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堡城的城守是個魔族人,武將出身,名叫李信,此人生性謹慎,做事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喜歡柿子找軟的捏,前些年掃滅了很多股盜賊搶匪一類的小勢力,積功官拜郡左督統領,比囂扈的鎮督統還低了兩級,成了這八千倉庫兵的頭。
當年囂扈第二次圍剿黑巢的時候,李信也奉命派出了一千土族倉庫兵負責押送後勤輜重,還刻意巴結的送去一百二十輛雙輪人力車,沒成想才幾天的工夫就傳來囂扈被砍的消息,幸虧自己派出去的一千後勤兵跟雙輪車沒事。
李信的小算盤一撥拉就立即做出撤軍的決定,本想借勢掙個軍功,哪成想囂扈這麼肉包,肉包也就罷了,偏偏還是個妄想去打狗的肉包,如果百多輛雙輪車跟自己標下的一千人馬受損,那損兵折將的黑鍋可就是自己背了,權衡利害下李信就趕忙派親信去撈自己的人馬跟貨車。
誰知道送信的還在路上,全軍覆沒的噩耗已經早一步到了。
黑巢一次消滅兩萬人的戰績讓李信感到了恐懼,暗自埋怨自己時運不濟,自己的駐紮地怎麼就跟黑巢離的那麼近,黑巢那幫大流氓一有個風吹草動,首先遭殃的就是自己。
李信的預感很正確,收拾了囂扈後的督明就開始有冤報冤,有仇報仇了,巨堡城在戰爭階段支援囂扈,自然無可避免的上了督明的黑名單,先是巨堡城的幾個糧官被綁架,緊跟著李信的老婆孩子也一股腦的失蹤了。
李信本人沒有被這場魔界有史以來最大的綁票案波及,已經算是燒高香了,可自己的老婆孩子加上那幾個糧官還得用糧食贖回,經此一劫的李信毫不猶豫的將劫後餘生的家眷往內陸遷,他可不願意再失去巨堡城三分之一的糧食。
巨堡城最大的官都這樣了,屬下們也是有樣學樣,紛紛把自己的家眷朝內陸遷,還真讓李信猜對了,黑巢凡是有什麼動作,首先雞飛狗跳的還真就是最近的巨堡城。
黑巢幾次對外用兵就不提了,光是那些從五湖四海前來投奔黑巢的巨寇凶邪,就把巨堡折騰得不輕,這幫路過的各族瘟神鮮有不對巨堡城來個順手牽羊的,畢竟也算是投靠黑巢的一份見面禮。
這一傢伙,巨堡城內的居民可就被折騰傻了,隔三差五的有陌生人來串門,時不時就有家人莫名其妙的失蹤,坑蒙拐騙的人物如過江之鯽綿綿不絕,大街上溜躂的不是滿臉橫肉的滾刀肉,就是看起來笑嘻嘻的「面善之人」,等到被騙了還替人家數錢的時候,才懂得了人不可貌相的真實含義。
幾年來,整個巨堡城人心惶惶,幾乎到了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的狀態,聽到敲門聲就哆嗦,看到陌生人就肝顫,受不了刺激的當場就能自己被自己嚇死,不斷有人遷走,無力搬遷那些窮人乾脆就得過且過,有天分的一些人居然從坑蒙拐騙的環境中鍛煉了出來,在屢次被騙之後,開始總結自己的一套經驗,跑去另外的城池騙別人去了。
即使這些學成出師的騙子也鮮有願意呆在巨堡城行騙的,畢竟周圍都是久經考驗出來的,離此不遠還有個騙子大本營,在這鬼地方行騙,那真是關公面前耍大刀,班門弄斧,不自量力。
六年的時間,巨堡城除了一減再減的那不足三千土族兵丁,整個城池十室九空,剩下的也都是些往來黑巢與各自領地的商人,本分的居民早就已經逃光了,能越活越滋潤的都是與時俱進的老油條,不是改行在巨堡當地做起了黑市買賣,就是乾脆投靠了黑巢。
