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王刻舟的失算
第二天早上，趙長風到了辦公室，正在埋頭批閱文件，桌上那部紅色電話就急促的響了起來。他連忙放下筆，伸手抓起話機，電話裡傳來趙強熟悉而又嚴厲地聲音：「長風，你是怎麼回事！」
趙長風怔了一下，他沒有想到趙強這個時候會打電話給他。到了粵東省以來，除了他主動去向趙強匯報工作外，趙強很少主動打電話給他，兩年時間內趙強主動打電話給他的次數加起來不過兩三次而已，今天怎麼會忽然間打過來了？而且還是這麼嚴厲的語氣。
不過趙長風很快就反應過來了，趙強肯定是聽說粵海縣電影院改造項目的事情了，於是就平靜地說道：「叔，您是不是聽說了什麼風言風語？」
趙強說道：「難道我是聾子嗎？外面都傳得滿城風雨了，我能聽不見？」
趙長風知道趙強還是關心他的，心態就輕鬆起來，說道：「叔，我跟您這麼多年了，您還不瞭解我？我如果是哪種人的話，您還會讓我跟您跟到現在？」
趙強就哼了一聲，說道：「人是會變的。」
「叔，不管再怎麼變，我做人的原則不會變，對您的忠心不會變。」趙長風腆著臉說道。
「少給我嬉皮笑臉！」趙強又哼了一聲，「你能保證自身過得硬就好。」
「我絕對過得硬。我已經主動要求苗書記向省委匯報，請省委派調查組下立案調查。」趙長風說道。
「嗯，讓人下去查一查也好，只要組織上有個結論，那些謠言就不攻自破了。」趙強語氣緩和一下，他停了一停，又囑咐道：「長風，你現在不比以前，已經是副廳級幹部了，做事更要講究個策略，要學會保護好自己啊！」
掛了電話，趙長風心中暖洋洋的，雖然說杜紅軍很欣賞他，可是關鍵時刻，還是趙強這層關係過得硬啊。從一九九二年上大學時第一次見到趙強，到現在都十二年了，兩個人的關係也一步一步深化，到現在真的好似親叔侄一般。
聽說趙長風要求苗書記向省委匯報，王刻舟就吃了一驚，他還專門打電話給趙長風，責備趙長風過於衝動，一點都不考慮後果。如果省委真的派工作組下來調查，無論最後結果最後如何，對趙長風的威信都是一種傷害。
趙長風則是客客氣氣地感謝了王刻舟對他的關心，至於王刻舟後面所說的話，他卻未置可否。讓王刻舟下面的話無法繼續說下去，只好打個哈哈，說道既然長風市長內心坦蕩，那麼讓省委派個調查組下來查一查也未必是壞事。
放下電話，王刻舟知道事情沒有辦法按照他的計劃進行了，既然如此，就不能給趙長風留什麼面子，必須抓住這件事情把趙長風搞倒搞臭，讓趙長風自顧不暇，讓趙長風沒有精力繼續在海東新線工程問題上繼續追究下去。
原來海州市交通局副局長、海東新線東江段常務副總指揮王文封是王刻舟的高中同學，當初王刻舟的表弟裴可安之所以能夠當上粵海縣交通局局長，王文封是出了不少力氣的。在海東新線東江段的征地拆遷工作中，王文封和大溪鎮黨委書記朱光輝等人勾結在一起撈了不少好處，這次朱光輝被反貪局抓起來之後，王文封就如同驚弓之鳥，連夜找到王刻舟，求王刻舟想一想辦法，救他這一次。
對於這樣的鐵桿關係，王刻舟自然不能見死不救，但是他也知道趙長風的脾氣，軟硬不吃，當初自己的表弟裴可安就是被趙長風親手送進去的。現在要想作通趙長風的工作，當然不那麼容易。
不過現在和以前相比情況也有所不同，以前王刻舟是在羊城市當副市長，鞭長莫及，趙長風完全可以不買他的賬。現在呢，王刻舟則是趙長風的頂頭上司，趙長風總要顧忌一下上司的臉面吧？
更巧的是，王刻舟這個時候接到一封舉報信，舉報趙長風在粵海縣擔任縣委書記期間，在粵海縣電影院改造項目上收取了天一房地產公司的好處費。王刻舟當時就如獲至寶，這封信來的太是時候了。
對於舉報信上的內容，王刻舟沒有絲毫懷疑，世界上能有不吃腥的貓嗎？既然坐在那個位置上，必然會向外伸手的，如果連這點便利都沒有，誰還擠破腦袋去當官啊？趙長風也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聖人，他也只是一介凡夫俗子。既然是凡夫俗子，那心中的貪念就戒除不掉，藉著抓工程的機會向外伸一伸手也是很正常的。
