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白臉上露出了凝重的神色,回憶道:「我幻聖宗曾有一位智謀武功都不在我之下的師兄,曾經奉師命到此尋找,前後歷經八載始回,到達師尊面前只說了幾句話就暴斃當場,屍骨不存,而死前全身不見一處傷痕,特別反覆強調開此古墓必要精神法印為匙,否則必遭橫禍,也是我這個師兄功力深厚,拖到師尊面前才亡,可惜當年我還未出世,否則恐怕是一個結局!」
說罷眼中露出了鍾道臨從未從他臉上見到過的恐怖神色,顯是從師門聽到此事後,心中所受的震撼極大。
鍾道臨也聽得心中發顫,疑問道:「這證明魔門一派起碼一直都沒有放棄尋找,雖說《無道經》下冊被歐冶子後人鎖在樓蘭古墓沒錯,可陵墓卻是魔門掌書李斯所造,佛道兩家和魔門自古勢不兩立,為何開啟的機關卻是從《煉妖秘錄》這個正道看來是魔典的精神法印呢?這不是自家買房子,卻把鑰匙交給賊了麼?」
墨白聽鍾道臨把自己一方比做賊,不由得啞然失笑,道:「藏有勘破宇宙本源秘密的《混沌陰陽錄》,本來就是八冊合一的,掌書使本身是以自身法力來封印古墓,以等待同門後人取出秘典,一統天下,沒想到歐冶子後人以自身精血為引,生命能為印,趕在掌書使前將古墓封死。」
頓了頓,又充滿敬意道:「而且此人一生精研卦數易理,天機星陣,在裡面佈置了只有同一頻率的精神能才能開啟的『二十八宿星圖』,乾坤變化,咒符玄機盡在其中,想要開啟他用自己生命作為代價而封死的古墓,談何容易!」
鍾道臨從墨白的語氣中可以聽得出深深的恭敬之情,也對這個為了能夠封存秘典而不惜犧牲生命的正道高人充滿敬意,搖頭歎道:「那這個地點必定是極為隱秘的了,在樓蘭古城的哪裡?」
墨白跟沒事人一樣,淡淡道:「我不知道!」
「什麼?」
鍾道臨愕然的望著身旁有閒坐在黃沙之上的墨白,呆了一呆,暗道我沒聽錯吧?
墨白點頭道:「無論建造者李斯還是封印這個古墓的歐冶子後人,其實都不是這個古墓的真正建造者,在掌書受命建造此陵墓前,他就已經存在了,只不過不是古墓,而是一處誰也說不上來到底是什麼的地方,而且出口就像是海市蜃樓一般,有時有,有時無,有時在東,有時在西,如不是師門告知月圓之夜才能開啟古墓,恐怕你我一輩子都別想找得到!」
鍾道臨不住在心中默念:「圓月之日,開墓之時!」
突然腦中靈光一閃,「噌」的一聲從沙丘上跳起,又重重的落下,眼光發亮的朝墨白問道:「月亮跟什麼有關係?圓月與否又與什麼有關?」
他心中暗忖道:能設計此機關者,必定精於天人之道,玄機易理,開啟之法涉及到二十八宿星圖,那就必與天地宇宙間的循環有關,而且墨白的師兄是受到詛咒還是受到別的傷害,好像墨白也是糊塗不解,這裡面的玄機也許就藏在普通的一句「中秋圓月,開墓之時!」中。
墨白看著鍾道臨興奮的模樣,不解的盯了他幾眼。
鍾道臨哈哈大笑起來,道:「我說的是月亮和太陽對咱們腳下這個大球的影響,咱們腳下的這個大球,不,應該說是星球,就在不斷向月球提供某種力量,使得月亮一直跟著轉圈,咱們腳下的星球好像又在圍著太陽繞來繞去,可反過來呢?月亮對咱們這個大球的影響呢?」
墨白聽到鍾道臨的「你繞我,我繞你」露出了不可思議的神色,緊跟著渾身一震,雙目發亮站了起來,欣然道:「你所說的太過神奇,如果真是那樣,必是滄海桑田,潮起潮落!」