幾年來,李信是越來越怕,一日三驚,申請調離的文書遞上去不知道多少,都如石沉大海沒有回信,魔族一直以來運送此地囤積的糧餉早已停運,兵源也停止輸送了,只剩下三千老兵,誰都不傻,往這裡運糧,黑巢那幫賊連搶的工夫都省了,還不佔自己家糧倉的地方。
眼看城中居民逃光了,不怕死的商人卻越來越多,李信乾脆一咬牙做起了無本的買賣,以城守的名義收取買賣交易稅,他知道這幫人得罪不起,明知道這是與黑巢互通有無也不敢禁市,暗中就有了從中間收點稅的想法。
誰知道這個賦有前瞻性的建設想法,令他連城守都做不成了。
本來黑巢見這個李信挺老實,沒打算動他,哪知道這傢伙膽小是膽小,雁過拔毛的魔族習慣思維仍舊根深蒂固,給他點陽光就燦爛,給他點洪水就氾濫,於是,最近每天數錢數的眉開眼笑的卜要臉,在得到李信要收稅的消息後勃然大怒,立馬就打算給他點顏色看看。
巨堡城收稅的第三天,城外飄起了暴熊軍團的黑熊戰旗,一萬閒的快長虱子的黑熊在卜要臉一聲令下集體放風活動,每頭熊提著兩把大號開山斧,興高采烈的朝巨堡城浩浩蕩盪開了過來,那情形根本就不是打仗,壓根就是來玩的。
得到城卒警號的李信,急急忙忙的登上牆頭,睜眼往城外一看,嚇得當場就背過去了。
只見遠處黑壓壓一片黑熊,踏著腳下震動大地的「咚咚咚咚」悶響,帶著升騰而起的股股黃龍,提著無數把寒光暴閃的板斧,嗷嗷怪叫著就朝城牆奔了過來。
李信自己手下有些什麼兵,他比誰都清楚,要用三千倉庫兵去打那幫瘋狂的黑熊,恐怕能撐過一炷香都會讓他覺得很意外,一想到過會兒就會被無數板斧剁成肉泥,不光李信背過去了,城牆上當場就口吐白沫,嚇昏過去六個,其餘人都是心神俱震的看著疾速壓來的無數黑熊,腦中一片空白。
「媽呀」一聲淒厲的鬼叫,不知道是誰先扔掉手中的武器蹦蹦跳跳逃下城牆,緊接著所有人都是哭爹喊娘的扔下兵器就跑,好在李信平常對待手下兵丁不錯,危急時刻還有幾個人扛著走,三千兵丁面對北門突然開來的暴熊軍團未發一箭,反而直線的穿城而過,快速的打開南門,頭也不回的逃了。
好不容易從黑巢出來,想打一仗解悶的黑熊們面對空空如也的城池也都愣了,等到發覺敵人已經逃跑,再想追可就費力氣了,熊族人力氣大,爆發力強,皮糙肉厚的也不怕人捶,可要想追到那幫玩命逃躥的土人兵將就不容易了。
無處發洩的黑熊們把怒氣全都撒在了城牆上,用巨斧剁翻了城外的大樹,便開始扛著原木撞城牆,眨眼的工夫城門便被撞翻,緊接著幾處城牆開始塌陷,隨後趕來的卜要臉對一錘子砸到棉花上也是異常惱怒,認為讓孩兒們拆城發洩一下也不錯,對黑熊弟兄們的過激做法也就未加阻攔。
於是乎,一日之間,巨堡城三面城牆被轟塌,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北城一半的民居同樣被精力過剩的黑熊們轟塌。
如此一來,巨堡城就成了魔界七重天,除了雲霧城外第二個沒有城牆的城池,所不同的是,這個沒有城牆的城池根本就沒有哪個勢力願意攻佔,花錢請都不見得有人願意來,隨著各族商人的聚集,違禁物品交易的活躍,巨堡城漸漸成了魔界最大的一處黑市。
魔族明令禁止的刀劍弓矢買賣,在這裡根本就是鋪滿大街隨便叫賣,城內的牆上貼滿了獵殺某某某的價碼,無數的各族賤奴被奴隸商人們趕羊一般的驅趕而來,在魔族城池內買不到的違禁物品,各地偷來的珍寶器物,此處應有盡有,就連私鑄的魔族錢幣也按照成色等級明碼標價兌換官錢,所有交易一概不收交易稅。