但是王刻舟並不打算利用這件事情去整趙長風，雖然說當初趙長風把他的表弟裴可安送進了監獄。表弟既然已經進去了，那麼再整趙長風有什麼用？把趙長風整垮，最多就是心頭出了一口惡氣，對表弟的處境並沒有什麼實際幫助。既然沒有什麼幫助，那麼去做這件事情的意義也就不大。
反之，王刻舟認為，把這封舉報信壓下去，替趙長風遮掩這件事情，反而更符合他當前的利益。
王刻舟從羊城來到海州擔任市長，是懷著一副雄心壯志來的，是下定決心要在海州市放開手腳大幹一番的。但是他在海州市有一個天然的制約，那就是市委書記苗曉。苗曉是海州市一把手，以前又在海州幹過多年，在海州市的影響力遠非王刻舟這個外來戶所能比擬的。所以王刻舟要想擺脫苗曉影響力的鉗制，做出一番事業，必須培養出自己的班底，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在市委常委會中拉到自己的同盟軍。其中最理想的同盟軍就是常務副市長趙長風，市政府在市委就他和趙長風兩名常委，他們可以算是天然的同盟軍，如果趙長風能夠時時刻刻和他調門保持一致的話，那麼就等於在常委會上，市政府的意見是一致的，雖然在常委會上還是處於絕對少數地位，但是包括苗曉在內的其他常委不能不考慮一下市政府的意見。
這就是王刻舟的大局，這樣做也最符合王刻舟當前的政治利益。與這個政治利益相比起來，當初趙長風和他表弟裴可安那些過節根本不值得一提。官場上一向都是如此，沒有永恆的朋友，也沒有永恆的敵人，只有永恆的利益。
在王刻舟看來，趙長風也沒有理由不接受他的示好。畢竟趙長風在海州市還沒有站穩腳跟，這封舉報信如果捅上去了，對趙長風蒸蒸日上的仕途將帶來巨大的負面影響。
抱著這種想法，王刻舟打電話把趙長風請到自己辦公室，先談了一談海東新線的問題，試探了一下趙長風的態度，然後把這封舉報信扔了出來。在王刻舟看來，趙長風如果會做人，這個時候肯定會表示服從市長的領導，服從市政府的大局，對於海東新線上的一些問題堅持個案處理的原則。只要趙長風肯服這個軟，只把案件辦到朱光輝這個層次，王刻舟就會把這封舉報信給壓下來，以後兩個人精誠合作，苦心經營，再慢慢拉攏其他常委，在海州市的影響力未必見得就會輸給市委書記苗曉。
可是王刻舟沒有想到，趙長風竟然會不知好歹，不但不接受他的好意，反而會去把這個問題向苗書記反映，還讓苗書記向省委建議，派調查組下來調查這件事情。這不由得讓王刻舟有些惱羞成怒。即使這樣，王刻舟還是壓著怒火打電話給趙長風，試圖再給趙長風一次機會。只要趙長風接受，即使是事情已經到了省委那個層次，王刻舟也會利用岳父路躍進的影響力把這件事情替趙長風擺平。但是，王刻舟再一次失望了，趙長風竟然又拒絕了他的好意。
哼！年輕啊，到底是年輕啊！你以為得到省委書記杜紅軍的賞識，就可以有恃無恐了嗎？杜紅軍賞識的是你的能力，而不是你的貪婪。這件事情如果傳到杜紅軍的耳朵裡，他對你恐怕更多的是失望，而不是出手來幫你。
再說，即使杜紅軍會起惻隱之心，拉你一把，省委也並不是他一手遮天。還有其他常委，還有同樣強勢的省長趙強，只要你趙長風收錢的證據確鑿，杜紅軍即使想幫你，也要有所顧忌，有所避諱吧？
好吧，年輕人，既然你這麼自信，那麼栽一個跟頭對你來說也不是什麼壞事，它可以讓你更加清醒。
王刻舟下定了決心，一定要讓趙長風重重地摔一個跟頭，甚至是摔倒了永遠爬不起的那種大跟頭。而能不能達到這個目的，最關鍵的問題就是能不能拿到趙長風收好處費的證據。而這個又要看省委下派的調查組的工作力度了。
一邊想著，王刻舟一邊撥通了粵東省委副書記、紀委書記路躍進的電話：「爸，我想跟您匯報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