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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桶 第一百一十八碗 王鈺開始亮劍了 文 / 宋默然

    第一百一十八碗王鈺開始亮劍了

    禍從口出?王鈺聞言搖頭苦笑,自己自從踏入仕途以來,一直謹言慎行,惟恐什麼地方出了差錯,凡事都機關算計,可顧得東,顧不了西。顧得了國內的變法,卻沒有顧上幽雲的戰事。看來,想安安穩穩當官已經是不太可能了。當初李綱有一句話,王鈺現在想起,覺得很有道理,苟以國家生死矣,豈因禍福避趨之。

    大宋跟自己生活的那個時代不一樣。在大宋甚至整個封建社會,一個國家的興盛與否,很大程度上取決於皇帝的好壞。當然,也有以前自己的歷史老師提到的,諸如什麼「歷史發展的大環境」之類的因素。如果一個國家,有一個勤政愛民,遠見卓識的皇帝,那這個國家就有興盛的希望。大宋開國以來,好的皇帝應該還是有的,像宋太祖,宋太宗兩兄弟,都還算有一點雄心,念念不忘統一中原。還有後來任用王安石變法的宋神宗,也想作中興之君。卻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沒有成功。

    眼下,自己主持變法,內政較以前有了一定的好轉,至少大宋的局面暫時穩定了下來,各地沒有再鬧出民變,農民起義之類的事情。可是,情況剛剛好轉,趙桓似乎忘記了從前動亂的日子,又開始窮奢極欲。眼下大金高麗兩國入侵,蔡京這老東西居然舉薦趙構去河北掛帥。

    蔡京和自己一樣,不過是臣子,如果沒有皇帝的點頭,任何事情都不能決定。所以,問題的根本在趙桓,甚至是太上皇趙佶的身上。趙桓年少,又剛即位不久,相信是趙佶在他背後操縱。

    「慶父不死。魯難未已啊……」思前想後,王鈺頭一次覺得這般無助。

    童素顏聽到王鈺這一句話,驚得花容失色,一把抓住王鈺手臂:「官人,慎言,慎言!」

    王鈺骨子裡,沒有這個時代「男尊女卑」那種思想,所以他能夠容許耶律南仙跟他議論國事。甚至時常聽取她的意見。不過像耶律南仙這樣女人,畢竟是鳳毛麟角,不可多得。都說女人是頭髮長,見識短,這句雖然有些大男人主義,卻也不是沒有道理。見童素顏怕成這樣,王鈺安慰道:「好,我慎言。我小心,行了吧?」

    「南仙小姐來了。」紅秀在旁邊輕聲說道。王鈺抬頭望去,耶律南仙站在書房門口,見王鈺兩夫妻在一起,一時遲疑。正要退回去。

    「官人早些回來歇息,素顏先回房了。」童素顏大度的說道。在她心裡,早已將耶律南仙當成了自家人,她也知道。王鈺和耶律南仙,不過是時間遲早的問題。帶著紅秀出了書房,耶律南仙待她走後,方才踏了進來。

    朝政大事,王鈺從來不避耶律南仙,甚至一些核心機密也能坦然相告,他對南仙,可以說是百分之百地信任。

    「我聽說你跟素顏相處得不錯?」王鈺指了指身邊的椅子。笑問道。

    耶律南仙落座,見王鈺一臉疲憊之色,關切的問道:「還在為蜀中洪災的事發愁?」

    本來跟耶律南仙在一起的時候,大多是在議論朝政,這已經成為王鈺的一種習慣。但這個時候,他卻有些不高興。整天為國事操勞,多麼希望能有個知心的人,能一起談談風花雪月。市井趣事。南仙啊南仙,你也未免有些不解風情啊。

    「南仙哪。我怎麼越來越覺得你有些像武媚娘了。」王鈺這句話,本是戲言。可耶律南仙一聽,竟然粉面含霜,盯著王鈺看了好大一陣,突然神色黯然的歎道:「難道你懷疑我?你不知道我所做地一切,都是為了……」

