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平齊郡,北海
七月中,騰玨率領五千軍從鹿角關過黃河,奔襲臨邑,臨濟,章丘三城,與王薄軍在奔雷原對壘。
在一個月前,王薄率軍攻打平原,損兵折將而回,實力消耗過大,至今沒有恢復,雖然,他席捲齊郡,裹挾青壯為兵,也不過募集到一萬人而已,在這一萬人中,除了他的兩千親兵,其餘的士卒不要說甲冑,有的就連武器都沒有一把,隨便弄根木棍扛在肩上就算了事,這些人吃不飽,穿不暖,要想依靠他們打敗對面訓練精良的高暢軍,王薄心中非常清楚,除非奇跡出現,不然很難辦到。
所以,他沒有敢出營和騰玨率領的高暢軍決戰,而是深溝高壘,緊鎖營寨不出,由於,他扼住了騰玨前進的必經之路,騰玨部要想前行,就必須擊垮對面的王薄軍,敵我雙方因此形成了對峙的局面。
騰玨的大軍由平原而來,為了安定齊郡百姓的民心,他不可能在所佔領的三個城池橫徵暴斂,何況,這三地時常被王薄等變民軍荼毒,就算想征也征不起多少糧食來,因此,大軍的糧草消耗須從平原郡而來,途中,要經過黃河這道天塹,難處可想而知。
然而,和騰玨率領的高暢軍比起來,王薄部的後勤供應更為吃緊,他的戰略儲存在一個月前的戰鬥中已經損失乾淨了,這次大軍的消耗還是拼了老命方從齊郡父老那裡搜刮而來的,就算是雜兵們一天只吃一頓飯,不須多久那糧食也會消耗乾淨,若是沒糧,不要說那些強征而來的雜兵,就連他的那些心腹親兵恐怕也會四散而去吧?
在亂世中,要想生存,人就不能不現實一點啊!
王薄之所以既不出戰,也不後退,就這樣和騰玨對峙,雙方比拚消耗,乃是因為他心中自有計較。
七月二十二日,劉蘭成率領三千北海精兵趕到了奔雷原,與王薄軍會師,隨軍帶來了一批糧食,解了王薄的燃眉之急。
正是因為篤定北海軍會在此時趕到戰場,王薄這才有膽子和騰玨的大軍對峙。
劉蘭成之所以率領三千精兵前來救援王薄,乃是逼不得已的事情,就在高暢軍渡河後不久,王薄就派出了使者向北海求援,他聲稱,若是北海沒有援軍前來,他就會率領兩千親信返回長白山,將齊郡拱手讓給高暢軍,高暢軍一旦不戰獲齊郡,下一個目標自然指著北海,那時,和王薄一般同樣在一月前鎩羽而歸的北海軍能否抵擋得住高暢軍的攻勢?他希望綦公順最好仔細想想。
經過一番計較之後,綦公順接受了劉蘭成的建議,那就是援軍不得不發,和高暢軍之間難免一戰,這一戰在齊郡打,總比在北海打要強一些。
綦公順雖然不懂內政,劉蘭成卻是內政的好手,北海郡在他的治理下,雖然說算不上欣欣向榮,比起其他變民軍掌控下的郡縣,卻好了許多,再加上北海產鹽,劉蘭成控制了鹽路的買賣,因此北海郡錢糧頗為充足,老百姓也能吃飽,北海軍的武器裝備比起一般的大隋禁軍來,也差不到哪裡去。
綦公順和劉蘭成當然不希望好不容易才有起色的北海郡又損在戰火之中,如果王薄沒有援軍,不得不拱手將齊郡讓給高暢,這是他們最不想見到的結果,所以,在七月二十三日,這個王薄給他們設立的最後期限前,劉蘭成率領三千精銳趕到了奔雷原,綦公順則率領另外三千士卒留守北海。
六千兵,這是北海一地所能供養的士卒人數的上限,當然,要是像王薄這樣裹挾百姓加入軍中,就不止這點兵力了。
不過,兩萬烏合之眾的戰鬥力遠遠比不上六千精兵,劉蘭成的練兵之道一向如此,那就是兵貴精不貴多。
劉蘭成和王薄軍會師之後,並沒有馬上出營和騰玨部作戰,王薄到是想和高暢軍決一死戰,不過,劉蘭成制止了他。
經過長蘆和李靖率領的高暢軍一戰之後,劉蘭成對高暢軍的戰力甚為佩服,所以,他覺得就算是北海軍和王薄軍加在一起,也不見得會是對面這五千高暢軍的對手,故而,穩妥一點的戰法還是固守相持。
反正從北海運糧到奔雷原來遠比從平原運糧前來要方便,只需固守營盤,時常派出小股部隊去騷擾對方的後勤通道,時日一久,高暢軍自然會後撤,天下大勢時刻都在變化,高暢的注意力不可能一直放在此處。
對於劉蘭成的用兵之道,王薄還是頗為佩服的,所以,縱然他猶豫了許久,終究還是同意了劉蘭成的建議。
不僅如此,他還按照劉蘭成的要求開始了整軍,將那些老弱病殘趕出了軍營,只留下精壯,訓練他們作戰,如此,既保證了部隊的戰鬥力,同時,也減輕了糧食的消耗。
就像和劉蘭成心有靈犀一般,對面的騰玨同樣按兵不動,雖然,時不時派出小股人馬前來探營,或是斬殺本方的斥候,大規模的強攻卻是一點沒有。
在劉蘭成看來,對方或許是在尋找某種戰機,想要一舉制勝吧?
