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三八章殺夜
鄒志榮沉吟了一會，在腦子裡把思路理清了才道：「永夜族的秘術五花八門，總的來說，他們是從自己的身體與自然規律之間入手，獲得了種種不亞於我修真界功法、法訣的神通。」
見方勝點了點頭，鄒志榮繼續道：「有時候我就想，在同一個世界中，怎麼可能出現兩個完全不同的修行體系。要知道，咱們修真者向來是不修身體的，僅僅是在靈力和自然規律中尋找突破口，就出現了如此多的功法和法訣。」
「難道靈力不是自然規律的一種？」方勝問道。
「當然是，不過你這是這麼鑽牛角尖，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說，身體也是自然的一部分？」鄒志榮笑道。
「呃，你繼續。」方勝想想覺得也有些道理，便讓鄒志榮繼續說下去。
「歸根結底，雙方修的都離不開自然之道，只有掌握了冥冥中的那些神奇規律，才有資格去談神通。因為這層關係，永夜族秘術者的境界其實可以很清楚與修真者的境界形成類比。」
「類比？你是說，他們的境界也和咱們的煉氣期、築基期依次往上差不多？」方勝問道。
「嗯，的確如此，不過略有差異就是了。秘術者的第一個境界被稱為鍛體期，這是他們從整體上提升身體素質的時期，只有通過了這個時期，他們才能感受到天地中本就存在的一種只有秘術者才能利用的秘力。嘿，若是尋常修士，則更習慣將秘力稱為魔勁。」
「秘力？！」
「嗯。說起來，鍛體期的永夜族秘術者還幾乎算不上秘術者，大概就和咱們那邊的武林高手差不多。上不得天，入不得地，任何神通都不會。等成功突破了鍛體期，他們就會進入魔體期，嘿，沒錯，就算是永夜族自己，也稱這個時期為魔體期。魔體期的秘術者已經能夠感受到並且吸收秘力，由所選秘術的不同，他們會以秘力強化或者說改造身體的某一個特定部位，有可能是眼睛，有可能是拳頭，有可能是雙腿，也有可能心臟甚至血液！」
「呃，照你這麼一說，昨晚追咱們的那個秘術者強化的就肯定是雙腿了？」方勝有些遲疑地問道。
「嗯。應該是了。不過魔體期的秘術者其境界僅僅和咱們的煉氣期修士相彷彿。昨晚碰到的那個顯然已經到了魔體期的下一個境界，也就是異化期。這個時候他們會極大幅度地吸收秘力，並精通一些大威力的秘術。怎麼說呢，相當於把已經進化的那部分身體再次進化了一次。」
「異化期和咱們的築基期完全對等？」
「自然不是，秘術者的異化期要較咱們的築基期長一些，有一個很明顯的事實，築基後期的修士打不過異化後期的秘術者。呃，當然了，事無絕對，我說的是一般情況。」
「那再後面呢？」
「再後面就是通靈期，再再後面是觸神期，不過我和思晗也只是聽說而已，只知道前者比咱們的結丹期修士厲害一點，而後者又比咱們的元嬰期修士厲害一點。」
「通靈期，觸神期，名字就比結丹期、元嬰期威風，沒想到實力也更勝一籌。」方勝嘀咕道。
這時候柳思晗突然嗔道：「方勝，你別聽他的，他說的根本就不全面。鄒志榮說的是修士和秘術者雙方都只有主修功法的情況，那種情況下，我們的結丹期和元嬰期修士才會弱於他們的通靈期和觸神期。但是事實情況是，主修功法只是我們修行的一個重要部分，我們還有很多厲害法訣，還有應有盡有的法寶、符紙、陣法，甚至一些大威力禁術，這些是秘術者落後於我們或者根本不具備的。如果考慮到所有的因素，那麼我們修士還穩勝秘術者的。」
