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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桶 第兩百一十碗 大宋戰神 文 / 宋默然

    第兩百一十碗大宋戰神

    「王大人,怎麼辦?」從小習武,能開硬弓,百步穿楊的金將提刀在手,小聲問道,這副架勢是想血戰到底了,可不知道怎麼的,他的語氣稍嫌底氣不足。王細陽無言以對,人算不如天算吶,鹹都居然還派出了第二批援兵。大宋的軍制,不是未經請示擅自調動兵馬者依法嚴辦麼?鹹都這麼快就請示了幽州帥府而且得到了批復?再者說了,鹹都的兵力才多少,全都派到平川關來了?

    岳飛的部隊已經開始搜山了,士兵佈滿了山谷,連一顆野草也不放過,一一查看,看來自己是插翅難逃了,功敗垂成,飲恨終生啊。微歎一口氣,王細陽說道:「事已至此,惟有戰死沙場,方能報沈王大恩。」

    王鈺的臉色很不好看,這次栽這麼大一跟頭,而且是被人步步算計,請君入甕,情何以堪。現在危機解除,他把前因後果連起來一想,這才明白了,所謂的漢軍回歸,從一開始就是女真人的陰謀,偏偏一環套一環,天衣無縫。可恨那王細陽……

    「你叫什麼名字?」王鈺歎了口氣,看著吳培德問道。

    「回王上的話,臣姓吳名培德,現任奉寧軍兵馬都監,奉命馳援平川關,請王上訓示。」吳培德拱手回答道。

    「好,你立即帶你的部隊趕到平川關增援,再從岳飛這裡調走五百人,不惜一切代價,守住關口。」王鈺神色嚴峻,語氣冰冷的說道。吳培德領命而去,部隊火速開拔,奔向平川關。

    在岳飛帶著人搜山的同時,王鈺思考著目前的局勢。金兵突然集結大規模部隊奇襲平川關,顯然是衝著自己來的。這消息是怎麼洩露出去的暫時不知道。當務之急,是解除平川關的威脅。那裡易守難攻,原來就有守軍七千人,林沖帶來八千,吳培德增援三千五,現在平川關地總兵力即便算上戰鬥減員,至少還有一萬以上,守住關口應該不是什麼難事。

    「抓住了!」有人大聲叫道。王鈺聞聲而山上望去,岳飛像抓小雞似的提著一個人扔下山坡來。那人滾著到山谷,渾身泥土,十分狼狽。但卻馬上站起身來,還拍了拍衣服,昂首挺胸,直視著王鈺。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王鈺恨得牙都癢了,但同時他不得不承認,王細陽的確是個奇才,能把自己算計到這種地步,平川關險些不保。自己連命都差點丟掉,何時吃過這麼大的虧?

    「回鹹都!」良外,王鈺從牙縫裡崩出這三個字來。士卒們一擁而上,將王細陽五花大綁。押解回鹹都。

    幽州,也就是日後的北京,大宋幽雲十六州的中心地帶,戰略樞紐。幽雲衛戍衙門和都管衙門所在地,整個東北軍近二十萬眾,都受這裡的節制。

    紅翎信使飛奔入城,大小官員軍民人等齊讓道,城中百姓紛紛駐足。這是怎麼了?前線又有戰事?這得打到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啊?老百姓是戰爭痛苦的最大承受者,他們地想法總是質樸而簡單,有暖衣穿,有飽飯吃,這樣就行了。

    那騎士飛奔到都管衙門前,還不及勒韁繩,戰馬已失前蹄,馬上信使飛摔出去。連滾幾個跟頭。衙門口的衛兵一見。忙奔上前去,攙扶起他:「兄弟。怎麼了?沒事吧?」

    「快,送給蕭,蕭大人。」信使拉了拉胸前系信匣的帶子,有氣無力的說道。衛兵不敢怠慢,取了信匣,轉身奔入衙門。

    後衙重地,指揮使的辦公場所,蕭充揉了揉有些紅腫的眼睛,長長的伸了個腰。整軍備戰已到最後關頭,軍務政務繁忙,壓得人喘不過氣來。偏偏王上又親自駕臨前線視察,讓我們這些帶兵的個個神經緊繃。