鍾道臨搖頭晃腦,大笑道:「孺子可教也,此墓必是利用月亮對腳下星球的影響力量而發動,月圓時或許正是這個力量最大的時候,你沒發覺無論天下哪處河流,都是在月圓時漲潮幅度最大麼,其中的關鍵定是在這裡面。」
墨白沒空計較鍾道臨的酸樣,追問道:「你的意思是古墓必在靠近水源的地方?」
鍾道臨點了點頭,彎腰捧起了一把沙土,笑道:「這個星球的每個生命體都是和水息息相關,天竺人的苦行僧瑜伽,月圓之夜要禁止進食,就連我的前世…嗯,那個英吉利人傳說的人狼,也是月圓之夜才變身,或許都是和人體內的水分也會漲潮有關!」
說著沉思道:「在樂山大佛之上神遊的時候,小弟發覺到這個星球上陸地和海洋的大小比是三比七,而萬物之靈的人類,體內水份也正好也是三成,你能說這其中沒有關聯?」
墨白對鍾道臨的話一時間有些接受不了,沉吟許久才點了點頭,淡淡道:「我們該走了,希望羅布泊的樓蘭古城不會讓我們失望!」
樓蘭的描述始於秦,而不知道為什麼,漢武帝卻對這裡異常感興趣,不僅絲綢之路選在這個地方做分叉點,而且打擊匈奴也是首先「關照這裡」,派兵軍墾不說,還在這個雅丹地形上遍地挖鑿。
漢時的樓蘭小國,由於樓蘭地處漢與西域諸國交通要衝,有時成為匈奴的耳目,有時歸附於漢,玩弄著兩面派的政策,介於漢和匈奴兩大勢力之間,巧妙地維持著其微乎其微的存在。
漢武帝派博望侯張騫出使大月氏,結果被匈奴那幫小子抓去當了十年奴隸,締結攻守同盟失敗。此後劉徹喜歡上了高昌汗血寶馬,派遣大軍討伐遠方的大宛國,又多次派遣使者出使西域諸國,這些使者通過樓蘭的時候,意外發現了漢武帝一直都在尋找的一處神秘所在,開始在此駐紮軍隊,樓蘭王看到自己的地盤被挖的千瘡百孔,而自己卻要不斷的貢獻出糧食,由於不堪沉重的負擔,以至殺戳使者。
漢武帝震怒下派兵討伐樓蘭,結果作為降服的證據樓蘭王子被送至漢王朝作人質,可在漢遠征軍攻打匈奴一個屬國時,樓蘭王秘密連通匈奴,在國內屯駐匈奴的伏兵,把漢朝兵勇開挖的地點又給佔了,終於激怒了劉徹。
漢武帝再次派兵討伐樓蘭,直逼首府扦泥城,樓蘭王大恐,立刻打開城門謝罪,武帝要麾下大將長駐此蠻荒之地,一方面嚴格控制樓蘭一處神秘之地,另一方面監視匈奴的動靜,樓蘭老國王被劉徹逼死後,漢武帝又派高手暗殺了新國王,可謂狠絕。
樓蘭國接近玉門關,有死神之海的白龍堆沙漠,這裡經常有風,將流沙捲入空中形狀如龍,迷失行人,地理和氣候都惡劣的無以復加,但劉徹卻是始終不肯放棄這個民不過兩萬的小地方,反正對於這個異常荒涼的地方,誰動了漢武帝就跟誰急,至今仍沒人能搞清楚這個漢族的開族之皇為何對此處情有獨鍾。
可一直見載於歷史典籍的樓蘭,到兩晉時期卻突然神秘的變成一片沙漠。
東晉高僧法顯去印度求法路經樓蘭,大歎這裡已是「上無飛鳥、下無走獸,遍望極目,欲求度處則莫知所擬,唯以死人枯目為標識耳」,一個具有數百年歷史的王國不復存在了,一個融匯東西方文化精華的文明突然神秘的失蹤了。
史料記載的最後一位樓蘭國國王伐色摩那,在位二十四年,樓蘭仍然一片興旺,可不知道為什麼,幾乎一夜之間,樓蘭徹底消失了,確切的說是這裡突然之間變成了一片沙海,人畜絕跡。
當年有著文明靈光的地方,當鍾道臨和墨白到來的時候,已經是一片死寂的沙漠,環羅布泊西南岸,排列著一串大小不一的古城和遺址,那些失去家園的樓蘭人如今何在?
