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鍾道臨正想的出神,就感覺到四周的環境突然靜得落針可聞,彷彿連風聲都不知不覺的消失了,趕緊收斂心神朝身旁的墨白看去。
「看,來了!」
一席白衣的墨白還是他自己的老裝扮,雙目炯炯的望著遠處的湖心,朝鍾道臨低喝出聲。
鍾道臨這才注意到了湖面的變化,
綠色的湖面先是完全靜止了下來,沒有風的運動,沒有水波的起伏,整個空間感好似凝固了,而後從湖心突然升起了點點的水泡,一圈圈的水波開始朝外層蕩漾。
不多久,湖心的變化越來越劇烈,就好像水壺中的水被燒開了一般,不停的冒著泡,四處忽然之間沒來由的刮起了風,越來越大,根本辨不清是從哪個方向刮來的,忽東忽西,等風變的呼嘯著繞沙丘所圍的寒湖開始做順時針運動的時候,鍾道臨的眼睛已經有點睜不開了,耳中滿是鼓蕩的嘶嘯風聲。
正在三人都在運功使自己不至於被這風刮走的時候,驀然從湖心升起了一股水浪,如噴泉一般從湖底衝了上來,在明月的照耀下,整個湖水沸騰了起來,無數顏色絢麗的光柱從湖底升起,空中全是不知名的光點組成的圖案,鍾道臨看得目瞪口呆,心神劇震,和旁邊的墨白駭然對忘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睛中看到了點說不上來的恐懼,如果這真的是個陣的話,那設計此處的人恐怕真的是神仙了。
風聲呼嘯,五色斑斕的光點簇擁著湖心的水柱不停的上升,鍾道臨梅冰藍和墨白三人還沒看清楚怎麼回事,四周間升起了淡淡的白霧,越來越密,越來越濃,漸漸的把周圍的沙丘山全部的遮蓋住,只留下了面前的寒湖。
驀地從湖面傳來了一聲呼嘯,讓鍾道臨墨白不可思議的景象出現了,一個怪異的物體從湖中猛然躥升了上來,高高的水柱彷彿被物體一下子吸收掉了,融入到了升上來物體的體內,湖水突然暴漲開來,剛才還離三人差不多有四十丈距離的湖水,轉眼就淹沒了幾人的膝蓋。
「天啊!」
鍾道臨一聲驚呵,這才看清從湖面升起的物體居然是湖水組成的一條銀色水龍,不住的噴出水霧朝上升高,龍首龍尾和滿身的水鱗在月光的折射下分毫畢現,兩條長長的龍鬚隨風飄飛,威武異常,四肢龍爪好似能把空間爪裂開來,水龍隨便的扭動爬高下,爪子揮舞所形成的寒流都能使鍾道臨的臉上感到一陣的刺痛,無數的水滴漫天漂浮了起來,整個湖面好像突然間「活」了。
站在鍾道臨左首旁的梅冰藍神態凝重,輕輕取下了髮髻上刻有金色鳳凰的髮夾,雙手捧在手中,在湖水中朝前邁了一步,空中不住扭動的銀色水龍好像能感應到梅冰藍的活動,立刻咆哮著從湖心的上空朝她撲了過來,高昂的一聲龍吟將鍾道臨和墨白震的耳膜發顫,湖面好像被無形的手抬高了半邊,如瀑布一般向三人捲了過來。
梅冰藍扭頭示意二人不要亂動,雙目射出莫明的光芒,緊緊罩住高高舉起雙手中的「涅磐火鳳」。
突然,一片刺目的金色光華從她手中的髮夾射了出來,金色髮夾好似在虛空般,不受引力作用的緩緩升了起來,刺目的光線照耀的整個空間成為了金黃色。
咆哮的銀色水龍猛撲過來的身形接觸到了黃色的亮光,忽然間停了下來,等金色的髮夾升入半空,銀色水龍好像頗為欣喜的繞著金色髮夾不停的打著轉,剛才還暗潮洶湧的湖水一霎那間完全的靜了下來,反射著月亮的湖水顯得那麼的柔和。