    堂內,文武屬官都已到齊,見指揮使進來,起身施禮,蕭充點頭道:「行了,大家各司其職吧,打敗女真人,記你們一功。」

    身後一陣腳步聲,他回頭一看,笑道:「韓大人,您今天可是遲到了。」來地不是別人,正是幽雲衛戍區副指揮使韓毅,這個人吧,給幽雲文武官員幾乎沒有留下什麼印象。低調,穩重,不苟言笑,很少發表自己的見解,官員私下議論,王上怎麼派出這樣一個副使來?不過此人資歷很老,據說當年深得徽宗先帝的賞識,與當今攝政王交情不錯,估計是個後門官。蕭充可比他們知道得多,所以一直對韓毅十分客氣。

    「呵,有事耽擱了一下,蕭公,沒什麼事的話……」韓毅比王鈺大不了幾歲,但他現在看起來卻比王鈺老了,不到四十的人,正值壯年,烏紗帽下地鬢角處居然出現了白髮。

    「哦,您請便,請便。」蕭充微笑道,這個韓毅總是拒人以千里之外,想跟他套套近乎,他還不給人面子。

    匡噹一聲響,把堂內官員嚇了一跳,扭頭一看,原來是衛兵衝了進來,一頭撞到門上。

    「放肆,大清早的,你……」蕭充訓斥一半,突然發現他手中拿著急件。再不多言,上前一把奪過,就地拆開看了起來。這一看,可看得蕭充亡魂皆冒,三魂六魄失了一半,一顆心也漸漸沉了下去。

    完了完了,這回東北軍栽了大跟頭了,這人丟大發了,王上居然在我們的地盤上出了事,什麼烏紗官職就別想了,還是先想想這頂烏紗的腦袋吧。

    眾官見指揮使作癡呆狀,雙目無神,嘴唇微張,好半天說不出話來,都感到奇怪,這是什麼捅破天地大事?韓毅眉頭一皺,上前問道:「大人,您沒事吧?這是……」

    回過一口氣來,蕭充就崩出仨字兒:「出大事了!」

    韓毅心頭一震,取過急件看了起來。「鹹都急報!幽州帥府,昨夜平川關遇襲,烽火映天!我部未經請示。已派出三千援兵,王上至今杳無音訊,截止上報,戰鬥仍在繼續……」

    「召五品以上文武官員,速到衙門議事,快去!」蕭充突出其來的大喝聲,打響了衙門的寧靜。韓毅將急件一收,也是大驚失色。王上至今未回,多半怕是困在平川關了!事態嚴重啊!

    衙門頓時亂作一團,飛奔而來的武將文官,將衛戍衙門變得門庭若市。各路官員根本來不及互相詢問發生了什麼事情,匆匆向裡走去。不過有人私下猜度,召得這麼急,莫不是北伐開始了?

    議事廳裡,蕭充端坐於上。雙手緊緊抓住椅子扶手,一言不發。韓毅在他身後,目不轉睛的盯著作戰地圖。官員們將偌大一個議事廳擠得滿滿當當,又不好議論,只得大眼望小眼。看著兩位主事官。

    「人到齊了麼?」蕭充突然起身,大聲問道,沒等下面回答,他又自顧言道。「不等了!各位。現在本官宣佈一件事情,千萬保密!洩露半句者,軍法從事!」

    眾官心中一凜,看這樣子,還真是誰捅破天!

    「昨夜,平川關遇襲,敵軍兵力暫時無法得知,但鹹都方面上報。截至目前為止,戰鬥仍舊在繼續,由此可以推斷,金兵的兵力絕對在五萬以上。」蕭充此時已然定住了神,事態雖然嚴重,但他卻說得不急不徐。

    眾官一片驚歎!這怎麼可能呢?