無論你是賣老婆,還是想買別人的老婆,只要你開價合理,就有人敢接,無論你是想買別人的一條腿,一條命,或者想把自己的命賣給別人,只要你掛榜開出價格,就有獵頭的殺手敢揭榜,哪怕你想買個城池玩玩,只要你付的起大價錢,就有勢力敢接這種活。
如果你兄弟被抓了,只要花錢,這裡有人幫你劫獄。
如果你老婆被拐了,只要花錢,這裡有人幫你送回。
在巨堡城中,只有買不到的,沒有不能賣的,這裡唯一的規矩就是沒有規矩,只要在巨堡城範圍,隨你怎麼折騰,殺人搶劫,坑蒙拐騙,各憑自己道行,完全沒有人會干涉,這裡是個什麼買賣都能談的地方,大到城池跟人命,小到針線瓦頭,沒有不能交易的。
隨著魔界各色人等的聚集,無法無天的巨堡城已經沒人再稱呼其「巨堡」之名,都開始用另外一個名字稱呼此地「罪惡之城」。
黑巢取巨堡城不過是為了在黑巢外圍建立一處交易地,隨著商人的增多,競爭的加劇,燈油的利潤也越來越薄,專門為黑油產地建設的「黑金堡」已經快完工,作為黑巢財源支柱的燈油必須盡快的擴展市場,嘟嘟啦啦所在的這個商隊,便是運油的二十個商隊其中之一,任務便是在北遙郡鋪開,順便收集其他物資價格及相關情報。
老虎頭上拍蒼蠅的這幫馬匪,沒有預料到會撞到黑巢頭上,老老實實的把犛馬獸留下,全身值錢的東西掏出來不說,還讓嘟嘟領人壓著回了趟老窩,多年搶劫而來的辛苦錢被嘟嘟毫不客氣的連鍋端了,好在沒真的剝去他們的褲子。
刀疤醜漢見嘟嘟壓著黑吃黑得來的兩車物資走遠,終於鬆了口氣,非但不惱恨,反而暗自慶幸,這些年來,魔界流傳著關於黑巢的一段話:「血狼旗,千人泣,狼旗一出,人哭鬼避,暴熊軍,萬人敵,熊旗一出,毀城滅地,巢穴百里,凶邪迴避,黑巢令出,血漫大地!」
疤臉漢子覺得能從黑巢手下活著出來,已經是個奇跡,見身旁一眾手下都是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忍不住甩手喝道:「畢竟咱們也算跟黑巢慘烈交鋒過,而且全身而退,絲毫不損,說出去誰不高看兩眼,你們聽說過除了咱們弟兄,還有誰惹了黑巢這幫人還能活囫圇的?」
眾手下聽的無不暗暗點頭,想到自己跟黑巢「慘烈交鋒」後仍舊活的好好的,都下意識的抬起了胸膛,信心又回來了不少。
至於真的是慘烈交鋒,還是損失慘重,這個時候自然是可以不記的。
疤臉漢子覺得手下弟兄心氣又漲上來了,也挺佩服自己,豪氣道:「東西沒有了再搶,看看人家剛才那頭熊爺,還不是越搶越滋潤,越搶越有水平,藏寶的地方人家愣是一會就找到了,都不用咱們提醒,這才叫道行,嘿,咱們弟兄換個地方,這無本的買賣接著干!」
「對,接著干!」
一幫山賊被疤臉大漢鼓動了起來,山呼海嘯的吼了起來,在疤臉的帶領下,簡單的收拾了些細軟,一窩蜂的朝山下衝去,開闢新根據地去了。
嘟嘟興高采烈的壓著兩車髒物從山賊窩回來了,剛要自誇兩句,卻見領頭的那個胖土人正惡狠狠的瞪著自己,嚇得把那些想要吐出的讚美之詞,又給活生生的嚥回去了。
胖墩卻沒有放過嘟嘟,揮舞著小拳頭,張牙舞爪的咆哮道:「你他娘的這頭笨熊,出來時說了多少次,不准暴露,誰叫你拽出來斧子的?出門時候你小子怎麼保證的?」