方勝沒想到柳思晗會如此維護修士，看樣子她對自己的修士身份還是很自豪的，想了想才道：「如果永夜族把這些全學了去呢，很明顯，他們既然能馭使寶器，自然也能學咱們的法訣、符術、陣法等等。」
鄒志榮大大咧咧道：「這你可多慮了，除了煉器之術外，永夜族是不屑於學我們修真者的零七八碎的東西的。嘿，這有兩方面原因。一是永夜族不想被修真者同化，要保留其自身特性。二是人家的確僅僅是在煉器之術上落後罷了，在很多方面，永夜族其實是強於修真界的。」
聽到這裡柳思晗也不由皺起了眉頭，看樣子鄒志榮說的是實情。
「這日子還真不好混……」瞭解到這些，方勝不由苦笑道。
又用了數日時間，他們便到了垂星城，匆匆找到如一閣，將礦石急急忙忙交接完，他們又直奔最後一個目的地而去。
方勝的確很想在這裡打聽玉漱的下落，然而如今的他實在太過惹人注目，怕給鄒、柳二人添麻煩，他便沒有節外生枝。
離開垂星城的第三天，他們到了櫟源城，這裡是他們此行的最後一站，至少對方勝來說是這樣，他打算完成這個任務後便馬上離開永夜族領地。
中玉樓位於櫟源城的中部偏北的位置，其門前便是櫟源城最熱鬧的一條街，通常都不會出什麼大亂子，因為這層關係，所以來到櫟源城時雖然已是晚上，他們還是決定直接過去。
鄒志榮和柳思晗算是熟門熟路，帶著方勝很快便摸到了中玉樓門前，一行人全都鬆了口氣。
「怎麼樣，我說這裡很熱鬧吧。你看這大晚上的，中玉樓門口還有倆人在等人。」鄒志榮邀功似地道。
柳思晗白了鄒志榮一眼，笑道：「你怎麼知道他們就是在等人？」
中玉樓前有兩個大紅燈籠，此時在右邊的那個燈籠下站了兩個年輕人，正東張西望著，的確是等人的樣子。
「嘿，不等人還等鬼不成？」鄒志榮笑著說完便當先向中玉樓門口行去。
那兩個年輕人很快便發現了鄒志榮，兩人原本略顯不安的神情竟忽地消失不見，全都一臉嚴肅地看著鄒志榮。
鄒志榮自然將對方的反應看在眼裡，不由放慢了腳步，方勝、柳思晗很快便從後面追上了他，全都戒備起來。
鄒志榮忽地將手捂在嘴前，裝作咳嗽，實則小聲道：「我怎麼覺得這倆人是在把風？」
方勝在後面輕啟嘴唇應道：「看他們那神情，八成便是把風了。不過，這時候街上這麼多人，他們還能店裡偷東西不成？」
柳思晗皺眉道：「他們不用偷，搶就行了。」
方勝還待再問，鄒志榮已經走到了那兩個年輕人身邊，理也不理那倆年輕人，這就要走進店中。
「本店已經打烊了，幾位有什麼事明天再來吧。」其中一個年輕人以不太流利的修真界語言道。
鄒志榮不想惹事，但是他知道此時的中玉樓一定出了事，且不說他還曾和那老闆聊過天，如今他們的任務也必須找到中玉樓的老闆才能完成。這時候見那兩個年輕人最多就是魔體期的境界，也不客氣，直接道：「中玉樓好像沒有永夜族的夥計吧，還有，既然打烊了，怎麼不關門？」
「店主正在會見一位貴客，自然不能關門。我們兩個是新來的，以前沒有，現在有了。」另一個年輕人已經不耐煩了，寒聲道。
實際上鄒志榮和柳思晗都知道，中玉樓原來是有永夜族的夥計的，現在那個年輕人這麼回答，很明顯是撒謊了。不過那年輕人語氣不善，顯然根本就不在乎謊言被揭穿，他大概以為，鄒志榮等人不敢在街上向他們動手。