    這些官員,大概是被國家蒸蒸日上的喜人形勢蒙住了眼睛,再加上北伐在即。讓他們潛意識裡都有了一種優越感。這種感覺。直接使他們認為,金國。就是等著我大宋去打地。我要是不去打它,它就得乖乖地等在那裡。可現在,人家不坐以待斃,給你來一個先下手為強,傻眼了吧?

    「更嚴重的是,王上至今沒有消息,極有可能被困在了平川關。」這一句話出來,眾官頓時就怔住了。腦中一片空明之後,他們馬上反應過來,這是要變天了!攝政王被困在平川關,危在旦夕啊!萬一平川關被攻破,攝政王不就……

    「大人,那還等什麼,發兵吧!」

    「平川關易守難攻,況且鹹都方面已經派出了一萬一千援兵,守住問題不大,關鍵是王上現在的情況如何,不得而知。」

    「大人,卑職建議,火速發兵馳援,金國有五萬兵力,咱們就派十萬!」

    說這話的人,馬上被蕭充劈頭蓋臉訓斥了一頓:「十萬?幽雲衛總兵力多少?離平川關最近的州府佈置了多少?等你把十萬大軍集結齊了,王上說不定……哼!」

    前面爭吵得翻了天,韓毅仍舊不發一言,出神的盯著那張地圖。偶爾伸出手指,在地圖上比著距離。目光如炬,神情肅穆,似乎在謀劃著什麼事情。

    「大人,不管如何,平川關是一定要增援的。那裡再險要,事情不總還有個意外嗎?咱們必須盡全力保證王上地安全,這才是頭等大事。卑職建議,當務之急不是派兵,而是調裝備過去。保衛戰打了一夜,平川關雖然囤積了大量地軍械,但估計得消耗得差不多了,幽州方面必須馬上徵集箭矢,炮彈,砍刀,長槍等物,火帶運往前線!」一位頭髮已經花白地官員說道。

    眾官一聽,心中歎服,到底薑還是老的辣啊。

    蕭充倒也是個當機立斷地人,一聽這話,馬上說道:「照辦!馬上派人去造化局調集裝備,火速運往前線!」這還得感謝王鈺當年的遠見卓識,他在任幽雲總管的時候,就知道這裡會長久的經歷戰火,所以不惜重金,在幽州創辦了軍械造辦局,與京師造辦局遙相呼應,宋軍地裝備,又特別是黃河以北諸軍的裝備,許多都是幽州造辦局製造的。

    「蕭公,光調裝備不行啊,還得馬上調集步兵去增援。鹹都是沒辦法調兵了,可以從珙縣調八千,勝州調一萬二,集結兩萬兵馬趕到平川關,確保萬無一失。」

    「到底是參軍大人,各地兵力部署你是瞭若指掌,好。照辦!」蕭充頻頻點頭。

    韓毅還是沒有說話,眾官也都無視他的存在了,因為這位副使大人從來不說話的,作戰議事什麼地,他也只是走走過場。所以,蕭充也就懶得問他意見。

    可就在這個當口,韓毅還真就說話了:「裝備應該支援,兵馬就不用調了。」

    一鍋沸水般的議事廳剎那間安靜下來。沒聽錯吧?韓大人說話了?而且還說了這麼石破天驚的一句!

    憑什麼不調援兵?王上危在旦夕啊!這是何等的大事!你韓毅說這樣一句,是什麼居心?你有沒有把領袖地安危放在心上?這簡直是其心可誅!大逆不道!

    蕭充也有些訝異,回頭問道:「韓大人,您有何高見?」

    韓毅手指地圖:「諸位請看,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擺在我們面前了。」

    眾人只看到地圖上標示的敵我態勢,沒看到機會。韓毅接著說道:「還得感謝人家樞密院,這些日子以來,透過滲透。收買,刺探等方法,弄清了金兵兵力部署的大致情況,雖不敢說絕對準確,但至少有個大概。」