嘟嘟掀了掀嘴唇,剛要辯駁兩句,就見剛才還懶洋洋歪在車上打瞌睡的兩頭壯碩的黑熊,聞聲一下子精神起來,銅鈴般的巨眼中,嗜血的光芒一閃而逝,「噌噌」兩聲,敏捷的從車上跳了下來,獰笑著朝嘟嘟撲了過去。
胖墩臉色鐵青,惡狠狠道:「這小子一路上就他娘的喜歡給老子找麻煩,戰時不聽號令者殺,現在算是便宜你個熊玩意了,二十軍棍,給他長長記性。」
「好咧,交給俺了!」
「得令!」
「求求…啊…」
嘟嘟求饒的話還沒說完,只見眼前一團黑影撲面而來,先前撲來的黑熊照著嘟嘟臉門上就是一拳,「彭」的一聲把嘟嘟轟的鼻子噴血,整個身體被砸的離地飛了出去。
嘟嘟身體尚未落地,另一個暴力執法隊的黑熊早已從馬車上抽出了一根實心大木棍,嗷嗷怪叫著沖嘟嘟雨點般的砸了過去。
那位先動手的見同伴打的過癮,怕二十棍撈不到幾下,立馬就是一悶棍沖嘟嘟腦門上砸了過去,又是一聲巨木碰撞的悶響,可憐的嘟嘟腦子裡「嗡」的一聲鳴叫,緊跟著無數星光火花在眼前飛舞,然後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一下便昏在這招黑巢人都特喜歡用的悶棍之下,嘟嘟絕對不冤,就跟經常動刀子的人,經過無數實戰後,會慢慢的在刀插入對方**時,培養出某種感覺一樣,入肉的分寸,要死的還是要活的,真正的用刀者在入肉的霎那便能憑感覺下刀,這就叫做刀感。
執法隊隊員因為經常使用實心木棍,慢慢也練出來了棍感,這種能把人表面揍的皮開肉綻,其實骨肉皆不傷,也能把人揍成內傷,而表面無大恙的工具,多少次給隊員們帶來了難以名狀的快感,憑借下棍的手感,一棍子敲上去的尺度,要內傷還是外傷,要昏迷還是要迷而不昏,還是乾脆一棍弄死,全憑使棍的人決定。
在受害人滿地打滾,躲棍求饒的混亂時刻,有經驗的執法隊隊員根本不用看,憑感覺就能準確的敲中脊柱,尾椎骨,後腦,太陽穴,下陰,嘴上唇,面部三角區,耳後這些要害,達到一棍致死,一棍神經,或一棍敲殘廢的目的。
也能夠在亂棍齊飛中,準確的專找屁股,胳膊,大小腿,肋骨,腳後跟這些打上去很疼,卻特別耐打,敲上去感覺很爽,卻不容易把人打死的部位開敲,被敲者那淒厲的慘叫聲聽著就讓人愉快,隨著棍子上下紛飛,伴著被敲者一聲聲發自肺腑的呼喊,那種從後背升起的快感直衝頭皮,癢癢的感覺讓隊員們無不大呼過癮。
能在一棍一棍之間,分別達到要什麼狀態,就能打出什麼狀態的隊員,無不是千棍百敲的實戰中摸索出來的,一棍子下去,要殘廢的絕對活不利索,要內傷的絕對表面看不出傷痕,這就是執法隊隊員之間經常互相討教研究的棍法,一種玩棍的境界。
自從執法隊流傳出了幾篇關於玩棍的心得,黑巢上下那些閒的發瘋,整日琢磨著怎麼坑人的大流氓們,終於找到一個能解悶,卻不觸犯軍規的好玩意,畢竟在黑巢這麼個隨時會死人的地方,只要不致死,就不能算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事。
特別是敢死隊這種特別部門,像他們這樣的冷血瘋子,一般沒幾個人願意多接觸,但並不妨礙大隊內部的友好切磋呀,反正只要找好了感覺再下棍,大不了重傷,要死咋那麼容易?
於是乎,玩棍的人漸漸多了起來……
《妖獵手》第二部第七本《邪靈甦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