梅冰藍站在湖水中的身形紋絲不動,兩手卻不住的幻化出不同的圖案,輕吟道:「星月斗轉,節盡相禪,繼體復生龍,壬癸配甲乙,乾坤括始終,舉水以激火,奄然滅光明,日月相薄蝕,水盛坎侵陽,火衰離晝昏!璇璣星月令起,水火效徵相融,涅鳳磐龍,律令!赦!」
梅冰藍嬌聲輕吟下,金黃色的髮夾忽然燃起了熊熊烈火,奪目的強烈金光從裡面直刺了出來,髮夾像是被這些金色的光線融化掉了一般,突然從天空中消失了,只剩下了讓鍾道臨和墨白二人睜不開眼的強烈金光,整個天空好似被火燒了起來,湖水被蒸發出一股股白氣。
一聲清脆的嘶鳴從空中傳了過來,刺眼的金光同時消失無蹤,等鍾道臨和墨白把眼睛睜開一看,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一隻全身被火焰覆蓋的小鳥,隨著光線倒退入體內,金色火焰越來越大,體形越來越膨脹,到金光差不多完全消失的時候,天空中只剩下了一隻全身冒著騰騰火焰的大鳥,長長的火焰雙翅後,三菱鳥羽如火舌一般漂浮在空中,分明就是傳說中的火鳳凰。
儘管鍾道臨和墨白一直都在猜測著古墓到底是如何開啟的,可真出現了眼前的這一幕,還是讓二人目瞪口呆,包括呼喚出涅磐火鳳的梅冰藍,三個人全蒙了,呆看著空中兩隻不知道是真是幻的火鳳水龍不停飛舞扭轉,茫然不知所措。
銀色水龍卻不考慮下面心神震盪的三人,好像對出現的火鳳異常欣喜,全身散發出銀色的光華,不住地圍繞著火鳳凰盤旋扭轉,一聲響徹雲霄的龍吟來回震盪,激起了湖面上漫天的水浪,沖的站立在湖水中的三人滿身濕透。
渾身冒著火焰的金色鳳凰也是一聲清脆的鳳鳴,伴隨著高昂的龍吼,一唱一和穿雲透地,來回激盪,火焰翅膀扇舞下,熊熊的火焰遮蓋了全身,又迅速的爆開,一頭衝向了身旁的銀色水龍。
銀色水龍高興的擺了擺頭,也是伸開四爪,盤旋著低頭朝火鳳凰衝了過去,兩隻神獸碰撞下,強烈的氣流把地上的三人從岸邊的湖水中高高的撞飛了起來,「轟!」的一聲跌翻在沙石灘上,摔了個灰頭土臉。
三人大驚,還來不及站起,整個空間完全的亮了起來,從銀龍火鳳撞擊的一點向外爆發出無數的亮芒,刺目的白光一下子使得三人趕忙用胳膊遮住眼前的光線,湖水和地上的砂石被強烈的衝擊波轟的劇烈翻滾開來,轟然從地表震的漫天飛舞,又像冰雹一般混合著水滴與砂石,重重的從天空砸落,一片煙塵繚繞。
等強芒消失,狂暴過後,鍾道臨緩緩得睜開了雙眼,眼前的景色幾乎讓他懷疑自己是否眼花了,碧綠的湖水雖然還是那樣,可鍾道臨的心靈感應卻告訴他,湖水中充滿了生命的氣息,不再是原來的那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原本光禿禿的河灘之上,出現了一叢叢綠色的草類植物,河灘岩石的縫隙中居然還長出了一朵朵五顏六色的小花。
「怎麼會這樣?」
身旁的墨白已經回過神來,也是目瞪口呆的看著身旁這不可思議的景色,喃喃出聲。
湖面中出現了朵朵的水花,隱隱約約望去,居然是水草覆蓋下的小魚不停的從湖中跳出來,又重新落下,充滿了生命那蓬勃的能量氣息,鍾道臨心神一閃念間,愕然的低頭看去,一個綠色的植物徑枝緩緩的從石頭縫中鑽了出來,不多時,就開出了一朵色彩艷麗的小花,好像在和他打招呼,懶洋洋的扭動著軀幹,把花朵完全的展現在鍾道臨的眼前。
一聲高昂的吼叫把沉浸在迷茫中的鍾道臨給驚醒了起來,尋聲望去,天空中一隻金銀相間的飛龍威武的伸展著四肢,金黃色的眸子友善的看著他們,龍鱗在皎潔的月光下閃爍著銀光,金色的龍角在額前閃閃發光,一對火紅的翅膀不住的散發出火焰,整個身體隱現在霧氣騰騰的半空,整個環境說不出的震撼。