    自知失言,王鈺忙撫慰道:「你這女人真沒勁,開開玩笑嘛。你心裡想的什麼,我一清二楚,我知道你替我擔心。」

    「王鈺,你當我喜歡把心思花在這些事情上麼?一想到你現在的處境,我連覺都睡不踏實。不瞞你說,最近我經常作惡夢。昨天晚上,我夢見你被一條惡龍纏身,大聲向我呼救。醒來之後,驚得我出了一身冷汗。」耶律南仙滿面憂慮,說得情真意切,王鈺不禁有些為自己剛才那句玩笑話而內疚起來。

    王鈺何嘗不知道自己現在的處境,蔡京被削了財權。一個左丞相,只剩下審官院歸他管,從前那個權傾朝野的蔡京,已經不復存在了。不過蔡京這人,王鈺有的時候還真的佩服他,這人眼光非常獨到。早前自己還是閒官時,他就拉攏,結好自己。當自己到幽雲任職,手握實權後,他立馬對自己生出了戒心。

    而現在,皇帝已經毫無顧忌的削弱他地權柄,他仍舊能找出應對之策,那就是趙構。從自己知道的歷史知識來看,蔡京這回把寶壓在康王身上,無疑是明智的。因為,如果任由歷史按原來的軌跡發展,趙構就極有可能到南方稱帝。那個時候,蔡京就是開國元勳。

    可自己既然來了,還會任由歷史照原來的軌跡發展麼?

    「蔡京現在已經沒有多大地實權了,趙家父子的計謀,快成功了一半。我比誰都清楚,蔡京一倒,我就沒有用了。」王鈺坦然的說道。

    「你既然什麼都清楚,那為什麼還不早作準備?你難道想要等死麼?你就算不為天下,不為百姓著想,也總該想想你自己吧?」耶律南仙向來沉得住氣,可現在卻也有些著急了,因為王鈺的處境委實太過凶險,在大宋貌似平靜地局面下,暗藏著殺機。

    神情異樣,似笑非笑的看了耶律南仙一眼,王鈺起身,背負雙手踱到書房門口,滿著那滿天的繁星,心似狂潮:「我從來不是一個聰明人,但我也不會任人宰割,那不是我的風格。」

    猛然起身。幾個大步踏到王鈺身邊,耶律南仙欣喜的問道:「怎麼?你決定動手了?」

    「動手?動什麼手?」王鈺轉過頭問道。他不像是開玩笑,也不是在故意裝傻,耶律南仙看到他的樣子,剛剛升起的一點希望之火,轉瞬又告熄滅。

    「學我父親,擁兵自立。」耶律南仙抱著最後一絲希望,提醒王鈺。

    不料。王鈺果斷的搖了搖頭,伸手攀住她地肩膀,小聲說道:「南仙,我跟你父親不一樣,他能作皇帝,我不行。」如果耶律南仙不是心繫王鈺,她應該能夠冷靜的分析出王鈺這句話實在是有自知之明,也是最聰明的想法。

    「為什麼不行!」耶律南仙掙脫了王鈺。神色冷峻的質問道:「你手握重兵,整個京城都在你的控制之下。你現在集政權,財權於一身。你的岳父童貫,又掌管著樞密院。大宋屯兵最多的幽雲,又是你一手發展起來的。你地政敵蔡京。現在已經是空頭宰相,趙佶只剩下半條命,隨時可能一命嗚呼,趙桓年少。根基不穩,你到底還擔心什麼?王鈺,我希望我地男人,是一個頂天立地的英雄,是眾王之王,受天下擁戴,你為什麼就……」

    王鈺似乎並不生氣,仍舊嬉皮笑臉地說道:「你還說漏了一樣。現在大宋十二個衛戍區裡。手握騎兵兵權的武將,很多是我幽雲系出身。當年在幽雲,他們都受過我的恩惠。十二衛的指揮使,雖是趙桓親自任命,可如果沒有我變法放權,他們也不會有今天。聖上命康王河北掛帥,看似出人意料,其實也是感受到了這種威脅。」