    「那是自然。王上何等英明神武?又豈是女真蠻夷能夠識破的?哎,韓大人,你說什麼機會?」有人問道。

    韓毅指著大定府的位置:「攻打平川關的金兵,肯定是從大定府出來的。這沒有異議。而且據我估計,金兵這次是傾巢而出。」

    「韓大人何以如此肯定?據說兀朮坐鎮大定,他可是一員能將,怎麼可能犯這樣地錯誤?」蕭充疑惑的問道。

    韓毅難得露出笑容:「蕭公,如果在你面前擺著一個扭轉國家運勢的機會,你會不會孤注一擲?兀朮這個人,我有些研究,他的用兵方法常常是出人意料的。絕不墨守成規。我敢肯定,他突然襲擊平川關,是直接衝著王上而去的。」

    「韓大人,這話可不能亂說!」眾官紛紛說道。他們之所以這般著急,是因為韓毅這句話裡,還有另外一層意思。兀朮衝著王上去,也就意味著他知道王上在平川關,同時也就是表明。王上出巡的消息洩露了。那從哪裡洩露的?很簡單。王上到過地地方都有嫌疑,東北軍離金國最近。嫌疑最大。

    蕭充揮手制止了將領們地話,點頭道:「的確,很讓人動心。」

    「各位再看,大定是上京地門戶,金國交還我國二十三城以後,在大定一線設起了一道防線,依次是西京道,大定,來州,錦州,恰巧擋在幽雲十六州前面。據樞密院的消息,這一線金兵總兵力在十五萬人左右。現在大定地兵馬在攻打平川關,也就是意味著大定無異於一座空城。」韓毅娓娓道來,眾官倒聽出一些意思來了。沒想啊,這位平時不作聲,不動響的韓大人還有這樣的一面?

    蕭充的驚訝不在眾官之下,他與韓毅共事這麼久,一直就沒摸透自己這位副手到底有幾斤幾兩,現在看來,這叫真人不露相。

    「韓大人,你地意思是我們乾脆釜底抽薪,圍魏救趙?不直接支援平川關,而是去奪取大定,斷金兵後路?逼他撤兵?」蕭充也是一員名將,體會到了韓毅的用意,當下試探著問道。

    眾官議論紛紛,這倒不失為一條妙計,大定一下,金兵進不能攻下平川關,退又無地可去,恐怕只能往來州,錦州逃竄。妙,妙啊!

    可這些人還是太小看韓毅了,捂著嘴輕咳一聲,韓毅又指著一處地方說道:「大定是要奪的,但我們真正的目的,是在這裡。」

    眾人尋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待看清楚之後,全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韓毅這廝,他指的,竟然是,是金國都城,上京!

    底下竊竊私語,有人說這簡直是天方夜譚,也有人說這想法很大膽,但不切實際,就是沒有一個人表示贊同。

    因為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嘛,幽州離大定多遠?七百里。大定離上京多遠?一千四百里不止,加起來超過兩千里地距離!往返就是四千里!宋軍騎兵,何時有過這樣的遠征?騎兵一天能行進多長距離,往死了說,四百里頂天。人可以不歇息。馬不行!咱們就算是這兩千里的距離全是無人之境,你全速開進,到達上京要多久?五六天吧?你一支大軍在別人境內行進五六天,金國會沒有察覺麼?會沒有準備麼?

    更不用說,這兩千里的距離還不是無人之境!大定這一道防線有十五萬兵力!上京西南面和東南面的儀坤,龍化兩州,就像一對翅膀護衛著金國皇城。層層阻擊,你這仗還怎麼打?

    退一萬步說。就算讓你打到了上京,你又能幹什麼?你總不能攻佔上京吧?你最多就是搞搞破壞,給女真人一個下馬威。然後呢?你必須得撤退,可這個時候,恐怕金兵已經回防了,你完全就被困死在金國國內了,你往哪裡撤?

    還有,這麼遠距離地長途奔襲。後勤補給怎麼辦?金國境內大部是草原,馬沒問題,人吃什麼?不能吃草吧?

    總而言之,如果照韓毅這個方法,幾乎等於就是去送死。最後的結果只有一個。被金兵全殲於境內!連骨頭也不剩!

