是沒辦法，河西鎮的爛攤子擺在那呢，就算是趙書記不這樣要求，我也會這樣要求的！畢竟目前河西鎮鎮政府已經基本處於了停滯狀態！」
聽孫市長這麼一說，姜華輕輕地點了點頭。他知道孫市長說的沒錯，河西鎮的林書記在市裡住院，鎮長又暴斃身亡，其他兩個副鎮長中，有一個還因為違紀問題被紀檢部門控制起來了，這樣的話，鎮裡就剩下了兩個副書記和一個副鎮長，工作的確是無法正常展開。
「哦，對了！」孫市長看了看姜華，又說道：「雖然市委已經通過了你的任命，但是按照程序，你明天還應該去市委組織部去一趟。」
對這一點，姜華是知道的，聞言，他立刻點了點頭，「好的，我明天一早就去。」
「嗯……」孫市長點了點頭，然後輕輕地拍了拍姜華的肩膀，「你雖然是市裡下派的幹部，但一定要和當地的上級部門打好交道，千萬不能恃寵而驕，或是抱著去鍍金的心理！」
「嗯，您放心！我一定珍惜這次機會，在基層好好的鍛煉自己！」姜華重重的點了點頭。
「好吧，我知道這段時間你會很忙，那你就去忙你的吧！這兩天就不用來市政府上班了！」見該交代的已經交代完了，孫市長體諒的說道。
「好的！」姜華輕輕點了點頭，隨後，面帶不捨的說道：「我不在您身邊了，您也要多注意一下身體，千萬不要太過於勞累了！」
「呵呵……」孫市長搖頭笑了笑，「你就放心走吧，婆婆媽媽的，都快趕上你阿姨了！」
說著，孫市長拍了拍姜華的後背，親自拉開門，把姜華送了出去。
姜華走出孫市長的辦公室還沒有幾步，便看見黃副科長從走廊拐角處急匆匆的走了過來。
「老黃，什麼事這麼假急啊？」姜華笑著問了一句。
「哎呀，姜科長，我正想找你呢！」見是姜華，黃副科長一邊往前走，一邊說道：「剛才市委綜合科的老侯打電話來，說是讓你在市政府辦公樓門前等他，他一會兒就過來找你！」
姜華估摸著老侯這個心急的傢伙，此時也應該過來找自己了，便笑著點了點頭，「謝謝你了，我這就下去等他。」
「嗨，都是兄弟！你這就見外了！」黃副科長笑著搖了搖頭，便跟在姜華後面也向樓下走去。
姜華市政府辦公大樓門前等了能有十來分鐘，老侯終於急匆匆的從一輛剛停下的出租車上走了下來。
「哎呀老弟，有了這麼大的變故，你怎麼不早告訴我，害得我還是從其他人那兒聽到消息，這才趕過來的！」一上來，老侯便責怪了姜華一句。
「好了，老哥，這次就算是老弟的不是了！走，我們找一個地方，老弟給你賠罪！」見老侯的大嗓門已經引起了周圍人的側目，姜華趕緊緊走幾步，拉著老侯往街上走去。
在市政府辦公大樓對面的街上，姜華就近找了一家飯店，把老侯拉了進去。
剛一走進飯店的包間，老侯立刻又開始埋怨起姜華來，「老弟，你是不是嫌老哥的職務太小，看不起老哥啊？要不然，怎麼不給我來電話呢？」
見老侯還抓住這個問題不放了，姜華呵呵一笑，用力拍了拍老侯的肩膀，「老哥，你這話就不對了！你可是市委組織部副部長的小舅子，誰敢小看你啊，那不是找死麼？」
「呵呵，你小子，說話沒個正形！」老侯斜眼看了姜華一眼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這時，飯店的服務員推開門，拿著菜單走了進來。
見狀，姜華開口問道：「老哥，你看看喜歡吃什麼菜，隨便點，今兒老弟請客！」
「嗯，不了，我中午時已經吃的夠飽了，還是你點吧！」老侯搖了搖頭。
姜華也是剛吃完，此刻也不覺得餓，見老侯這樣說，他便像征性的點了五六個菜。
見服務員已經走出去了，老侯壓低聲音說道：「老弟，你這次的情況不妙啊！先不說河西鎮的現狀有多糟糕，就是應付鎮裡面的其他班子領導，也夠你喝一壺的！」
一聽老侯這話，姜華心裡立刻犯起了嘀咕，莫非這傢伙又聽到了什麼內幕消息？
想到這裡，姜華靠近老侯，壓低聲音問道：「老哥，莫非你又聽到了什麼消息？」
「不錯！」老後面色凝重的點了點頭，「中午時，我已經去過我姐夫家了！據他說，趙書記已經看中了河西鎮的那個副鎮長位置，並且已經跟組織部的元部長打了招呼，就等著人大開會免去那個副鎮長的職務後，把人派過去呢！」
說到這裡，老侯神色複雜的看了姜華一眼，「老弟你也是聰明人，應該知道像河西鎮這樣的窮鎮，一般趙書記是看不上眼的！而他這次不僅親自出手安排了一個副鎮長，而且還是和你差不多的時間去上任，這說明什麼？這說明趙書記不放心你，生怕你鹹魚翻身，特意又拍了一個副鎮長去牽制你！」