「重生的力量!」
坐倒在河灘邊砂石上的梅冰藍雙目發出炙熱的光芒,欣喜的低喊道:「水火相融,死門隱遁,這是宇宙中最隱秘原始的生命能量,生滅的一極!」
鍾道臨嘴唇微張,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眼前的一切對於他來說就好像夢境一般,茫茫沙海與死寂而毫無生命氣息的寒湖,一霎那間變成了孕育生命的搖籃,天地陰陽往復,大道無常形,日月無常位,難道這就是宇宙中包含的「生」之極?可這生命的最初形態到底是什麼呢?難道是憑空就出現的不成?
「它下來了!」
墨白一聲驚呼打斷了鍾道臨的思緒,駭然抬頭望去,空中的飛龍大吼一聲,伴隨著雲霧朝下衝來,還沒等三人反應過來,飛龍突然一減速,緩緩的落在三人的身前,低低的鳴叫著,不住的搖首擺尾。
鍾道臨頭皮發麻的看著眼前的這個龐然大物,足足有百丈長,一隻龍眼就比他腦袋還要大幾圈,正用金色的眼睛望著他,心頭發毛的向身旁兩人問道:「這個大傢伙要幹什麼?」
他身邊的墨白和梅冰藍也是看的心神發緊,誰都沒預料到會出現這麼一個情況,茫然的對望了一眼,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鍾道臨。
金銀飛龍抬起大頭望了望已經升上頭頂的明月,嘶吼了一聲,前爪剷起了一堆地上的砂石朝鍾道臨砸了過去,不耐煩地猛搖了搖頭,衝著三人低吼了一聲。
鍾道臨突然間看到兜頭蓋臉飛到面前的砂石泥土,根本來不及躲,被無數砂石砸了個莫名其妙,滿身塵沙,又不敢對前面的飛龍發火,明顯不是一個級別,他可不想找死,不過總算看清了飛龍的動作,想到了點什麼,大訝道:「龍哥,你不會是說讓我們跟你走吧?是不是天色不早了?」
他這麼說完完全全是潛意識的反應,根本就沒想過要得到點什麼回答,屬於人類無意識的自然反應,就好像賭博時候的叫牌,明知道牌不會聽你的話還是要跟牌說話「溝通」,也沒指望什麼。
沒想到身前的飛龍好像聽懂了一般,朝著他點了點大頭,似乎很讚賞他識時務的意思,而後扇了扇巨大的火焰翅膀,帶起了呼嘯的風聲,又用龍頭朝後身蹭了蹭。
鍾道臨料不到飛龍能明白自己的意思,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這個「大個兒」人性化十足的動作,好像是要他們三人坐到他身上去。
金銀雙色的飛龍又是一爪子沙石扔了過來,這次是對著三人扔的,它一爪子土可不是普通的多,弄得三人灰頭土臉,再也不敢耽誤,連身上的落土都來不及拍就直直的站了起來,朝飛龍走了過去。
鍾道臨有了一次經驗,再也不敢把面前的這個大傢伙當成個畜生看待,走到飛龍身前,伸手輕輕摸了下它身上的龍鱗,觸手冰涼真實,證明了不是做夢,連忙賠笑道:「龍大哥,您老是不是讓小弟三人坐在您背上?」
飛龍輕輕的點了點頭,扭頭朝鍾道臨噴了一口熱氣,不耐煩的又開始用爪子刨地,嚇的鍾道臨抓住鱗片之間的縫隙,運功朝上躥去。
墨白和梅冰藍二人也不敢耽誤,硬著頭皮緊跟鍾道臨爬上了龍頭,還沒等三人坐好,飛龍興奮的清鳴了一聲,兩隻巨大翅膀一扇動,騰空而起,嚇的三人再也顧不得原本輕手輕腳以免觸怒飛龍的動作,緊緊地抓住飛龍頭上的鱗片和尖刺,耳旁滿是呼嘯著不住後退的風聲,隨著巨龍飛騰到了半空。