月上中空,離月圓之夜還有短短的三天時間。
一陣寒風吹來,捲起了地上的細沙,轉著圈的從地上飄了出去。
鍾道臨用手摸著被沙漠中的風侵蝕了上千年的古城殘垣斷壁,心中一片茫然,四處都是一片荒沙,除了偶爾見到的一些土墩一樣的古城牆,就是些胡楊木的殘削,除此之外滿目荒涼,要在此找出秦始皇的陵墓,真不知道該從何找起。
一旁的墨白從地上撿起了些木削,揉搓了幾下就隨手扔到一旁,朝鍾道臨走了過來,問道:「有沒有什麼發現?」
鍾道臨拍了拍手,將手上的灰塵拍掉,苦笑道:「能看到幾個土墩和樓蘭墳墓就不錯了,哪有什麼發現,難不成還有什麼墓碑不成?」說罷頹然坐倒在身下的砂岩上,伸手掏出了羊皮袋,小口的喝著清水,向墨白問道,「要不要喝點水?」
鍾道臨和墨白在周圍地毯式的搜尋了大半天,除了殘垣斷壁的土墩就是古樓蘭人的「太陽墓」,外表奇特而又好似宗教儀式,圍繞墓穴的是一層套一層的共七層由細而粗的圓木,木樁由內而外,粗細有序。
圈外又有呈放射狀四面展開的列木,井然不亂,蔚為壯觀,有的用了成材圓木達一萬多根,也不知道他們從哪裡弄來的木頭,整個外形酷似一個太陽,很容易讓人產生各種神秘的聯想。
墨白失望的搖了搖頭,來此一天了,絲毫沒有任何的蛛絲馬跡,羅布泊有水,可樓蘭古城的旁邊連個小水流都看不到,眼看就是中秋,卻一點進展都沒有,心情不好下,大罵道:「什麼破地方,除了沙子就是土,就算是跟水有關係,水又在哪裡?」
鍾道臨舒服的舔了舔剛滋潤過的嘴唇,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曬道:「你師兄沒說過具體位置麼?你問我我問誰去?再找不到地方,等妖族和斷水流的那幫鳥人追來了,不把命丟了就阿彌陀佛了!」
說完不再理會墨白,閉眼躺倒在冰冷的沙地上,輕柔的呼吸著,享受著片刻的寧靜,手掌輕摁在涼涼的沙土上,感覺很舒服。
墨白也是有點無處著手的感覺,歎了口氣,學著鍾道臨躺倒在地上,道:「沒辦法,師兄關於地點什麼都沒說就死了,不過應該就是樓蘭古城沒錯,這是他一再提起的,千里迢迢的跑來了,總不能就這麼放棄吧?哎,把水給我喝點,跟你廢話多了也渴了!」
他心中也不住的嘀咕,就好像有個藏寶圖去尋寶,目標明確,可到了地頭卻發現標明有寶藏的地方卻是一片沙海,根本沒有任何的出口入口或者明顯參照物,那種失望的感覺可想而知,也就是兩人都是心志堅毅之輩,如換了旁人恐怕早就要抓狂了,不會有他們一樣的輕鬆。
鍾道臨懶懶的掙開眼睛,隨手將身旁地上的羊皮水袋朝墨白扔了過去,望著蒼穹點點繁星和一輪明月歎道:「多美的天空啊,你說咱們不好好享受生活,大老遠的跑到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幹什麼?」
墨白眼睛也不睜開,伸手接住飛來的羊皮水袋,光火道:「來都來了,難不能打道回府?你不是精神感應很厲害麼,去感應感應大門在哪裡,生活是平淡的,處在一種環境久了就不再是享受了,那簡直是受罪,不信你叫沙漠中的人去海邊住住試試,看久了煩不煩。」
「嘿,小弟隨便說說,墨大哥息怒!」