    文武官員七嘴八舌,責問韓毅,原來氣氛就很緊張的議事廳裡,充滿了火藥味。隨時可能爆炸。

    韓毅倒是非常沉得住氣,神色肅穆地聽著眾官地意見,也不急於反駁。等這些大人們吵完了,他正要說話,此時,蕭充一針見血的指出了一個漏洞。

    「韓大人,不可否認你地想法很大膽,出人意料。但有一點你似乎忘記了。你的這個假設,有一個前提,那就是大定這個口子沒有被堵上。但是平川關已經得到了增援,金兵眼看打不下來,不會撤兵回去麼?一旦金兵回防大定,你地這個設想還怎麼實現?還有,平川關正打仗呢,你想從哪兒出去?」

    蕭充此話一出。滿堂叫好。不管是外經沙場的武將,還是不懂軍事的文官。都紛紛附議,認為蕭大人所說,正中要害啊。這麼多的問題,能解決麼?

    韓毅面不改色,鎮定自若的回答道:「這些都不是問題,攻打金國,不一定要出平川關,居庸關不是在我們手裡麼?出居庸關,繞過長城,直奔大定。金國境內,地廣人稀,一馬平川,極適合騎兵作戰。咱們全部配備騎兵,保證速度,將追擊之敵拋在身後,直接往上京打。女真人一定不會想到我們會長途奔襲,正如各位大人所說,兩千里之遠的距離,女真人以為可以高枕無憂,這正是他們的軟肋。」

    反對的聲音弱下來了,可即便金國人不會料到,那萬一攻打平川關地金兵回防大定,把這個缺口堵住了呢?不就前功盡棄了麼?還有後勤補給怎麼辦?

    「各位,咱們是不是忽視了一個問題?王上可在前線啊,咱們不是孤軍奮戰。」韓毅笑道。眾人不解其意,王上在前線頂什麼用?說句大不敬的不話,王上現在是生是死還不得而知,就算還在,他又能起到什麼作用?

    「韓大人,王上,怕是……呵呵。」蕭充沒敢把話說出口,那是犯忌的。

    韓毅聞言,正色說道:「蕭大人,韓某生平最佩服的人有兩個,一個是南朝梁國大將陳慶之,另一個就是王上。我深信王上不會有事,而且,他一定會有辦法對付攻打平川關的金兵。」

    眾人地疑慮仍舊未曾消除,不過蕭充卻有些動心了。試想一下,大宋鐵騎長途奔襲兩千里,直接開到金國的都城。此舉一旦成功,必然天下震驚,不管打不打得下上京,對金國的士氣都是一個極大的打擊。所謂此消彼長,我大宋到時就可一鼓作氣,掃平女真。重現自漢唐以來地盛世景象。

    「各位,暫時議到這裡,裝備已經發往平川關,料想暫時沒事。大家各回崗位,盡忠職守,如今非常時期,話本官就不多說了,精忠團結,共襄盛舉!」蕭充都說出這話了,眾官只得辭別出衙。

    韓毅心裡知道,蕭充有話要單獨跟他說。

    待眾官走後,蕭充請韓毅落坐,兩個戰友還從來沒有這樣獨處。一陣沉默。兩人各懷心事,誰也沒有搶先開口。這可是捅破大天的壯舉,古往今來,歷史上從無先例,誰不敢掉以輕心吶。

    「韓老弟,呵,本官比你年長,托大一次。叫你老弟。我佩服你的膽識與才能,但有一句話我不得不說。」良久,蕭充先打破了僵局。

    韓毅仍舊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模樣:「蕭大人有話直說無妨。」

    「那好,如果言語上有冒犯的地方,還請恕罪。」蕭充小心再三,惟恐有些紕漏。在得到韓毅肯定答覆之後,他語出驚人,「你是個傑出的將軍。但你不會作官。」

    這話聽起來有些矛盾,其實裡面有玄機。

    「願聞其詳。」韓毅請教道。

    「如果王上生死未卜,作為臣子,咱們應該全力保證王上的安全,其他事情都可以放在一邊。這才是為臣之道。可你卻要置王上地生死於不顧,把兵力投到一個虛無飄渺地目標上去。就算讓你取得驚天動地的戰果,又能怎麼樣?說句不該說的,這天下是王上的。軍隊也是王上的,你就是立了蓋世奇功,只要王上不高興,你能怎麼樣?到時候要罷你的官,奪你的權,甚至砍你地腦袋,那都是一句話地事情。」看來蕭充還對當初王鈺在狩獵場故佈疑陣地事情心有餘悸。那次的事情,就是在北伐這衫給他們這些將領敲個警鐘。安守本分,不要心存異念。