靠，這還真是把人往絕路上逼啊！姜華用力的握了握拳頭，在心中大罵道。
罵完之後，姜華面色沉重的看了看老侯，「老哥，謝謝你了！要不，我還不知道趙書記已經開始下手了呢！」
見姜華神情有些沉重，老侯用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弟，你也不用過於擔憂！就算是在河西鎮幹不出什麼成績又怎樣？他趙書記還能在位置上干幾年！到時候他一下台，都不用孫市長出手，老哥就能通過關係再把你調上來！這幾年，你就當散散心、休息一下好了！」
說到這裡，老侯話鋒一轉，突然笑了笑，「話又說回來了，你老弟可是一個大能人啊！到時候，萬一要是真把河西鎮的經濟建設給抓起來了，那你日後的仕途可就不可限量了！別的不說，到了老哥這個年紀，起碼一個縣長是跑不了的！」
「呵呵……」姜華笑著搖了搖頭，「老哥你太高看我了！就憑我一個剛參加工作沒兩年的年輕幹部，有什麼能力能收拾河西鎮這個爛攤子呢！」
「嘖嘖……」老侯吧嗒了兩下嘴，「謙虛了不是？這可不是我一個人這樣說，就連我姐夫，他也說你很不一般，處理事務很有一套，說不定真能把河西鎮搞好呢！」
對於黃副部長這個老侯的姐夫，姜華只見過數面，之間更是沒有交談過幾句，令姜華意外的是，這個黃副部長竟然對自己的評價會這麼高。
「老哥……」姜華懷疑的看了老侯一眼，「你該不會是想鼓勵我，才故意這樣說的吧？」
「嗨，老哥我是那樣人麼？這的確是我姐夫說的！」老侯不滿的瞟了姜華一眼。
「哦，那他的原話是怎樣的？」姜華立刻就來了興趣。
「嗯……」老侯突然坐直了自己的身子，把臉上的神色一正，擺出了一副威嚴的樣子，「他當時就是這樣坐著對我說的！他說，姜華雖然年輕，但看他這兩年的所作所為，絕對不能在年紀上輕視他！正相反，以他這種時時做出驚人之舉的做法，說不定河西鎮這個爛攤子就會在他的不按常理出牌之下起死回生呢！」
「呵呵，黃部長真是太抬舉我了！」搖頭笑了笑後，姜華故意避開了這個話題，開口問道：「老哥，最近市委那邊有什麼大事發生沒有？」
「大事？」老侯皺著眉頭想了一下，隨後搖了搖頭，「除了張寶忠的暴斃身亡外，就屬你的這件事最為轟動了，市委裡都在議論呢！」
「呵呵，議論什麼？他們是不是我又要倒霉了？」姜華笑著問道。
「哎，他們那些人，趨炎附勢之輩，你不用去管他們說什麼！」老侯撇了撇嘴，擺出了一副不屑的神色。
這時，包間的門被敲響了，原來是菜已經做好了，服務員正準備端上來。
見狀，姜華和老侯相視一眼，都打住了話頭。
酒菜上來後，姜華二人除了喝了點酒，都沒有吃多少菜。
席間，姜華向老侯又打聽了一下有關河西鎮的一些情況，老侯對此也瞭解不多，儘管如此，在同老侯的交談中，姜華還是得知了不少有用的訊息。
大約一個小時後，兩人見聊的已經差不多了，便結賬離開了這個飯店。老侯因為下午還要回科裡去晃一下，走出飯店後，便和姜華分手了。
看見老侯已經打車離開了自己的視線，姜華抬手看了一下表，發現現在離商店關門還有一段時間，便也揮手招來了一輛出租車，向市區的商舖集中區駛去。
坐在車上，姜華已經想好了，自己這次肯定要去很長時間，所以這必備的生活用品，以及穿的衣物等一定要多備一些。畢竟像河西鎮那種窮地方，姜華估計肯定買不到什麼好東西。
在商舖裡選購了兩大包的生活用品和衣物之後，姜華便立刻急匆匆的打車返回了自己的家裡。
在家裡把買的東西放好後，姜華坐在沙發上休息了一會兒。然後，便馬上打開家裡的保險箱，從裡面取出了五萬元錢，急匆匆的走出了家門。
剛才坐在沙發上休息時，姜華突然想起還有兩件事沒有處理好。
第一件是王猛的事。姜華算了一下時間，他發現上輩子就是在最近這段時間，王猛被外號叫白毛的混混頭目陷害進了監獄，於是，他便想事先給王猛一些錢，然後再把王猛介紹給張鐵。他認為，這樣一來，王猛出事後，就算是張鐵幫不上什麼忙，也可以及時的通知自己。
至於第二件事，那就是跟林語嫣有關了。姜華不知道上次替林語嫣母親交的醫療費用還能夠用多長時間，便想趁著自己離開之前，再預繳向醫院兩萬塊醫療費。
