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臨危受命還是故意設套
在會上，趙書記大概的介紹了一番目前河西鎮所面臨的複雜情況，末了，他面色嚴肅的說道：「鑒於河西鎮的問題非常棘手，工作極不易開展，我認為，對於這個鎮長人選，我們一定要慎重，一定要挑選一個思想解放，勇於開拓，積極進取，對改革有自己獨到見解的年輕幹部來挑這副重擔！」
說到這裡，趙書記掃了現場眾人一眼，「大家如果有什麼好的人選就提出來吧，讓我們來議一議！」
在坐的常委都不傻，在沒有萬全的把握前，他們又怎能隨便開口呢。
見場面有些冷場，在早上已經得到趙書記授意的馮書記清了清嗓子，開口說道：「我覺得趙書記剛才說的非常有道理，河西鎮作為全市，乃至全省面積最大、人口最多的鄉鎮，現在又面臨著這種棘手的局面，的確是應該挑選一位工作能力強，又具有開拓精神的年輕幹部下去。因此，我提議，由市政府辦公室秘書一科的科長姜華同志擔任這河西鎮的代鎮長職務！我相信，在姜華同志這位各方面能力都非常出眾的年輕幹部帶領下，河西鎮一定能夠從低谷中走出來，並重新煥發活力！」
「嗯，姜華同志的確是一個絕佳的人選！他不但思想解放，具有旺盛的開拓精神，而且在工作中也屢創佳績，是應該給他加加擔子的時候了！」馮副書記話音剛落下，趙書記便立刻搶在眾人之前率先表態道。
趙書記二人這麼明顯的伎倆，孫市長又豈能看不出來呢！他是想讓姜華下基層鍛煉，好避開趙書記可能的打擊不假，但他可不想讓姜華陷入河西鎮這個大泥潭，這和他讓姜華鍛煉工作能力的初衷嚴重不符。於是，趙書記話音剛落，他便立刻開口反對道：「趙書記，姜華同志的工作能力雖然很出眾，但之前他一直在機關，並沒有什麼基層工作的經驗，恐怕擔不起河西鎮的這幅擔子吧？」
「是啊，給姜華同志加加擔子這沒錯！但一下子加了這麼重的擔子，恐怕就會適得其反了！」和孫市長關係很好的李副書記也隨後提出了反對意見。
建議是自己提的，馮副書記當然是不能就此認輸了，立刻反駁道：「姜華同志是沒有基層工作經驗不假，但這並不表明他擔不起這幅擔子！大家想想，姜華同志這兩年帶給大家的驚喜還少麼？別的不說，就說他在人民日報上發表的那篇文章吧，在他沒有發表之前，大家誰能想到，他一個剛走出校門的大學生能夠寫出這麼發人深省、見解獨到的文章！這說明什麼？這說明對待姜華同志，我們不能只從年齡、工作經驗上來看，要由表及裡，發掘出姜華同志的巨大潛能！再說了，重病當需猛藥醫！像河西鎮這種情況，要是派一些中規中矩的幹部下去，可能河西鎮現在什麼樣，幾年後還是這個樣，沒有一點變化！總之，我還是認為，這個代鎮長人選，非姜華同志莫屬！」
趙書記的另一重要心腹張副書記在這時也插話道：「不錯！中央不是也有精神麼？對這種具有開拓精神、又踏實肯幹的青年幹部要不拘一格的任用！所以，我贊同馮副書記的觀點，像姜華這樣的年輕幹部就要放心大膽的使用！」
見會議室內的常委們幾乎都表了態，馬市長原來的頭號心腹王副市長有些坐不住了。在這個時候，他知道自己要重新站隊了。至於說保持中立，他想都沒想過，因為他知道，在政治鬥爭中，尤其是在己方已經全軍潰敗的情況下，選擇中立，根本就是一種找死的行為。可是，究竟是選擇孫市長這個自己的頂頭上司，還是選擇趙書記這個市裡的一把手，他卻是犯了難。猶豫了片刻後，他一咬牙，還是選擇了自己的同類人趙書記。
心裡有了決定之後，王副市長感覺輕鬆了許多，趁著現場眾人在考慮自己說辭的時候，他笑著開口說道：「對於姜華同志的工作能力，我也非常的認同！所以我支持馮副書記的提議，認為是時候讓姜華同志大顯身手了！」
王副市長這一表態，會議室裡的情況已經大致明朗化了，出了幾個平時都不怎麼發表自己意見的常委外，幾乎大部分的常委都同意馮副書記的提議。見此情況，趙書記微笑著看了王副市長一眼，然後敲了敲桌子，笑著說道：「既然大家分成了兩個觀點，那我們就舉手表決一下吧！少數服從多數，同意由姜華同志接任河西鎮鎮長職務的同志請舉手！」