    耶律南仙聽完後。更疑惑了:「對啊。你有這麼多的優勢,天下誰能比得上你?你如果起事。登高一呼,四海之內,必群起響應。到時黃袍加身,號令天下,誰敢不服?」

    王鈺沒有再說話,以沉默來應對耶律南仙地質疑。後者再三追問,他只是搖頭不語,耶律南仙終於死心了。長歎一聲道:「罷了,你既然沒有這個心,就算我沒說吧。如果將來真有那麼一天,我會一直陪著你。」語氣悲涼,似乎已經看到了那不幸的一天。

    眼看耶律南仙離開,王鈺面無表情。她終究是契丹人,不瞭解漢人的想法。沒有錯,她說得全是實情,自己的確是著天下獨一無二的優勢。可她沒有意識到,大宋地局面雖然動亂,可百姓並不是被逼得沒有活路,當年宋江起事,並不是被官員逼得沒有活路,梁山大半的人,都是犯了王法,他到梁山後,提出的口號是「替天行道」。而方臘起義,是被蘇杭應奉局的朱勉所迫,朱勉借替趙佶收集「花石綱」為名,巧取豪奪,惹得天怒人怨。而方臘起義,提出地號召也是「殺朱勉」,而不敢把矛頭對準皇族趙家。

    這跟歷朝歷代的農民起義都不一樣,大宋有它特有情況。政治環境很寬鬆,百姓的生活能夠有基本的保障。趙匡胤當年買盡了天下民心,立下了「不殺士大夫及上書言事者」,「凡柴氏後裔,有罪不得加刑,若犯謀逆大罪,止於獄中賜死,不得殺戮於市曹,亦不得連坐旁支」的鐵律。大宋每一位新帝登基,都要由一名不識字的太監領到太廟,跪拜在趙匡胤當年立下的鐵碑前,默念他立下的鐵律。是問,中華有史以來,各朝各代,哪一朝能像這樣開明?造反起事,在大宋是行不通地,只能另闢蹊徑。

    「南仙,很快,你就會明白的。」

    大宋靖康三年,屯兵於上雄一線的完顏晟,察覺到了宋軍情勢有異,派人打探後,得知此次河北掛帥的人,並不是王鈺,而是聞所未聞的趙構之後,大喜過望。率文武大員祭天拜謝,感謝蒼天庇佑。

    事後,以高麗柱國大將軍樸正臣所部為先鋒,驅十五萬大軍,猛攻歸化州。歸化一破,大宋戰略要地幽雲十六州,便近在眼前了。

    歸化危急,幽雲危急,而坐鎮太原府的趙構,仍舊奉行其父兄的策略,攘外必先安內。「宋若亡於大金,趙氏尚有亡國奴可以作,若亡於內廷。則亡國奴亦不可得。」嚴加約束各衛兵馬,不得擅動。凡事皆需上報太原帥府,否則按造反謀逆論處!就因為他一條軍令,白白浪費許多機會,貽誤戰機。河北諸將,怨憤滔天。八月,駐紮在汾州的河北制置副使,領陝西衛指揮使地范宏上奏彈劾趙構。稱其貽誤戰機,指揮不利,被趙桓駁回上奏,並嚴加訓斥。

    九月,種師中所部守衛歸化,抵擋著完顏晟十八萬大軍地猛攻。此時的大金軍隊,跟當年王鈺在鹹都所面對地又不一樣。經過完顏晟的改革,大金軍隊體系嚴明。並從大宋偷學到了許多新式裝備的製造方法,大力發展火器。歸化保衛戰,打得極其艱苦,但種師中所部,仍舊沒有後退一步。

    九月中旬。歸化危急,種師中請求太原帥府,調蕭充的游擊軍前往增援。趙構以「各司其職,不宜妄動」為由。駁回請求,令種師中死守歸化,不得後退一步。歸化城中,血流成河,軍士百姓,死傷無數。種師中親臨戰鬥第一線,鼓勵士卒。

