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面子與架子
「長風書記，我要向您做檢討。」還是董金坤先開口了，「進入四月份以來，我縣用電指標出現嚴重短缺，不得不採取大面積拉閘限電措施，這已經嚴重影響到我縣工業生產的局面。雖然縣政府也採取了工業企業錯峰用電、避峰用電等一系列緊急措施，但是這也緊緊是一種緊急情況下權宜之計，並沒有從根本上緩解我縣電力供應緊張的局面。」
「不，長風書記，這件事情與縣長無關，我是分管工業經濟、負責聯繫電力部門的，出現眼下的局面，全部都是我的責任，應該我來做檢討。」高建峰知道趙長風的脾氣，他不敢推卸責任，也推卸不掉。
「好，好，要的就是這個態度。」趙長風點頭說道：「團結最重要啊。從金坤縣長和建峰縣長身上我看到了行政班子是一個團結的班子、是一個有戰鬥的班子啊。」
趙長風一邊微笑一邊說著，一下子把高建峰心頭那點忐忑不安全部打消掉了。
「我這次把兩位縣長請過來，也只是瞭解一下情況，並不是興師問罪的。」趙長風笑著說道：「再者說來，你倆兩位也沒有罪可問。據我所知，建峰縣長為了我縣的用電指標，已經連續往海州市供電局跑了很多次。前兩天還去海州市供電局去做工作了，對不對？」
聽到小趙書記溫暖的話語，高建峰的眼眶有些濕潤，他搓著手說道：「書記，您、您都知道啊？」
「知道一點，但是不全面。」趙長風點了點頭，「所以才請兩位縣長過來，詳細瞭解一下情況。建峰縣長。你先說一說，市供電局班局長是怎麼一個態度？」
「唉，班局長很難說話。」高建峰搖了搖頭，「我找了他很多次，最後托了關係找他，他才勉強答應給我縣增加一萬千瓦的用電指標。最近我又去找他，他乾脆就托辭避而不見。不過要說也不能全怪班局長，市電力賓館裡住的都是下面縣裡派過來要供電指標的人。海州市供電指標也有限，僧多粥少，班局長也真的不好分配啊。」
董金坤接口說道：「長風書記，老高已經把這個情況向我匯報了。我這邊也在海州市活動關係，看能不能夠找到一個可以在班局長面前說得上話地人，再多給我縣增加一點用電指標。」
「這樣啊。」趙長風沉吟了一會兒，下定了決心，「金坤縣長、建峰縣長。我看這樣吧，班局長那邊的工作就交給我來做。」
「那……」高建峰心中一陣驚喜，遲疑了一下，卻搖頭說道：「書記，這不好吧？您工作繁忙。有那麼多事情需要考慮。這本來是我份內的工作，卻推給您，不是增加您的負擔嗎？還是我再想一想辦法吧。」
高建峰為了電力指標的事情，跑了兩個月海州市供電局。知道這是一個吃力不討好差事。電力系統是一個獨立系統，地方政府的影響很小，所以電力系統的人個個都長了一張霸王面孔，很少買地方上人的賬，要不怎麼能叫電老虎呢？就比如他，好歹也是一個副縣長，海州市供電局班局長不把他看在眼裡，他勉強還能忍受。可是海州市供電局調度中心地年輕的調度員也不把他這個副縣長放在眼裡。說起話來能嗆死人，把他碓得一溜跟頭，這種滋味可是不好受。
如果是受點苦受點累挨點罵，能夠把電力指標弄過來也就算了，可是孫子也裝了，窩囊氣也受了，電力指標卻還是弄不來，回來還要挨領導的批評。那心中可就不是一般的窩火了。
現在小趙書記主動要接過這個燙手的差事。這對高建峰來說無疑是一種解脫，不管小趙書記到海州市供電局最後接過是什麼樣。都不用高建峰再來承擔責任。你小趙書記親自出馬都搞不定，還好意思去批評別人嗎？高建峰既不用擔心小趙書記和金坤縣長的批評，又不用去海州市供電局去裝孫子，這樣兩全其美的事情何樂而不為呢？