    「我主張出兵上京,是國家,為民族地利益而戰,又無半點私心,光明磊落,有何不可?」韓毅輕笑道。

    「呵呵,這就是我為什麼說你不會作官的原因。咱們作官的。是為誰作?為國家民族麼?非也。其實就是為王上,即便你打下上京。王上心裡想到你不顧他的死活,他能高興麼?還有,這麼大規模地行動,不請示王上就擅自作主,追究下來,你我都擔當不起。老弟啊,勸你一句,有些事情要看明白一些,天威難測啊。」坦白說,蕭充這話入情入理,本來嘛,歷史上這樣的例子很多,一門心思為了國家,結果卻觸怒天顏,最後落得個身首異處,冤不冤啊。

    這個道理,韓毅不是不明白,可這個機會太難得了,說是千載難逢也不為過。戰場上的形勢,瞬息萬變,抓不住機會,以後就永遠別再想了。此次行動,一旦成行,那就是為北伐吹響號角,告訴世人,我大宋鐵騎,也能縱橫草原,橫掃天下。

    「蕭大人,韓毅多謝你的關懷。但我相信,王上的胸懷,不是你我所能比擬地。他在戰術,軍事素養上或許不如我們這些從軍多年的人,但他絕對是一個出色的戰略家。他入仕以來,勵精圖治,把一個奄奄一息的國家,治理成如今這般昌盛,國家民族地利益,在他的心裡,或許比我們更重。況且,此次出征,說心裡話,我打算親自帶兵,而且沒想過活著回來。即便得上天垂憐,大功告成,那時王上要治我的罪,我無話可說。請蕭公放心,我和王上共事多年,所有的責任我有信心一力承擔,絕不拖累你們。」韓毅斬釘截鐵的說道。有些話他不方便直說,但不可否認,他與王鈺關係,不是簡單的上下級。

    蕭充見韓毅如此堅決,苦笑一聲:「那韓大人是打算一意孤行?置個人榮辱生死於度外了?」韓毅沉吟半晌,鄭重的點了點頭。

    鹹都

    王上平安歸來,鹹都舉城歡慶!好險吶!鹹都將領可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在等著,幸好上天保佑,王上他終於毫髮無傷的回來了。

    王鈺卸去了鎧甲頭盔,著一身漢服,上扎頭巾,腰束玉帶,如翩翩佳公子一般,氣宇軒昂,玉樹臨風。此時,他正在鹹都衙門裡,盯著和韓毅那張一模一樣地地圖。

    有仇不報非君子,女真人讓他吃了這麼大的虧,要是不還以顏色,他當真以為我中華無能。現在平川關被堵著,出不去,剩下的出口,一是長城,二是西夏境內的寧夏都護府,三是蘭州衛戍區。後兩者隔得太遠。鞭長莫及,長城是唯一的出路。

    他伸出右手,用手指比著幽州和大定之間的距離,一千里以內。如果從幽州出兵,攻打大定,斷兀朮的後路,不知有幾分把握?幽雲的兵力倒是足夠,可問題就在於。兀朮這傢伙隨時有可能退兵啊。要是他先回防,咱們就會撲了個空。

    幾聲敲門聲,王鈺入了神,一時沒有察覺。門外地人,又連敲幾下,王鈺這才說道:「進來。」

    一名小兵提著食盒入內,戰戰兢兢地說道:「王上,小人給您送飯菜來了。」

    「放著吧。」他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那張地圖。有什麼辦法。可以阻止兀朮回防呢?只要他被拖在平川關,我地軍隊就可以不費力氣的攻佔大定府,那裡是金國重鎮,城牆堅固,到時分兵攻擊兀朮所部的背後。必能奏效。