    大金高麗聯軍的一波攻擊,剛剛被打退。歸化城頭上的將士。正在搬運陣亡將士遺體,補充弓箭,滾石,擂木等守城所需物品。種師中帶領一班戰將,登上城頭巡察。所過之處,儘是血海,城頭之上,將士們踩著袍澤戰友的屍體。一片忙碌。

    種師中全副披掛。手按寶刀。雖鬚髮皆白,但為國征戰。也是當仁不讓。他在軍中威望極高,打過契丹人,殺過黨項人,現在又率軍與女真人,高麗人作戰。

    「等一下,你們是哪一軍的?」種師中停下了腳步,向一隊正在搬運遺體地士兵叫道。

    士兵們見主帥親臨,放下同伴遺體,向前拱手回答道:「回大人,我們是長安軍捷勝營的士卒。」

    這幾個士兵,身上鎧甲已經殘破,滿臉血跡,已經分不清楚本來面目。

    「你們營還有多少人?」種師中的目光,落在遺體堆中,一個身披鎧甲,手持長刀的將領身上。小王相爺改革軍制,定下大宋軍功制度,所有將領都以鎧甲左胸處的綏帶分辨級別。這位將軍,胸前是三條綠色綏帶,級別似乎不低。

    「回大人,只剩我們五個了。」一名士兵,左手齊手彎手被砍斷,經過簡單的包紮,鮮血卻已經滲透白布。

    種師中上陣一生,殺人如麻,何曾動過惻隱之心?此時,也不得不為將士們的忠勇所感動。微微歎了口氣,聲音平和的說道:「叫你們營地兵馬都監來見我,本官要獎賞他!」

    士卒們低下了頭去,默不作聲。那只剩下一條獨臂的士卒,哽咽的回答道:「他就是我們營的都監大人。」他的右手,指著那個手握長刀地遺體。

    種師中也沉默了,面對殉國的將士,這位縱橫沙場一生的老將,哀痛不已。歸化情勢雖然危急,但兩國聯軍未能前進一步,如果增援部隊及時趕到,莫說守住歸化,就是出城與大金高麗兩軍決戰,也有取勝的可能。幾十天地守城戰下來,我軍固然傷亡慘重,可敵軍也沒有討到半點便宜。據初步估算,金兵至少傷亡了兩成。

    「好樣的,你們都是好樣的。」種師中用力的拍著獨臂士卒的肩膀,大聲說道。正欲繼續巡查時,忽聽城下一陣喧嘩,走到城邊向下一看。城門口,聚集著許多的百姓,手裡提著籃子,鐵鍋,正與守城的將領交涉。

    「都管大人,歸化百姓給將士們送來了食物,酒水。請大人示,當如何處置?」守城的將領飛奔上來,向種師中請示道。

    「父老們一片心意,豈能拒絕?讓他們上來吧。」種師中心裡一陣感動。百姓們地心,還是向著子弟兵啊。城下百姓蜂擁而來,給守城的士卒們遞過一碗熱湯,塞上兩個麵餅。或者幫著搬運陣亡將士的遺體,打掃戰場,沒有人說話,一切都顯得井然有順。

    一位年逾古稀的老者,在兒孫的攙扶下,來到種師中面前,雙手恭恭敬敬的奉上一杯酒水:「大人守土衛國,歸化百姓感恩戴恩。奉上水酒一杯,聊表心意。」

    種師中謝過,接過酒杯一飲而盡。那老丈又問道:「敢問大人。朝廷何時派南府軍到幽雲啊?當年契丹人也是來勢洶洶,被小王相爺只一陣,殺得棄城而逃。南府軍是我們幽雲子弟兵,打起仗來,奮勇當先。若南府軍在,何懼女真賊子,高麗小兒?」

    種師中無言以對,遞還酒杯。和藹的說道:「老哥哥,你放心。我奉寧軍雖不是幽雲子弟兵,但面對外敵,也是一樣的奮勇殺敵。奉寧軍在,歸化就在!」說完這句話,種師中帶著部將繼續巡視。入目儘是宋軍地傷亡將士,奉寧軍地損失,可謂慘重。

    宋人。要如何面對這刻骨的民族仇恨?常言道,瓦罐不離井上破,將軍難免陣前亡,小王相爺,你當年在隱空山。也是抱定必死之心吧?