可是此時畢竟是大晚上，路上雖然也有行人，但已經很少，雙方僵持了幾息的功夫，街上便出現了一個短暫的無人期，便是在這一刻，鄒志榮倏地一抬雙手，兩團梭形氣勁向近在咫尺的兩個永夜族年輕人飛了過去。
那兩人臉上才剛露出驚駭的表情梭形氣勁便轟在了兩人胸口，「噗、噗」兩聲悶響後兩人倒飛而飛，鄒志榮一個閃身便要去抓住那兩人，以免他們撞在牆上發出太大聲音。
然而他的身體才剛動，身後便有一個更快的身影衝了過去，半空中伸出雙手抓住了那兩人，又輕飄飄地落到地面上，正是方勝。
鄒志榮向方勝豎了豎大拇指，然後便一指店門，當先向店裡走去。
等所有人都進了店，鄒志榮又細心地關上了店門，並將門栓插上，小聲道：「嘿，我知道擋不住人，咱也就意思意思。」
方勝輕輕將那兩個年輕人放在牆角，低聲問道：「他們一時半會醒不過來吧？」
「我下手有分寸的，至少得昏迷三天。」
此時柳思晗正牽著胡妖兒的小手，安慰那小丫頭道：「妖兒，有姐姐呢，別怕。」
「嗯。」胡妖兒小聲應道，而事實上她是真不怕，比現在還緊張的情形她也經歷過。
「走，進去吧。」鄒志榮當先向裡行去。
這中玉樓一進門就是大廳，日常的生意往來全都是在大廳裡完成的，然而這時候廳中卻一個人也沒有。鄒志榮和柳思晗以前來過中玉樓，但卻沒往後廳去過，是以此時便十分謹慎。
這時候放出神識顯然會打草驚蛇，所以他們四個人只能憑直覺往後硬闖。好在中玉樓的後廳並沒有太多岔道，而且一路上全是燈籠。
拐了幾個彎，方勝等人同時聞到了濃濃的血腥氣。所有人都皺起了眉，跟著那血腥味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
很快他們便來到了一個天井中，就在他們對面，一具屍體倒在了血泊中，看那打扮，似乎只是店中一個打雜的。
屍體旁邊還有一條過道，鄒志榮向那過道指了指，然後當先向前行去。離那屍身還有老遠柳思晗便抱起了胡妖兒，將小丫頭的小腦袋按在了自己肩上。
過道只有三丈長，兩旁是兩間廂房，盡頭又是一個寬廣的空間，由於他們正身在過道中，便看不到過道那頭到底有什麼。這時他們四個人連大氣都不敢出一聲，生怕驚動了裡面的人，事實上這時候他們已經來到了中玉樓的最後面，如果這裡再沒有人，那就說明人早跑了。
方勝急走兩步，無聲地來到了鄒志榮右側，伸手一摸儲物袋，冰魄劍匣和解鱗槍便全被他握在右手中藏在了背後。
鄒志榮會意，立刻把雙手背在身後，很快每個手上都亮起了五團雞蛋大小的梭形氣勁。
距過道的盡頭還有一丈，他們的視野又開闊了一些，已經能看出後面似乎還是個大廳，不過大廳兩旁到底有什麼依然看不到。
七尺，四尺，一尺，無聲無息地來到了過道盡頭，方勝和鄒志榮對視一眼，然後同時猛衝了出去！
兩人的速度幾乎一樣快，不同的是，鄒志榮是向左看，而方勝是向右看。
在衝出過道的那一瞬，鄒志榮完全看清了那在廳左側的情形，什麼也沒有。
而方勝，他看到了三丈外的兩個永夜族的秘術者！只一瞬他就判斷出來，那兩人的境界任何一人都只比他弱一點，但加在一起絕對比他強！
而讓方勝更為吃驚的是，那兩個秘術者其實依然是守門人，他們倆中間有一道亮著淡淡螢光的門，顯然是被施加了禁制。
不過任何思維都沒能拖慢方勝的動作，三丈的距離，對他來說幾乎只用不了十分之一息！
左腳在地上猛蹬，方勝「嗖」一聲便呼嘯著朝那兩個秘術者衝了過去，由於速度實在太快，以至他的身影都變得模糊起來。