說著，趙書記率先舉起了自己的右手。
有了趙書記的帶頭，會議室裡很快出現了一邊倒的情況。除了孫市長和李副書記等四個常委沒有舉手之外，其餘七個常委都舉手表示了贊同。
見此情況，趙書記滿意的點了點頭，隨後做出了最後的總結性發言。
「既然這樣，那散會後，就立刻以市委的名義向人大建議，建議由姜華同志接任河西鎮的代鎮長職務。」
事已至此，孫市長在頭疼惱火的同時，也在為姜華暗暗擔心起來。他不知道姜華這個自己看重的好苗子能不能像以前那樣再創造一個奇跡出來。
不過，孫市長畢竟是一個具有豐富從政經驗的領導幹部，他知道在這個時候自己絕對不能慌，一定要趕在姜華臨上任之前，做好一切必要的準備。
抱著這種想法，孫市長坐車趕回自己在市政府的辦公室之後，便立刻讓辦公室錢主任調來了有關河西鎮的相關資料。
不看還好，一看之下，孫市長的心涼了半截。他發現，河西鎮的情況遠比趙書記所介紹的要複雜的多、困難的多！
別的不說，就說那外欠的近三百萬元債務，便成了壓在姜華頭上的一座大山，足以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良久之後，孫市長放下手中的資料，輕輕的捏了捏自己的眼眶，暗歎道，哎，是福是禍就全看你自己了！希望你能夠像以往一樣再創造個奇跡出來！
不管怎樣，這件事情既然市委已經通過了，就總要跟姜華說的，為了讓姜華多一些準備，孫市長看完手頭的這些資料後，便立刻抓起話筒，給正在秘書一科的姜華打了過去。
姜華此時正在自己的科長辦公室內看著文件，接到電話後，他還以為孫市長找自己要談昨天交代的那件任務呢，趕緊快步向樓上的市長辦公室走了過去。
見姜華已經推門走進來了，孫市長擺了擺手，示意姜華先坐到一旁的沙發上，然後他自己則拿著手中有關河西鎮的那些資料從辦公桌後走了出來。
「小姜啊，今天早上有關河西鎮鎮長在情婦家中暴斃的傳聞你已經聽說了吧？」坐到姜華身邊後，孫市長開口問道。
姜華一進來，就發現孫市長的臉色有些不對，好像有什麼愁事似的皺著眉，現在，見他這樣問，立刻便點了點頭，「是的，早上一上班，大家都在談這件事！」
「那你有沒有想過自己要去接替張寶忠的職務，到河西鎮去當代鎮長呢？」孫市長的跳躍性很大，一下子就跳到了正題上。
「我去河西鎮當代鎮長？」姜華心裡咯登一下，一臉不敢置信的向孫市長看了過來。
「不錯！」孫市長面色凝重的點了點頭，「剛剛市委已經就河西鎮一事專門開了一個常委會，在會上，經馮副書記提議，已經通過了表決，決定由你來接任河西鎮的代鎮長，並且已經向人大提議了！」
「這……這也太突然了！」姜華現在是真有些懵了，他不明白自己怎麼會跟這件事連在一起。
「哎！」孫市長拍了拍姜華的肩膀，「按照我的本意，本來是想在開完人大會後，再找個機會讓你下去鍛煉的！可是計劃沒有變化快，沒想到你不僅提前被派了出去，而且竟然還被派往了河西鎮這麼一個情況極其複雜，極不易開展工作的地方！說實話，我也有點措手不及啊！」
「市長，市裡那麼多年輕幹部，馮副書記怎麼會想起提名由我來接任這個代鎮長呢？」儘管心裡已經猜到這肯定是趙書記在背後指使的，但姜華還是問了出來。
「哼！」孫市長冷哼一聲，臉色也沉了下來，「自從馬市長被免職後，趙書記便把我當成了他的假想對手，時時刻刻都在防著我！而你這個我身邊的人，他自然是也盯上了！這次，有了河西鎮這個爛攤子，他自然想做點文章了，於是，你便被他借馮副書記的手推了出來！」
「這這也太過分了！他們怎麼成天竟想著這些事？」姜華氣憤的往沙發的靠背上一靠。
「好了，事已至此，氣惱也沒有用！這是有關河西鎮的一些資料，你還是先看看吧！」深吸口氣後，孫市長壓了壓火氣，把手中的那些資料遞了過來。
「嗯，我聽您的！」姜華點了點頭，順手接過了那些資料，低著頭看了起來。