    天空忽然為之一暗,耳邊儘是呼嘯之聲,種師中抬頭一看,那滿天之上。大金高麗兩軍地弓箭,遮天蔽日。攻城,又開始了。士兵們舉著盾牌,抵抗著敵軍箭陣的進攻。銳利的鐵箭,射在盾牌之上,響起一片「奪奪」之聲。渾身鮮血的士兵們,隨著弓箭的射擊,身形不住搖晃。

    「大人。回帥府吧,這裡太危險了!」部將勸道。

    種師中鬚髮倒立,一把推開部將,抽出了腰間寶刀。往城下一看,只見漫天遍野,金軍,高麗軍,如山洪爆發般湧向歸化城下。敵軍揮舞著長槍。彎刀。張牙舞爪,氣焰囂張。歸化綿延數里的城牆根下。佈滿了敵人。

    巨大地雲梯,梯頭鐵鉤已經攀入城頭。剽悍的敵軍士兵,嫻熟的爬上梯子,向沖城上而來。一名宋軍士兵,撇開盾牌,正撞上爬上牆頭的金兵,正要刺出手中長槍,卻慢了一步。刀鋒一過,他的頭顱高高拋起,瞬間,血雨漫天……

    第一個登上城頭的金兵,面對人多勢眾的宋軍,面無懼色。瞧見一名鎧甲鮮明的老將,知道他級別不低,哇哇大叫地撲了上來。不等他的彎刀落下,種師中右腿一抬,撞在他腹部,趁他一彎腰,手中寶刀閃電般揮出。如先前一般,他的頭顱滾在地上,而無頭的軀體,仍舊撞撞跌跌的往前奔出幾步,才撲倒在地。

    光靠鐵質兵器,難以保住歸化,必須得用火器啊。可恨,康王殿下掛帥河北後,將幽雲造辦局地軍械配發權收歸太原帥府。不得太原方面的命令,任何將領都無權領取火器。

    「張君豪!」種師中威嚴的聲音,響徹城頭。

    一名悍將正揮舞著方天畫戟,撂倒一個又一個敵軍,聽見主帥召喚,大聲應道:「末將在!」

    「你帶一隊人馬,趕往幽州造辦局領取火器!」種師中砍翻面前一個高麗兵,大聲吼道。張君豪領命而去,也不問有沒有太原帥府康王的文書。在奉寧軍裡,種大人地話就是軍令,軍令如山,不容違抗。若是幽州造辦局的官員不給,那就只有硬搶了!

    王鈺的寶國公府,汴京城裡,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可鄭僮卻還是頭一次來,有道是侯門深似海,宰相門人七品官。鄭僮剛踏上寶國府的台階,就被門人攔住了。

    「幹什麼的?」門人斜著眼,無禮的打量的鄭僮。能在這寶國府大門出入的,非富即貴,像鄭僮這寒酸模樣地人,倒還是頭一次見到。

    「我找小王相爺。」鄭僮對門人的態度很不滿,但看到王鈺的面子上,也不跟人計較。

    「呵,好大的口氣。相爺是你說見就能見的?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麼?」四個門人操著雙手,鄙夷的笑道。

    鄭僮一時火起,怒罵道:「狗眼看人低的傢伙!當年我跟小王相爺一起廝混的時候,你他媽還在牆角劃圈呢!」這麼橫地傢伙,門人們還是頭一次碰到。正要出言辱罵,忽聽門內一人問道:「什麼事?」

    眾人尋聲望去,只見一位身著華服,貌美如花地女人走了出來。

    「南仙小姐,這人說是要找相爺。小人們見他獐頭鼠目,不似良人,所以盤問。不想驚魂了南仙小姐,還請見諒。」

    耶律南仙望了鄭僮一眼。轉而對幾個門人冷笑道:「怕是人家沒有給你們門敬,所以你們不通報吧?看來,我得向夫人建議,換掉你們了。否則,相爺的名聲,都讓你們這些奴才敗壞了。」說罷,也不管那幾個戰戰兢兢地門人,帶著鄭僮進了寶國公府。

