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醜話在前
距離四點鐘還有二十分鐘，各部門各鄉鎮的頭頭腦腦們陸續到齊了。這些粵海縣的實權人物們對這個會議實際上是很不以為然的，但是通知上說了，是關於工資的會議，不來參加的話後果自負，這就不能不讓這些頭頭腦腦們心中有些顧忌。畢竟發放工資是關乎本單位本部門的大事，若是因為自己沒有參加會議讓趙長風這個年輕的二五眼縣長找到借口把本單位本部門的工資拖一拖放一放的話，到時候被戳脊樑骨的可是自己這個一把手。其實這個頭頭腦腦早就得到了風聲，知道趙長風弄不來幾個錢，很可能發放不了全額工資，這個時候惹怒了趙長風，難免不會被趙長風拉過來墊背。
「張書記，挺早啊。知道今天下午這會是幹嘛的？」
「嗨，不是說嗎？研究發放工資的會議。」
「研究什麼？不會說是只發放部分工資吧？我可聽說省財政廳扣下了款子，縣裡財政上有點吃緊啊！」
「有可能。」這位乜斜著眼睛，「但是更有可能的是，小趙縣長找你這個大局長化緣啊！交通局家底厚著呢！」
「丟！我看是找你化緣還差不多！」交通局局長裴可安說道：「要說家底，誰能比得過你們石灣鎮？王大書記手指頭縫漏下一點就夠我們交通局吃一年了！」
「老裴，這話可不要亂說啊。最近制鞋廠停產的停產、放假的放假，我們石灣鎮連幹部職工的工資都發不出來了。」石灣鎮書記王莊賢連聲叫苦。
建設局局長舒同文湊到正在佈置主席台的莫日根身邊說道：「莫主任，今天開會到底是什麼事情，給我們透個底吧。」
莫日根拍打一下雙手，說道：「舒局長，通知上不是說了。工資的事嗎？」一邊說著一邊打眼掃了一下會場。
「廢話，我當然知道是工資上的事情，我是想……」舒同文還想從莫日根這裡得到更多消息。
莫日根笑了笑，說道：「舒局長，時間馬上到了，我去請縣長過來。」笑呵呵地把各部門地頭頭腦腦晾在那裡，去請趙長風去了。
趙長風正坐在辦公室和董金坤聊著，見莫日根進來。就問道：「都齊了？」
莫日根說道：「都來了，只是有個別單位一把手沒有來，只派了副職參加。」
趙長風笑了笑，對董金坤說道：「老董，咱們走吧，別讓那些頭頭腦腦等急了。」
進了政府小禮堂，趙長風和董金坤並排坐在主席台上，只聽得禮堂裡一片嗡嗡聲。台下各部門各單位的頭頭腦腦都交頭接耳的議論紛紛。
趙長風眉毛皺了皺。
董金坤伸手敲了敲麥克風，對著麥克風大聲說道：「同志們，請安靜，請安靜。」
有些人閉上了嘴巴，有些人依舊在喋喋不休。
「安靜。請安靜一下。」董金坤又喊了兩聲。可是依舊不起什麼作用，那些閉上嘴巴的已經閉上了嘴巴，喋喋不休的卻依舊在喋喋不休，粵海縣開會的傳統一貫如此。
「倒數第三排那個穿紅襯衫的同志。有什麼話請上來主席台說給大家聽聽好不好？」趙長風伸手指著那個紅襯衫的禿頂肥佬，心平氣和地說道。
禿頂肥佬自以為坐得很靠後，不會引起小趙縣長地注意，這時聽到趙長風把目標對準了他，不由得驚愕地張大了嘴巴。
會場上一下子靜了下來，大家都是成年人，在會上被小趙縣長這樣點出來批評就太沒有面子了。
趙長風微微頷首，董金坤立刻說道：「今天的會議主要是討論下周發放工資的問題。省財政廳把我縣歷年的拖欠款一下子扣除了。縣財政有些吃緊，所以想向大家借一筆款子。請大家發揚一下精神，用實際行動支援一下縣裡。各單位各部門可以根據本單位本部門的實際情況來決定支援縣裡多少，等縣裡財政寬裕了，這筆款子一定還上。」
董金坤這一句話下來，會場上立炸開了鍋。趙長風和董金坤兩位縣長還真敢想啊，竟然把主意打到各單位各部門的小金庫上了，這些小金庫都是各單位各部門的命脈。連錢雲楓、段志魁兩位本地幹部的老大輕易都不敢涉及。你趙長風和董金坤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地斤兩，竟然想在這上面咬一塊？也不怕一口咬到鋼錠上。崩斷你們的槽牙？