於是,他命令士兵們在營寨前不停地挖掘深溝,建造高壘,將營盤修建得固若金湯,在他看來,不管如何,對峙總是對本方有利。
劉蘭成的看法也不見得就不對,相對於奔雷原的戰事來說,他的決定並無錯誤,然而,他的目光畢竟僅限於一隅,視線仍然不夠寬廣,這和他所跟隨的主公是誰有關,綦公順其人,並無吞吐天下的雄心,只想割據一方,享受榮華富貴,在這樣的主公帳下,他所能發揮的能力是有限的,時日一長,難免會受其影響。
就在北海軍和王薄部組成的聯軍在奔雷原和騰玨率領的高暢軍對峙時,李靖率部從渤海的厭次悄無聲息地渡過了黃河,一路疾行,繞過高苑,臨淄兩城,直抵北海郡郡城益都城下。
由於高苑,臨淄兩城並沒有發送訊息傳來,再加上李靖部行軍異常小心,若是在路上遇見閒雜人等,皆一路裹挾入軍中,務必不讓消息外露,所以,當李靖軍突然殺到時,綦公順並沒有一點防備。
當時,他已經將自己的軍隊派到鄉間收糧去了,為了給奔雷原的劉蘭成部供應糧草,綦公順決定搶收糧食,所以,一直以來都在忙著這件事情,當李靖軍突然殺到時,他慌了神,連忙命令傳令兵到鄉間去將隊伍集合起來,然而,這時已經為時太晚。
不費吹灰之力,李靖就攻下了防務空虛的益都城,生擒了還沒有來得及逃跑的綦公順,綦公順的部隊有一部分散落於鄉間為盜,其他大部分皆放下武器,投降了夏軍。
這時,劉蘭成還不知道在自己身後發生了巨變,連老窩都被李靖端了,他仍然在仔細觀察對面高暢軍的佈陣,看能不能尋得良機,一擊獲勝。
到是王薄先一步得到了他後方傳來的消息,有斥候從歷城而來,告知他歷城已然被高暢軍佔領了。
王薄大駭,歷城一旦失守,戰局對聯軍來說,明顯不利。
這個時候,他多了一點心思,並未將歷城失守的消息高聲劉蘭成,而是不聲不響地率領自己的部隊撤離了大營,星夜疾行,離開了奔雷原。
兩方軍隊對峙時,一方若想撤退,必定要留下斷後的部隊,不然,在敵軍追殺下,撤退就會變成潰敗,王薄也算是知兵之人,當然明白這個道理。
於是,就在劉蘭成沒有同意的情況下,他的北海軍成為了斷後的偏師。
王薄自以為得計,然而,老天卻並不遂他的意願。
途中,他遇見了早就埋伏在一旁的騰玨部的襲擊,慌亂之中,他的部隊根本沒有一點戰鬥力,不管是士兵,還是將官,都只曉得亡命奔逃,亂成了一鍋粥,結果,一小部分被殺,大部分投降,王薄率領數百個死士衝開了高暢軍的包圍圈,逃脫了性命。
歷城既失,齊郡是回不得了,王薄無奈之下,只好率領這數百人一路狂奔,直奔濟北郡,投奔了自己的結義兄弟伏德。
王薄的突然撤軍讓劉蘭成大驚失色,他慌忙率領北海軍後退,途中,想盡了各種方法,設下疑兵,騰玨的主力已經前去伏擊王薄了,留在營中的也不過是故作疑兵的一千人,所以,不敢追擊。
於是,劉蘭成安全地率軍撤回了北海郡。
當他率軍進駐淄川時,才得知北海全境已經被夏軍拿下,自己的主公綦公順已經投降了高暢,自己留在益都的親眷和族人也落在了夏軍的手中,眼見回天無力,無奈之下,劉蘭成也只好率部投降了。
於是,齊郡,北海皆落入高暢之手。
齊郡自古為齊之地,歷城則是後世的濟南,也算是豐饒之地,然而,現階段對高暢來說,最重要的還是渤海,北海兩地,兩地靠近海邊,盛產海鹽,高暢奪得兩地之後,鹽路至此不再操於他人之手,對夏國政權來說,此乃戰略性的勝利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