    王鈺有的時候覺得內疚。因為他總是有事的時候,才想起鄭僮。不過,這並不代表他貴人多忘事,看不起布衣之交。

    「相爺,鄭僮來了。」耶律南仙領著鄭僮到了王鈺書房,在門外報了一聲,便轉身離開。

    鄭僮何曾見過這般富麗堂皇的府邸,心裡暗思皇宮恐怕也不過如此吧?正遲疑間。就聽到王鈺地聲音從裡面傳來:「鄭二來了?還不快進來!哈哈!」

    鄭僮踏進王鈺書房,還未見人,兩腿就屈了下去,口稱:「小人鄭僮,拜見……」王鈺急步上前扶住。責怪道:「又來了,早就跟你說過,咱們是同窗,不要拘禮。」鄭僮此時才抬起頭來。只見王鈺氣宇軒昂,貴氣逼人,跟當年在汴京街頭那個潑皮小混混,判若兩人。唯一相同的是,他對自己的笑容,至今沒有變過。

    兩人落座之後,丫環奉上茶水,果品。王鈺連連勸著鄭僮吃一些。不過鄭僮知道,王鈺如今身為宰相,日理萬機。如果沒有事,絕對不會找自己上門。遂直言問道:「相爺找我來,有什麼吩咐儘管直說,鄭僮刀山火海,萬死不辭。」

    王鈺靠在椅子扶手上,一聽這話。佯裝生氣道:「你這是什麼話?你我之間。不比常人。難道沒事我就不能找你來敘舊?」

    鄭僮輕笑一聲,回答道:「小王相爺政務纏身。若無事,自然不會想起小民。」

    王鈺聽他這話裡有話,坐正了身子:「鄭老二,你小子不厚道。我王鈺是那樣的人麼?去年,你聚眾賭錢,有人出千,你揍了人家一頓,打得那人險些喪命。上面要辦你,結果呢?沒事吧?過年那會兒,京城戒嚴,吏部侍郎許大人的老婆出城去上墳,你給人家攔住了,死活不放。那許夫人扇了你兩個耳光,當場撂下狠話,要你吃不了兜著走。結果怎麼樣?人家倒送了一百兩銀子給你賠罪,後來又加送了三百兩。有這些事麼?」

    這些事情,鄭僮知道,如果不是王鈺在後面撐著,自己怕是早遭了殃了。小小一個城門官兒,無權無勢,有時候惹急了,平頭百姓都敢罵你幾句。

    「相爺大恩,小人不敢忘,這一輩子,沒說的,你讓我去死,我眉頭都不皺一下。」鄭僮把胸脯拍得震天響。

    「靠,說什麼玩意兒呢?我能讓你去死?哎,你老娘身子骨好些了麼?」王鈺語含關切的問道。

    鄭僮臉上,突然黯淡下來,低聲說道:「我娘去年就病逝了。臨死的時候,還拉著我地手,讓我這一輩子給相爺當牛作馬,也要報答大恩。」

    「什麼!」王鈺從椅子上彈了起來,「老人家去世了?哎呀,你這傢伙,怎麼也不告訴我一聲?你的娘就是我的娘,給老人家送終也要算我一份啊,唉,你啊……」

    鄭僮歎了口氣,抬頭笑道:「不說這個了,相爺,你把我當朋友,從來沒有看不起我,這一點我心裡明白。有什麼話你直說,再難的事我也替你去辦。」

    王鈺聞言,略一沉吟,坐了回去。手輕輕拍打著扶手,似乎猶疑不決。鄭僮見狀,也不打擾,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老二,說句實話,不是我王鈺不想照顧朋友。這麼幾年,你還當一個城門官,那是我有意安排的。如果我提拔了你,勢必引起別人的注意,有些事情你就不方便去辦。我府裡這些人,不瞞你說,都不是我的心腹。只有你,我是信得過的。不要著急,快了。」王鈺這話,聽起來像是說給鄭僮聽,卻又像是自言自語。