可是高建峰想了一想，卻沒有敢應承下來。讓小趙書記去跑，從短期看，他也不用受窩囊氣，也不用承擔風險。可是人不能目光太短淺啊，如果小趙書記因為到海州市供電局去要用電指標受了氣，吃了癟，最後卻沒有弄到用電指標，心中能不憋著一肚子邪火嗎？這些邪火自然不能向海州市供電局去發，而且他發了海州市供電局的人也不會理睬。那麼小趙書記很可能把這一肚子邪火轉移到高建峰身上。雖然就用電指標地事情，小趙書記不會對高建峰再說什麼，可是在其他方面呢？在小趙書記眼皮子地下工作，小趙書記抓一個錯，找一個由頭，還不簡單麼？
所以高建峰心中盤算了再三，才開口謝絕了小趙書記的要求。
董金坤也說道：「長風書記，這怎麼可以？這是縣政府的工作，我怎麼能推給您？我看這件事情還是交給我吧。」
「好了，老董、老高，你們兩個別爭了。」趙長風擺手說道，「這都是粵海縣的工作，還分那麼清楚幹什麼？誰幹不是干？我在海州市那邊熟悉一點，這個工作我做合適一點。如果我這邊做不下去，你們倆再接過去做不遲！先這樣定了吧。」
趙長風一錘定音。
趙長風為什麼要把這件麻煩事攬到自己身上呢？因為這個用電指標對粵海縣的經濟影響太大了，這已經不單單是粵海永磁材料廠一個項目地問題，它甚至已經影響到整個粵海縣的國計民生，關係到粵海縣全面的經濟計劃能否順利完成的問題。董金坤和高建峰兩個人雖然能力不錯，但是在上頭卻沒有多少關係。這個年頭要想跑點事情，能力不能力都不重要，重要地是有沒有關係，只要關係夠硬，事情都能跑下來；關係不夠硬，即使你有翻天的本事，最後多半是無功而返。
比起董金坤和高建峰，趙長風自忖關係還硬一些，所以他出面跑供電指標的事情成功的把握性還大一些。雖然說一個堂堂的縣委書記，去跑要供電指標這些具體的事情有點掉身價，但是對趙長風來說，重要的是把粵海縣經濟搞上去，至於說個人的面子架子，那都是次要地。只要能讓老百姓多說一聲好，那對趙長風來說，就是最好的面子和架子了。
早上八點半，趙長風邁步走出縣委辦公大樓。鮑曉飛夾著小趙書記的手包，亦步亦趨地跟在小趙書記身後右側半步的距離。這個距離看似隨意，其實卻很有講究。按照給領導幹過秘書的人都知道，秘書應該行走在領導左側稍後半步左右的距離。這樣的距離既突出了領導為先的地位，有可以確保及時準確地接受領導地指示。
一出縣委辦公大樓，鮑曉飛卻忽然間搶前幾步，來到台階下，恭恭敬敬地為趙長風打開了車門。
坐進了車裡，趙長風對方忠海交代道：「去海州市供電局。」
車子穩穩啟動，平穩地駛往海州市方向。
趙長風又對鮑曉飛交代道：「小鮑，給班局長地秘書聯繫一下，看看班局長有空嗎？」
鮑曉飛早就把通訊錄拿到了手上，聽小趙書記這麼交代，立刻回答道：「老闆，我馬上聯繫。」
找到供電局班局長秘書於德慶的電話，鮑曉飛撥了過去，等電話接通之後，鮑曉飛客氣地說道：「於科長，我是粵海縣委趙長風書記地秘書小鮑……」
「鮑秘書？」於德慶遲疑了一下，不鹹不淡地說道：「什麼事？」
「是這樣的，我們書記有點事情要向班局長匯報一下，於科長您看能否安排一個時間？」鮑曉飛語氣十分客氣。
「這樣啊。」於德慶心中冷冷一笑，縣委書記了不起啊？一個電話就想見我們局長，哪裡有那麼容易？想見班局長的縣委書記、縣長多了呢！他根本不用請示班局長，就一口回絕道：「這個啊，我們班局長很忙，日程排的滿滿的，暫時擠不出時間。要不你留下一個電話，等我們局長有空了，我再通知你，好不好？」
「那就麻煩於科長了。」自從當了小趙書記的秘書之後，鮑曉飛還真沒有受過這樣的氣，不過他也不生氣，還是很客氣地把自己的號碼報給了於德慶。
掛了電話，鮑曉飛扭頭對趙長風匯報道：「老闆，於秘書說，班局長日程都排滿了，沒有空。」
呵！架子很大嘛！趙長風心中說道。看來自己這個縣委書記還真是沒有面子，別說是班局長，連他的一個小秘書都搞不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