上輩子薑華不是沒聽說過河西鎮，正相反，對於這個大名鼎鼎的河西鎮，姜華可以說的上是如雷貫耳。
在96年之前，河西鎮以三最聞名於全省。第一最，他曾經是全省面積最大的鄉鎮；第二最，他曾經是全省人口最多的鄉鎮；第三最，他曾經是全省最窮的鄉鎮。也正因為如此，河西鎮在當時還有另一個被民間所叫的名字——光棍鎮。傳揚開來後，別的地方的姑娘一聽男方是河西鎮的，根本連面都不想見上一面，沒辦法，她們都嫌河西鎮太窮了，不想嫁過去過苦日子。
在96年之後，河西鎮倒是出現了轉機，但這轉機卻是用極沉痛的代價換來的，而且這轉機在付出了極沉痛的代價後，也大部分被停止了。
96年之後，隨著新一屆鎮裡領導班子的上任，他們開動腦筋，積極想辦法擺脫這種困境。為此，他們不惜推出大量的優惠政策，這樣一來，終於成功吸引來了一批外地的商人。一時間，造紙廠、水泥廠、碳素廠、玻璃廠等高污染企業紛紛在河西鎮建了起來。短短幾年之間，隨處可見林立的工廠，而河西鎮的工業產值也連連突破新高，為此，經過政府相關部門考察研究之後，河西鎮還因此撤鎮設縣。
但是好景不長，這些高污染企業的弊處也漸漸的顯露了出來。河西鎮周邊的大量河流、耕地幾乎都被嚴重污染，到後來，人們的日常用水都漸漸成了困難。面對此種情況，市政府響應國家號召，進行了大力的整頓，除了僅有的幾家實力雄厚的已經更換了排污設備的大企業之外，大批的高污染企業被關閉、停產。
這樣一來，在付出了大量河流、耕地被污染的慘痛代價後，河西鎮褪去了往日的榮光，變成了人們談之色變的癌症高發地區。
孫市長給姜華的這些資料很全面，不僅有河西鎮目前的財政狀況分析、鎮裡的主要領導檔案及介紹、轄區內各村的人員分佈、以及鎮內的主要生產經營等資料，而且還有河西鎮地形以及周邊環境的詳細介紹。
姜華首先看的是放在最上面的有關河西鎮地形以及周邊環境的詳細介紹，他一邊看著手上的資料，一邊跟自己上輩子記憶中數年後的河西鎮相對照，漸漸地，他的腦海中竟然產生了一個怪異的想法，這個想法連姜華自己都感到有些好笑。他剛才竟然想憑一己之力扭轉河西鎮日後的悲劇，以保住河西鎮目前這山清水秀的怡人風景。
此時的姜華根本就沒想到，就是自己憑白生出的這個念頭，讓他在撈取了巨大政績的同時，也獲得了下面群眾的真心愛戴。
呵呵，我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多愁善感了！暗笑一聲後，姜華又拿起下面的資料看了起來。漸漸地，姜華的臉色變的越來越難看，當他看完最後一頁後，氣憤的把這些資料拍到了身前的木茶几上，「這個張寶忠也太不是東西了！他憑什麼拿老百姓的錢來揮霍，憑什麼以鎮政府的名義借錢來給自己弄政績！他眼裡還有沒有國法？還有沒有黨紀了？」
孫市長一直都在一旁仔細的觀察著姜華的表情，見姜華這麼失態，竟然當著自己的破口大罵，他非但沒有生氣，反而露出了一副欣慰的神色。
「小姜……」孫市長拍了拍姜華的後背，「像張寶忠這樣為了一己私利，就拋卻黨紀國法於不顧，損害人民利益的害群之馬遲早會受到法律的嚴懲的！你就不用為他們這種人生這麼大的氣了！」
「嘿嘿，市長，我剛才有些失態了，還請您不要介意啊！」從剛才的狀態中回過神來後，姜華一臉尷尬的笑了笑。
「這有什麼好介意的！」孫市長搖著頭笑了笑，「如果我是你這個年紀，恐怕反應會比你還大，估計掀了茶几都有可能！」
笑過之後，孫市長又回到了目前的話題上。
「小姜，這些資料你已經都看完了，具體的情況你也瞭解了！相信我不說你也知道，情況非常不樂觀啊！別的不說，你上任後，如何面對那些上訪的群眾，以及那些上門討債的債主就是一個很大的難題啊！」
看到姜華這個自己一手發掘、提拔，並一步步成長起來的得力干將即將離開自己，孫市長難免有些不捨，語氣之間也不再像以往那樣嚴肅，帶上了一些長輩關心後輩的擔心語氣。