鍾道臨發現連一向冷靜的墨白都有點不耐煩了,心叫不妙,自己可不想當成他的出氣筒,賠笑道,「這鬼地方乾旱的不像樣子,哪裡找水去?小弟只是對移動的物體和人的生命有所感應,對水嘛就有點愛莫能助了,再說,你看這裡像有水的地方麼?」
墨白不屑道:「不行就是不行,還把你當鑰匙呢,連個鑰匙孔都找不到,這裡的死人下葬都用那麼多木頭,不可能從萬里之外運來吧,說不定這裡古代是一片茂密的森林也說不定!」
墨白對鍾道臨的不作為十分不滿,忍不住發起了牢騷,這也看出兩人的友誼經過幾場生於死的考驗已經非比當初,冷酷而又高傲性格的他也時不時和鍾道臨開點玩笑。
鍾道臨漫不經心的隨口應道:「是是是,這裡原來到處都是游泳的人行了吧?全都是多得數不清的林木,天天發洪水,地上水多的用不完,天上的……咦?」
正在無聊應付墨白的鍾道臨突然翻了個身,四肢平躺著貼在沙地上,眼中電芒一閃,一語不發的皺著眉。
「怎麼了?」
墨白感覺到鍾道臨的心靈波動,睜開雙眼從沙地上坐了起來,愕然問道。
鍾道臨輕輕的擺了擺左手,低聲道:「別吵!」
說罷閉上雙目,整個身子貼上了地面,側過臉龐,右耳一直埋在沙中,靜靜的側聽著。
一股股淡如蟲爬的微弱聲音從地下傳來,鍾道臨運功於耳,心靈徹底的放鬆到熟睡的無意識境界,全靠本能的靈覺感受著周邊的變化,每一個毛孔都徹底的放鬆,完全和周邊的環境融為一體,這個時候,他就是一粒沙,一粒沙就是他,再也不分彼此。
微小的聲音逐漸的被放大,變成了潺潺的流水聲,他耳中已經能分辨出水流碰上岩石而形成的撞擊聲,這樣的不再六識之內所能感應到的聲音別說是人,恐怕就是蝙蝠也發覺不了。
世人感受外借憑的是眼耳口鼻身這前五識,而鍾道臨所依靠的則是看不見摸不著的靈覺,密宗所說的第九識。
「是水,水流,沒錯,是水流,地下有河!」
傳來的聲音雖然微弱,但在鍾道臨的耳中卻不亞於大隊騎兵開進,越來越大的水聲就好似大江奔騰一般,他興奮得從沙地上蹦了起來,對著一頭霧水看著他的墨白大喊出聲。
「什麼?真的有水!?」
墨白兩眼一亮,「噌!」的一聲也從地上平平的飛起,帶起了無數的沙粒,伸手大力抓住鍾道臨的肩膀,興奮的問道:「有多深?」
剛才還手舞足蹈的鍾道臨聽墨白這麼一問,有點不好意思的說:「不知道,很深!」
「厄?」墨白呆了一呆,愕然問道:「大概有多深?」
鍾道臨撓了撓頭,對分辨深度這個難題真的答不上來,只是知道這條地下河很深,從地下的岩層中奔騰而過,歎了口氣道:「水流很急,水量很大,具體多深不清楚,但要你我用手來挖,恐怕要一百年才能挖到!」
墨白卻沒有喪失信心,仍舊欣喜道:「發現水流就好,你不是說秦皇古墓必是和水有關麼?」
他就好像是航行在大海中的孤帆突然見到了陸地,就算是岸上是敵方的領土也能使快要喪失希望的墨白重新振作起來。
鍾道臨點了點頭,沉聲道:「我看此河必是通向羅布泊的一處地方,也許就是我們要找的所在,雖然希望不大,聊勝於無,墨大哥以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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