    可兀朮是一代名將,他不會那麼容易上當的,除非有特別重要的意義。還沒有想出對策,肚子已經咕咕叫了。他這才發現,飢腸滾滾,餓得直冒虛汗。

    走到桌邊,下人已經把飯菜擺好,王鈺取過碗筷,正要狼吞虎嚥,突然想到。兀朮這次來是幹什麼地?除掉我啊,只要我在平川關。他就沒有理由退兵!當然,如果自己再回平川關,無疑是不明智的,自己一身繫天下安危,又豈是一己之私?

    不過,倒是可以給兀朮造成一種假象,讓他認為自己還在平川關裡。那傢伙可是個精明人,不好騙。必須要萬無一失。

    「外面什麼人?」屋外。一片嘈雜的腳步聲,像是有人來來回回走個不停。

    突然一片安靜。良久,一人回答道:「王上,鹹都守軍將領及大小官員來給王上請安。」

    本想一口回絕,不過王鈺略一停頓,隨即放下碗筷,吐出口中食物說道:「進來吧。」門開處,鹹都大小文武官員依次而入,這一夜,可把這些大人們嚇慘了,好在王上平安歸來。這些人都很想見見王鈺,一睹天顏。

    王鈺對鹹都可是有一種特殊的感情,當年他就在這裡,打得金國大將卑工幾乎沒有還手之力,可就在大功告成,卑工已經決定退兵之時,趙佶的聖旨來了,一紙詔命,就把王鈺連帶南府軍統統召回汴京,大好河山淪入異族之手。這事,可讓王鈺耿耿於懷了好久。

    當王鈺提起這段往事時,文武官員會心一笑,那種局面一去不復返了。如今在王上的領導之下,我大宋已非吳下之阿蒙。

    就在眾官會心一笑之時,王鈺突然發現,這些官員裡面有一個人,年紀跟自己相仿,而且身高也相近,連五官輪廓也有幾分神似。嘿,奇了啊,天下之大,果真無奇不有。

    「你,叫什麼名字?」王鈺突然起身,指著那人說道。眾官心頭一震,哎呀,果然是天威難測,喜怒無常啊,剛才還有說有笑,憶苦思甜,這轉眼就變了。

    「臣,臣張文擇,現任……」那人穿文官服色,從年紀來看,應該是鹹都衙門的屬官,不是主簿就是通判。

    王鈺叫他到跟前,仔細打量了一陣,是有幾分相似,雖然走近看一眼就能認出來,但如果距離遠了,還真分不清。

    「哈哈!好!好極!」王鈺放聲大笑,笑得眾人莫名其妙。王上莫不是剛剛脫險,有些那啥?

    沒等官員們弄明白,王鈺又回到地圖前面去了。三國演義裡面不是有這麼一出麼?諸葛亮找人假扮他,穿上他的衣服,坐著他地輪椅,還真把魏兵給唬住了。我現在就讓這張,張什麼假扮自己,穿上我的衣服,時不時的往平川關上那麼一站,兀朮還捨得走麼?

    光是這樣還不夠,對了,還得偽造一面「大宋國寶」戰旗,那可是我王鈺的招牌!

    又仔細看了一下地圖,嗯,不錯,這樣應該有七成以上把握,只要兀朮不退兵,大定就是囊中之物。要是殲滅兀朮這支精兵,俘虜他本人,就算俘虜不成,死的也要,金國去一大將,何足為患?

    定下計謀以後。王鈺又隨便地看了一下地圖,就要轉頭過來安排。可就是那麼隨便一看,他又發現新東西了,大定上面那是什麼?