姜華在街上打了一輛車後，先去的是林語嫣母親所住的醫院。到了醫院之後，因為有了上次的經驗，姜華輕車熟路的便預繳上了兩萬塊錢的醫療費。
從醫院裡走出來之後，姜華便打車直接去了王猛的家裡。（前幾天，王猛打來電話告知姜華，他奶奶已經出院回家了。）
王猛家住在幸福街的一條弄堂裡，離姜華離開時的醫院大概有**站地。
大約在半個小時後，姜華拎著在街口商店買的水果等禮品走進了王猛家的小院。
此時，王猛正在家裡給奶奶做飯呢。聽見推門聲，他抬頭望去，見是姜華，便立刻扔下手裡的菜刀，快步從廚房裡跑了出來。
「大哥……」王猛也不管手上還沾著菜葉，上來就擁抱了姜華一下，然後這才笑著把姜華讓進了屋裡。
「奶奶，你看誰來看你了？」拉著姜華走進奶奶的房間後，王猛故意把姜華推到了奶奶的床前，大聲問道。
王猛的奶奶此刻正坐在床邊縫訂一件衣服的紐扣，見王猛這樣問，她立刻抬起頭望了過去。
「哦，是小華啊！」見是姜華來了，王猛的奶奶立刻放下手中的衣裳，笑著起身站了起來。
「奶奶，您這段時間的感覺怎麼樣，心臟還有沒有再不得勁兒啊？」上前扶住了奶奶之後，姜華關心的問道。
「沒事了，吃了你讓猛子熬製的湯藥，現在已經全好了！」王猛的奶奶晃了晃胳膊，笑呵呵的說道。
「呵呵，那就好！」姜華開心的笑了笑後，便拉著奶奶的手在床上重新坐了下來。
見狀，王猛笑了笑，趕緊又回廚房做飯去了。
按照姜華的本意，是想把王猛和張鐵二人都約出來後，在飯店請他們二人吃飯的。可是，眼見得王猛的菜都要下到鍋裡了，再加上又是第一次來來王猛家，姜華想了想，還是放棄了原先的打算，決定在王猛家陪奶奶吃完晚飯再說！
嗯，反正張鐵家我也去過，到時候，頂多帶著王猛登門拜訪罷了！
在心裡做好決定後，姜華拉著奶奶的手，親熱的聊了起來……
說實話，王猛雖然在魏萊家的飯館學做過幾天菜，但這廚藝的確是讓人難以恭維！但就算這樣，姜華還是吃得津津有味，因為他很長時間沒有像這樣溫馨的跟家人吃上一頓飯了。
吃完飯後，姜華趁著收拾碗筷的當口，把王猛拉到了外間，然後從兜裡掏出早就裝入信封內的三萬塊錢遞了過去。
王猛接過後，打開看了一眼，立刻就又推了回來，「大哥，你這是幹什麼？我有手有腳的，怎麼能總要你的錢呢！」
「兄弟……」姜華把錢又重新塞回王猛手裡後，用力的握了握他的手，「這些錢不是給你的，是給奶奶的！」
「大哥，這……」
見王猛還有想要拒絕的意思，姜華用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別這……那了，你也不想看到奶奶生活的不好吧？就用這些錢給奶奶請個保姆，好好照顧她老人家一下！」
「那……好吧！」王猛一想自己已經欠了姜華那麼多情了，也不差這一次，猶豫了一下後，點頭應了下來。
「呵呵，這就對了麼！」笑著點了點頭後，姜華繼續說道：「我們快點收拾碗筷，收拾好後，我帶你去見一位朋友。」
「嗯，大哥你就別伸手了，這點東西，我一會兒就收拾完！」把姜華按到沙發上後，王猛便走向屋內，一個人收拾碗筷去了。
大約十分鐘後，姜華二人走出弄堂，打了一輛車，向張鐵家駛去。
在路上，姜華不僅把張鐵的身份告訴了王猛，還把自己要去河西鎮任職的事情一併跟他說了。
對姜華去河西鎮任職，王猛因為不瞭解情況，並沒有感到什麼不妥，但是對於去張鐵家拜訪，王猛卻顯得有些牴觸。
「大哥……」王猛躊躇的看了姜華一眼，「你也知道，我在街上混，難免會跟公安打交道，對他們，我雖然不怕，但一見面，心裡總有些彆扭！」
「呵呵……」姜華笑著搖了搖頭，「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你又沒幹什麼違法的事，心裡彆扭什麼啊？再說了，這次帶你去見的人，是大哥的一個鐵哥們，萬一以後你有了什麼事，找不到大哥，也可以去找他幫忙！」
「嗯……那好吧！」王猛一想也對，便點了點頭。
二十分鐘後，兩人在公安局幹部住宅樓前下了車。
「大哥，這怎麼這麼多警察啊？」王猛看著周圍走過的那些身著警裝的警察，很有些不適應。
「傻小子，這是公安局幹部住宅樓，你說警察能不多麼？」笑著推了王猛一下後，姜華率先帶頭往張鐵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