所有的事情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直到此時那兩個秘術者才看到廳中多了兩人，而且其中一個正以難以想像的高速朝他們氣勢洶洶地衝了過來。
當方勝距他們還有兩丈的時候，兩人同時動作起來，右邊那個一掐訣，一團直徑足有一丈的黑氣朝方勝轟了過去。左邊那人雙手併攏，驀地一瞪眼睛，此時方勝的目光正緊鎖住那兩人，自然與左邊那人的目光相遇，只覺腦子裡「嗡」地一聲，似乎突然有人在他腦後砸了一棍。
很顯然，這是精神層次的攻擊了，然而這種攻擊對付普通修士興許會有奇效，對方勝，則僅僅是讓他在猝不及防的情況吃一驚罷了。他可是個曾經精神崩潰過的人，恢復過來之後其精神抵抗力之強遠超任何人想像。更何況，他自己就會類似的攻擊手段，比如那明王懾心咒。
方勝猛一凝神便將那不適感從腦中驅逐出去，速度絲毫未減，奔行軌跡也未變，轉眼間便將自己和那兩人的距離拉近到只有一丈！
這時候那團黑氣正好飛到方勝身前，眼見那黑氣便要將方勝吞進去，淡白光芒忽地在方勝身前一閃，「噗」一聲，那黑氣便整個消失得無影無蹤。
方勝立刻再次看到了黑氣之後的兩人，此時左面那人手中正捏著一道符紙，正要對著符紙說話，右邊那人顯然因黑氣的突然消失而吃了一驚，雙手再次掐訣，第二團黑氣迅速在身前變大。
不得不說，這兩人戰鬥經驗實在不怎麼豐富，不過這也不能怪他們，因為方勝的戰鬥經驗幾乎是同階修士中最豐富的。
那邊鄒志榮轉過身後，才剛剛發力想去救援方勝，便看到方勝的冰魄劍匣直接轟向了右邊那秘術者，那秘術者身前的黑氣僅僅有四尺大小時便直接被冰魄劍匣吸沒了，然後那秘術者自然暴露在了冰魄劍匣之下。這個時候，這件防禦寶器已經成了武器。
左邊那秘術者似乎已經完全亂了方寸，在反擊、逃跑還是完成傳聲之間略一遲疑，方勝手中紅光大放，如電般向前劃出一個扇形，而扇形的邊緣正好經過了那秘術者的脖子。
「哧！」
當解鱗槍劃過那血肉之軀之時，方勝心底竟戰慄起來，那一瞬間由解鱗槍上感覺到的氣機變化讓全身都無比舒暢，就像一個在昏暗的小屋裡呆了太久的人，在打開窗戶的一瞬間突然看到了外面的如畫美景。
這就是**斬仙劍訣的妙處？可是怎麼會在殺秘術者時擁有比殺修士更明顯的感受？
此時根本就不是思考的時機，方勝倏地將解鱗槍交於左手，右手向前疾探，掐向右邊那秘術者的脖子。
實際上冰魄劍匣完全可以將右邊那秘術者砸倒，但是方勝從一開始就沒打算那樣做，因為那樣所造成的動靜實在太大，他僅僅是想用冰魄劍匣嚇嚇那秘術者罷了。
右邊的秘術者已經完全呆住了，他實在無法想像，在十分之一息的時間裡竟然發生了這麼多事……
「啪！」
方勝已然捏住了那秘術者的脖子，用力往回一帶便將那秘術者拉到自己身前，低聲道：「你們是什麼人，來這裡幹什麼？我沒有耐心，也不要試圖騙我，你只有一次活命的機會！」
當方勝說完這些之後，那秘術者心思才活絡了些，不知他在打什麼主意，竟沒有立刻回答。
如果是在別的時間和地點，方勝說不定會手軟。可是，剛才殺第一個秘術者時的那種心神悸蕩仍未消失，於是，就在那秘術者猶豫了一息之後，方勝鬼使神差地用力捏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