姜華又豈能不知道自己此行的困難呢！他上輩子雖然沒有正式下基層工作過，但是工作期間，有時也經常到下面的基層去蹲一兩個月點兒，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他平日經常聽基層的部門領導抱怨，久而久之之下，對基層工作上的難度也瞭解了一些。更何況，眼見的河西鎮的狀況如此糟糕，面對著這麼一個爛攤子，要說他不擔心那肯定是騙人的！
不過，正所謂風險與機遇並存，姜華已經想好了，在這個時候，別說是自己已經沒有退路了，就算是有別的選擇，他也會義無反顧的去河西鎮上任！此時，他骨子裡的那種男人的冒險精神已經完全被激發出來了，他就不相信，憑著自己的能力和關係，就玩不轉這一個小小的河西鎮！
當然了，他有這種心態，也和上輩子的工作經歷有關。上輩子，他就是太過於務虛了，以至於失去了很多機會，最後，還因為自己的一個小失誤，被競爭對手抓住機會，把問題擴大化，給自己下了個套，從而失去了扶正的機會！這輩子，既然有了重來一次的機會，他就不想再重蹈覆轍，他想走出一條和上輩子完全不同的道路出來。而河西鎮，正是他的試劍石，他倒要看看，自己究竟有多大的能力。
腦中閃過諸多想法之後，姜華面色凝重的點了點頭，「是啊，要想收拾好張寶忠留下的這個爛攤子，的確是困難重重！不僅要應付那些上門來前來討債的債主和不斷上訪的群眾，而且還要處理好各個方面的關係。在這種情況下，要想讓河西鎮盡快走出困境，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見姜華語氣有些蕭索，孫市長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勵道：「凡事有弊必有利，像河西鎮這種情況，已經是壞到不能再壞了，在這情況下，只要你認真工作，積極想辦法解決問題，那成績還是很容易出的！只是，正像你剛才所講的那樣，要想讓河西鎮在短期內徹底走出困境，那是幾乎就不可能的事！所以，在工作過程中，你一定要戒驕戒躁，一步一個腳印兒的走下去，千萬不要因為想出成績，而走一些歪門邪道之類的！那樣的話，你就完全辜負了對你關心之人的期望和信任了！」生怕姜華年輕氣盛，為了出成績而不擇手段，孫市長在末了又鄭重的叮囑了一句。
「市長，您放心！我一定不會辜負你們的期望，不管前面有多少困難，都會全力以赴的！」姜華用力的點了點頭，「至於說走那些歪門邪道，這些我根本就從未想過！那樣的話，豈不是跟張寶忠這類弄虛作假的貪官沒有兩樣了麼？」
「好，好！」孫市長欣慰的點了點頭，隨後從兜裡掏出一張紙條，給姜華遞了過去，「這是我讓辦公室的錢主任特意打聽來的河西鎮現任鎮黨委書記林放同志的具體住院地址及病房號碼，一會兒你跟科裡的黃副科長交接完之後，就去醫院看看他吧，也順便向他取取經，多瞭解一些河西鎮的具體情況！」
從剛才的資料上，姜華已經知道，河西鎮的鎮黨委書記林放前一陣兒剛被查出了直腸癌，目前剛做完手術一周多，正在醫院裡住院。
從孫市長手中接過紙條之後，姜華輕輕地點了點頭，「好的，我交接完，立刻就過去看望林書記。」
「嗯，該交代的我都已經交代完了，你還有什麼要問的問題沒有？」孫市長抬眼看了姜華一眼，見他搖了搖了頭，孫市長又接著說道：「我家裡和辦公室的電話你都有，要是實在遇到了什麼不明白的問題，或是解決不了的困難，就給我打電話，只要不違反規定，能幫的，我一定幫你解決！」
姜華等的就是這句話！一來，經常電話聯繫，請教問題可以維持他和孫市長之間的緊密關係；二來，他可沒有把握自己在基層工作時，不會遇到什麼大人物的有意刁難或是阻撓，那個時候，孫市長就是他的首要求助目標。因此，孫市長話音剛落，他便用力的點了點頭，「那就謝謝市長了，到時候，我肯定有許多問題要向你請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