    鄭僮畢竟只是一個門官,對朝政大事不太瞭解,所以王鈺說地「快了」是什麼意思,他也不明白。

    「這樣,你回去把城門官的差事辭了,我有件事情要你跑一趟幽雲。那裡可正在打仗呢。你有膽量麼?」王鈺問道。

    「呵呵,當年上梁山賊窩,我也沒皺過眉頭,還怕什麼幽雲前線?這次也是送信?」鄭僮豪氣干雲的笑了一聲。

    「嗯,不錯。」王鈺點頭道,「不過這次是送口信,你到歸化州去,找到種師中老將軍。傳我的口信給他。」

    種師中戍邊名將。鄭僮也聽過他的名號,遂問道:「什麼口信?」

    王鈺招了招手,鄭僮會意,把頭伸了過去,只聽王鈺在耳邊輕聲念道:「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就這一句?」鄭僮聽完後問道。見王鈺重重地點頭,心知事關重大,當即起身告別。王鈺又囑咐了幾句。才放他離開。

    王鈺雖然身在京城,可千里之外地戰事,他卻瞭若指掌。趙構這個軟蛋王爺,上任河北兵馬大元帥後,限制武將權力。尤其對種師中老將軍。嚴加防範。這個根,恐怕在自己身上,只因當年種老將軍曾經親自率軍增援自己。

    現在,大金高麗兩國聯軍攻打幽雲十六州。前線戰事,想必吃緊。而種師中這個人,說好聽一些,就是忠君報國。說難聽一些,就是愚忠。趙構處處防著他,估計他也是惟命是從。這樣下去可不得了,幽雲如果丟了,進軍北方的戰略要地就從此易手。想再拿回來。可就難了。

    靖康三年十月,久攻歸化不下的金主完顏晟大怒,傾盡全部軍力,不顧一切也要拿下歸化城。種師中甘冒軍法從事地危險,派出部將火速趕往幽州造辦局討取火器。幽雲造辦局的官員,礙於趙構軍令,拒不發配。

    種師中麾下部將張君豪,向其細說前線吃緊。幽雲危在旦夕。然此時造辦局的官員。已經被趙構撤換,早不是當初王鈺安排的人。任由張將軍磨破嘴皮子。他卻是油鹽不進。張君豪一怒之下,縱兵搶奪。搶得三連炮車,床弩,神臂弓,火蒺藜若干,星夜兼程,運往前線。

    幽州造辦局官員向駐防幽雲的游擊軍將領蕭充求援,請其攔截張君豪所部。蕭充早就對趙構不滿,更兼與種師中當初是一個軍鍋裡吃飯地弟兄,於是推脫不允。趙構聞訊後,大為惱怒,正想將種師中法辦。但念及前方戰事吃緊,若臨陣換將,丟了幽雲,自己也逃脫不了干係,於是將此事按下,不許聲張。

    十月底,完顏晟漸漸失去了耐心。宋軍抵抗之頑強,讓他膽戰心驚。大金高麗兩國聯軍,傷亡數萬,歸化城下,屍體堆積如山。更兼夏末天熱,屍體腐化,惡臭難當。完顏晟心知王鈺的改革,已經見了成效,更兼種師中一代名將,指揮得當,歸化城簡直就是銅牆鐵壁,休想撼動分毫。

    再則,之前的攻城戰中,都不見宋軍大規模使用金軍素來忌憚地火器。然十月底,宋軍火器猛增,給兩國聯軍造成了極品的死亡。此時,完顏晟已經萌生退意,麾下戰將也漸漸失去了鬥志。

    但此進若撤兵,日後再想南下滅宋,恐怕更為艱難。完顏晟進退兩難,幾乎愁出病來。就在這個時候,一條重要的消息傳到他的耳中。宋軍幽雲主帥種師中,派兵到王鈺當初設立的幽州造辦局,強搶裝備。此事,讓坐鎮太原地康王趙構,大為惱火。