一聲高昂的龍吼,下面整個地面震動了一下,飛龍突然扭動身軀,變成了頭下尾上,一頭從空中朝湖心紮了下去,四肢緊緊貼住龍頭的三人大叫倒霉,無奈的緊閉雙眼,暗道這次死定了,下面的湖水溫度之低或許這條飛龍不當回事兒,可換了他們三人就絕對受不了,不過這回已經是騎龍難下,後悔也晚了。
飛龍好像並不理解三人的心情,或許是兩千多年後才能重見天日,憋得太久,一出來就顯得格外興奮,一個高空跳水的姿勢就重重的朝湖心砸了下去,出乎三人的預料,居然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來,也沒有進入水中的感覺。
鍾道臨大訝下睜眼一看,發覺自己正隨著飛龍高速的朝下猛衝,可湖水還沒碰到飛龍的皮膚就被莫名的力量給生生的逼退了,他不但可以自由呼吸,而且沒有一滴水能夠濺到他的身上。
墨白和梅冰藍雖然也是和鍾道臨一樣感到迷惑不解,但都見怪不怪了,今天遇到的事情沒有一件是能夠有個解釋的,乾脆也不去想,只是緊緊地抓住飛龍的鱗片,使出壁虎功緊緊地用四肢貼住龍頭,這個時候被甩出去,那就真死的冤枉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四周的溫度已經可以感覺到在慢慢的回升,這使得剛才被凍的牙關打顫的三人稍稍緩過來點氣,他們正處在一個不知名的空間中,周圍一片入目的碧綠,隱隱約約可以看到水中無數的生物在其中遊蕩,從先前看到的一群群小魚到之後的大型魚類,而後變成無數閃光的條形狀生物,鍾道臨幾乎懷疑自己身處在海底了。
飛龍朝下降落的速度越來越快,鍾道臨心中的驚異也越來越明顯,開始還能聽到三人彼此的驚呼,可到了後來,除了倒灌入耳中的風聲,就再也聽不到任何的聲音了,光線也越來越暗,除了身旁一些發亮的生物還能隱隱約約的看到,已經是一片漆黑了,他的四肢已經完全麻木了,只是不斷的下降再下降,根本沒有盡頭。
外面或許已經是天亮了吧,按照飛龍的下降速度,就算是地球上最深的西太平洋馬裡亞納海溝也該到頭了,可他們還是不住的朝下降去。飛龍越往下降速度越快,渾身開始散發出朦朦朧朧的金銀雙色閃光,不住的變化。
儘管從飛龍身上散發出的光線暖洋洋的照在鍾道臨的身上,可他全身還是一片麻木,精神能已經萎縮到一個前所未有的低點,連身旁的墨白和梅冰藍的生命磁場都感覺不到了,長時間運功緊貼在龍首上,已經讓他體內的真氣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快要被永無休止的透支給搾乾了,渾身的皮膚刀割般的生疼,骨骼好像是要散了架一樣的酸軟刺痛,腦子裡渾渾噩噩,根本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
他身旁的墨白和梅冰藍也好不到哪裡去,都已經快到了生理和心理所能承受的極限,從渾身酸疼到刺痛,再到後來的麻木無感覺,等到了現在,除了還能感覺到自己的呼吸,彷彿身上的其他器官都已經不再是自己的了,只是從湖上下來的時候緊緊抓住龍鱗的雙手已經慣性的擰緊在鱗片中,才沒有把他們甩出去,在這樣下去,三人恐怕連自己什麼時候死都不會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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