    那是上京!金國的都城!地理位置不是在以後的內蒙古就是黑龍江,一片平坦,無險可守。而且地廣人稀,千里平原,這不正是騎兵作戰的最佳地帶麼?再加上現在已經入夏。氣候也合適。

    王鈺見過大世面吧?千軍萬馬之中,何曾皺過一下眉頭?可此時,他也抑制不住心中地激動,就在這房間裡,在眾多官員地面前,興奮的喃喃自語,手舞足蹈。

    官員們可就看傻眼了,王上還有這一面?

    事不宜遲。必須馬上給幽州方面下命令!戰機稍縱即逝啊!

    「取紙筆來!」一聲大喝,嚇了眾官一跳,待回過神來,慌忙從命,取來紙筆。王鈺情難自禁。正要寫時,發現桌上全是飯菜。

    「拿走拿走!那個誰,張什麼?你馬上照本王的穿戴著裝,鹹都趕製一面戰旗。上面用徽宗先帝瘦金體大書四字,大宋國寶,交給張那什麼。從現在時,你就假扮本王,到平川關坐鎮,告訴林沖,死死的給本王拖住兀朮。必要之時,甚至可以讓他們攻進來一點點。記住,就是一點點。」王鈺以極快的語速說完這段話。

    可官們還沒有反應過來,在他的催促之下,這些人才如夢方醒。

    「愣著幹什麼?快照王上的意思去辦!」

    「還有,本王馬上寫一道諭令,交給岳飛,讓他親自送到幽州。」王鈺筆走龍蛇,也不顧字跡見不見得人。反正是龍飛鳳舞。一揮而就。

    不多時,岳飛趕到。王鈺將諭令交到他手裡,再三叮囑道:「鵬舉休辭勞苦,馬上趕到幽州,將這道諭令交給蕭充。告訴他,按此辦理,細則本王不過問,可以權宜行事。至於你嘛,本王已在諭令中寫明白了,到時便知。」

    岳飛也不多問,取了諭令,貼身收好,拜別王鈺,轉身就走。他這種雷厲風行地作風,倒是頗得王鈺真傳。

    他走之後,王鈺又出神地看著地圖,蒼天啊,天祐中華啊!

    咦,不對,長征部隊到了上京,不管結果如何,反正不能停下來吧?打了就得走,可那時候金國的缺口已經補上了,那這支部隊該往哪裡撤?雖說此事戰略意義極其重大,就是打得全軍覆沒也值,可我的軍隊都是精銳之師,來之不易,一兵一卒,一人一馬也是寶貝疙瘩,得給他們指出退路才是。

    「把岳飛叫回來!」王鈺背對著眾官,揮手叫道。

    岳飛其時已經出了衙門,上馬趕往幽州,可立即被召了回來,向王上詢問有何吩咐時,他又不說話,屋子裡面落針可聞,一片寧靜。

    部隊到了上京以後,回撤是不可能的,那時候金兵的防線已經補好了。東面是大海,北面是雪原,只能往西撤。那裡是一望無際的蒙古草原,大宋呼倫貝爾郡王忽圖刺正在那裡大展拳腳,統一蒙古諸部。

    對,往蒙古草原撤,蒙古是我大宋的屬國,雖說這頭猛虎暫時屈居於漢人之下,但金鱗並非池中物,總有一天他們要竄起來咬人地。

    不過,他們現在還沒有完成統一,對大宋夠不成威脅,也不敢公開地對抗中央朝廷,他們還得靠大宋牽制金國。自己還得寫一道諭令給蒙古領袖忽圖刺,一併送到幽州,到時候讓他負責接應。

    一道道諭令在這間小屋裡面發出,一盤大棋就此開局。為了不給忽圖刺以陽奉陰違的借口,王鈺把蒙古進貢給他地那把金刀也交給了岳飛,讓他一併帶上。見刀如面君,忽圖刺會知道輕重的。

    岳飛離開後,王鈺鬆了口氣,危機就是轉機,這話可說的一點都沒錯。肚子又是咕咕幾聲叫,王鈺才發覺,原來飯一直沒吃。

    可正當他要重拾碗筷,飽餐一頓地時候,一員戰將在門外稟報道:「啟稟王上,平川關送回種霸將軍遺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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