    完顏晟得知這個消息後,與文武眾臣商議。群臣中有人建議,可用此事大做文章,派奸細入幽雲,散佈謠言。就說種師中縱兵搶奪裝備,圖謀擁兵自立。漢人向來生性多疑,最擅長窩裡鬥,自己人打自己人。若坐鎮太原的大宋親王趙構得知此消息,就算不拿種師中問罪,也必定會對他嚴加防範。若種師中失去了大宋朝廷的信任與支持,那時再攻打歸化,就容易得多了。

    完顏晟從其言,派出奸細,抄山路混進幽雲,四處散播謠言。趙構聽聞此事後,對種師中更加忌恨。強令駐防雲州地蕭充所部,撤回河北。改從大宋和西夏邊境,調沈之沖地宣毅軍進駐雲州,防範種師中所部。

    消息傳到歸化前線,種師中心灰意冷,對部將歎道:「沈之衝向來與我不和,今康王殿下調其進駐雲州,為我軍側翼,幽雲不保啊。」

    這日,兩國聯國暫時停止攻城。奉寧軍得到了喘息地機會,種師中下令各部兵馬就地休整,補充軍械,嚴陣以待。而種師中本人,因年老體弱,患上了眼疾,于歸化帥府中養病。

    「都管相公,府外有人求見。」種師中正拿著地圖研究兩軍態勢,門外軍士進來報道。

    躺在榻上地種師中聽聞後,揮手道:「軍務在身,恕不見客。」軍士領命而出,不多時,又進來報道:「那人說,只需告訴相公一句話,相公定然賜見。」

    眉頭一皺,種師中問道:「哪一句?」

    「衡山一樹,金玉滿堂。」軍士回答道。

    種師中聽完暗忖,橫三一豎是個王字,金玉滿堂是個鈺字。慌忙從榻上坐起,命軍士更衣,急召客人入見。

    不一陣,堂外走進一人,年約二十多歲,面白無鬚,眉宇間英氣勃勃,不似凡人。那人進堂後,端詳了種師中一陣,上前拜道:「小人見過種老將軍,將軍威名,如雷灌耳。」

    「貴客過獎了,請坐,不知貴客從何處來?」種師中問道。

    鄭僮落座之後,閉口不言,種師中會意,摒退內外軍士,只留他二人在堂上。

    鄭僮見軍士退盡,遂走上前去,對種師中說道:「小人從京城而來,受小王相爺之命,特來向老將軍傳達口信。」

    「好!自當初一別,老夫心裡也十分掛念王相。聽聞王相回朝後被朝廷重用,主持變法,頗見成效。不知相爺有何吩咐?」種師中忙問道。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種師中聽完,心中一驚!王相此言,似乎意有所指。大宋開國以來,對帶兵在外的武官一直嚴加防範,誰敢「君命有所不受」?如今趙構在太原坐鎮,派遣沈之衝到雲州監視自己,稍有異動,只怕太原方面馬上就會作出反應。

    可如果任由局勢這麼發展下去,自己已經失去了趙構的信任,如果金兵大舉來攻,採用車輪戰,奉寧軍抵得了一時,可抵不了一世。如果歸化失陷,當年王相費盡心機討回,又苦心經營多年地幽雲防線,就會毀於一旦。大宋半壁江山,都將淪入金人鐵蹄之下。自己,可就是民族的罪人了!

    一念至此,種師中冷汗直冒。個人生死事小,江山社稷事大啊。

    不對!王相受聖命,主持變法,怎麼會突然派人到幽雲,傳這樣一句話給自己?莫非……朝中將有變故?王相有不臣之心?

    不會,若是王相有此心,當年太上皇從幽雲將他召回京城時,就已經有機會了,何必拖到現在?自己如今陷入兩難境地,遠在京城的小王相爺,想必也不好過。如果自己能打退兩國聯軍,暫時解除外患,就能替王相鬆一口氣,贏得時間。

    可這個時間一贏得,王相將有什麼動作,就不得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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