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交鋒
副局長們各就各位，等丁一塵講完始例行公事的開場白，衛建國就放下水杯，低眉順眼地說道：「丁局長，我要向大家做個檢討，昨天我把我那輛桑塔納專車給賣了二十五萬，車款捐給了岸上村，支持他們的無公害高山蔬菜基地的建設去了。」
「什麼？你把專車給賣了？」丁一塵差點沒有被茶水給嗆著，他叫了一聲，很快就醒悟到自己有些失態，就調整了一下，換上一種平靜地語氣問道：「衛局長，怎麼回事？」
衛建國就把昨天的事情講述了一遍，最後說道：「丁局長，我知道這樣做是違反了局裡的固定資產管理制度，但是我確實也是沒有辦法。岸上村是咱們局的扶貧點，這一年多來局裡幾乎沒有什麼投入。昨天那個場合我知道我其實代表的不是我個人，我的一舉一動的代表著咱們海州市勞動局的形象。那些企業家是我代表咱們局邀請過去的，為了咱們局的扶貧點，人家都十萬八萬的往外捐款，我如果沒有一點點表示的話，損害了個人影響不要緊，影響了咱們局在人民群眾的的形象就不好了。所以，我就把車給捐出來了。」
辦公室裡一片沉默，幾個副局長都用奇怪地眼神看著衛建國，心中都在說，說起來這個衛建國也是在粵海縣當過縣委書記的人，怎麼辦起事來這麼離譜？把自己專車賣了換扶貧款？虧他想得出來！但是這些副局長們這個時候都不說話。都在觀望一把手丁一塵的態度，他們的腦袋就是向日葵，跟著丁一塵這個太陽轉。
丁一塵表面上若無其事，暗地裡卻差不多把肺都給氣炸了！衛建國這個賣車扶貧的舉動簡直就是在向他這個海州市勞動局一把手叫板，是在挑戰他這個海州市勞動局一把手的權威。你不是不給我扶貧款？你不是讓我坐桑塔納2000？我把桑塔納2000賣了充做扶貧款，看你能把我怎麼樣！衛建國不就是這樣的心理嘛？老衛啊老衛，你如果好好的聽話，我還能讓你在勞動局安生幾天，沒有想到你不知道進退想要挑戰我的權威，我如果不給你點厲害看看，其他副手豈不是就跟著有樣學樣，那麼這個勞動局以後豈不是亂了套了？
丁一塵旋轉著手中的茶杯，咳嗽了兩聲，慢條斯理地說道：「老衛，說起來你也是老同志了，局裡幾位副職中就你一個正處級領導，又在下面縣裡擔任過一把手，無論是從資歷上還是從經驗上，我都是把你視為咱們勞動局的頂樑柱，把你看做我的左膀右臂，是我最得力的助手，我還期待著你在咱們勞動局給我挑大樑呢！」
幾位副局長聽著丁一塵說得道貌岸然的，心中暗笑，這一把手果然是一把手啊，明明是把衛建國整得狼狽不堪，可是嘴裡說出來就冠冕堂皇，儼然是尊重人才，愛護人才的不二典範。
衛建國臉上堆著微笑靜靜地聽著，心中卻在暗罵，丁一塵你這個偽君子，別說把我當成頂樑柱，就是你給我一般副手的待遇，我也不會和你鬧到今天這步田地啊！
丁一塵停頓了下來，端起水杯喝口水潤了潤喉嚨，一邊用目光掃了辦公室一周，看看幾位副手，特別是衛建國臉上是什麼神情，一邊把下面要講的話在腦海裡過了一遍，再斟酌一下，看看有沒有什麼漏洞。
在官場上，領導講話向來都是慢條斯理地，他們都是在心底把要說的話掰開了揉碎了，仔細挑揀過，確定裡面沒有什麼漏洞了，然後才通過舌頭講出來。一般來說，領導的級別越高，講話越慢。讓沒有官場經歷的人看了一定會以為這領導是不是反應遲鈍啊？其實這是領導在思考，在琢磨。這就好比下象棋，下圍棋一樣，兩個臭棋簍子在一起對弈，一二十分鐘，最多一個小時一盤，很正常，特級大師、九段高手互相對弈，則常常是十多個二十個小時。越是高手，越是要把可能走的步驟在腦海裡推演幾遍，所以就耗時耗力。如果讓高手們下快棋，局後復盤，就會發現高手們也有很多漏洞臭著。呵呵，扯遠了，回到丁一塵的講話中來。
丁一塵把目光最後落在衛建國臉上，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這才慢慢收回目光，臉上的表情就嚴肅起來。
「可是，老衛，你的行為太讓人失望了，不僅僅讓，也讓在做的所有局領導，讓海州市勞動局全部幹部職工都感到失望。老衛，身為一個老同志，特別是你這樣有著豐富工作經驗的老同志，你難道不明白組織紀律的重要性嗎？局裡給你陪的專車，是為了方便你開展工作之用，什麼時候成為你個人的財產了？你怎麼可以未經局裡同意，就擅自把專車給賣掉呢？你知道你這是什麼樣的行為嗎？」丁一塵把手中的茶杯重重地放在桌面上，茶杯中水面就劇烈地蕩漾開來，如同此時辦公室裡的氣氛一樣。丁一塵用手指重重地戳著桌面：「老衛，你不是一個職工，也不是普通的國家幹部，你是一個局領導，是一個正處級的局領導，你的所作所為配得上你現在的身份嗎？就是咱們局普通的一個職工，那怕是負責樓道衛生的清潔工，掃把和簸箕壞了，也知道這些東西不能自己擅自處理，要拿著壞掉的掃把簸箕到後勤上去以舊換新。可是你衛建國倒好，去年剛買的桑塔納2000，你竟然敢轉手就賣掉，你這樣的思想覺悟能比得上局裡的普通職工嗎？」
丁一塵痛心疾首，正講得唾沫星飛濺，不防衛建國卻猛然一拍桌子站了起來，說道：「丁局長，你這話講得太過了吧？在這件事情上，我是犯了一些錯誤，但是你有沒有捫心自問，我為什麼會犯下這樣的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