交通局局長裴可安首先站了起來，說道：「董縣長，如果賬上有錢，我二話不說就會拿出來支援縣裡，可是我們的錢都上繳到縣財政了，賬上根本沒有錢啊！」
董金坤皺著眉頭說道：「裴局長，交通局預算外資金應該還是有的吧？」
裴可安點了點頭，痛快地說道：「預算外資金倒是還有幾千塊，如果董縣長不嫌少，我明天就讓財務給您轉過去。」
會場上響起一陣輕笑聲。這個老裴，不是明擺著捉弄董金坤嘛。發工資的缺口有一千多萬，這幾千塊錢夠幹嘛？
建設局局長舒同文見裴可安帶了頭，也跟著站了起來，對董金坤說道：「董縣長，說起來真地是丟人啊，我這個堂堂的建設局一把手，面對著縣裡的財政困難，竟然不能拿出一分錢。不是我願意丟這個人，實在是因為賬上沒有錢啊！」
石灣鎮書記王莊賢也站了起來，說道：「董縣長，如果是兩個月前，遇到這種情況我還能有點辦法。可是現在，鎮上的制鞋廠都停工了，鎮財政上也吃緊，連幹部職工地獎金福利都停了，只眼巴巴盯著縣裡發下這一點基本工資呢！」
有這幾個實權部門的人帶頭，會場上立刻議論開來，除了旅遊局局長陶興旺等幾個和趙長風、董金坤比較近的部門一把手外，其他各部門各單位頭頭腦腦們都叫嚷起來。
董金坤扭頭看了看趙長風，趙長風悠閒自得地抽著煙，靜靜地看著下面，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有些人見識過趙長風的手段，還是比較忌憚小趙縣長，這是見小趙縣長也一言不發，心中就有了底氣，紛紛附和起來。
「本來是縣裡給我們發工資的，怎麼現在倒過來向我們要錢了？」
「就是嘛！縣長就是負責財政的，弄不來錢，辭職算了！」
「就是，如果弄不來錢就找下面伸手，這個縣長誰都會幹啊！」
……
趙長風就靜靜地抽著煙，任下面吵翻天。等他一支煙抽完，看看下面也說的差不多了，趙長風這才伸手拿過麥克風，平靜地說道：「你們都說完了吧？沒有說完的可以繼續站起來說！」
會場上頓時平靜下來，人們都盯著趙長風，看著這年輕地小趙縣長要說什麼話。
趙長風目光緩緩地掃視了一下會場，微笑著說道：「各單位各部門都沒有錢，很好。你們這些一把手當得很辛苦啊，緊緊巴巴地過日子，很不容易。縣裡再讓你們拿錢支援縣裡，是有點不對。」
趙長風的話從小禮堂頂端的音響裡傳出來，鑽到會場上每個人的耳朵裡，這些粵海縣各部門各單位的實權人物聽到耳朵裡，總覺得趙長風話的背後隱藏著什麼東西。
「好了，今天我也不為難大家。單位裡能拿出錢的同志請留下，單位裡沒有錢的同志，你們可以走了，對你們來說，會議已經結束了。」
趙長風嘴角掛著淡淡地笑意，再次掃了一眼會場，就收回目光，低下頭喝茶。
會場上沉默了幾秒鐘，每個人都在心中琢磨，小趙縣長說這樣地話究竟是什麼意思？是威脅？是引誘？還是虛張聲勢？
交通局局長裴可安想起錢雲楓書記地交代，他咬了咬牙，心中說道走就走，就不信小趙縣長能把我怎麼樣。他伸手夾起手包向外就走。
趙長風彷彿是沒有看見裴可安的動作一樣，依舊是靜靜地喝茶。那邊董金坤和莫日根急得直想跺腳。如果趙長風不攔下裴可安，那麼其他頭頭腦腦有樣學樣，都會跟著離開地。
裴可安看著氣勢如虹，心中其實還是有些忐忑，畢竟粵海縣關於小趙縣長強勢背景的傳說太多了。但是他直到走出了小禮堂大門，也沒有見趙長風怎麼樣，裴可安內心一鬆，說道小趙縣長也不過如此嘛。
頭頭腦腦們看著裴可安走出小禮堂的大門，內心就騷動起來。石灣鎮書記王莊賢夾著手包來到主席台邊，小聲對趙長風和董金坤道歉：「兩位領導，鎮裡財政實在緊張，真的辜負兩位縣長的期待。」
趙長風笑了笑，看了王莊賢一眼，點頭說道：「鎮裡財政吃緊，我知道。去吧。」
王莊賢心中一顫，但是話已經說出口，想改口也難，他硬著頭皮向趙長風笑了一下，轉身走了出去。
其他人一看，此時不走，更待何時？都紛紛起身呼啦啦跟著走了出去，不多一會兒，原來坐的滿滿的小禮堂就變得空空蕩蕩，只剩下旅遊局局長陶興旺等五六個人留在原地沒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