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碗又惹牢獄之災
「既如此,明日召王鈺上朝,命他出使遼國。」趙佶把手中玉器一放,從龍榻上坐了起來,眾臣本當告退,童貫卻突然上前奏道:「聖上,臣還有話講。」
「講。」
「臣認為,這朝廷用人,好比使刀子。刀子磨得越鋒利,聖上用著越順手。可這刀子如果太過鋒利,卻也容易折斷。」
趙佶忽然頗有深意的望了童貫一眼,笑道:「童愛卿可真是愛才心切,行了,朕自有分寸。」
次日早朝,王鈺奉詔入宮,列於百官之末。本來這朝堂之上,也沒有幾個熟人,認識的也就是童樞密,高太尉等人,本想去和童樞密說幾句話,卻不料這位大人今天似乎談興不高,沒說幾句就打發自己回來了。
「聖上駕到!」
「臣叩見聖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吧。」趙佶坐下之後,往朝堂之下這麼一望,老遠就瞧見王鈺站在最後,因他身形高大,在這朝堂之上,猶如鶴立雞群一般。趙佶這個風流天子,用人那是有規矩的,不論你文武官員,有才沒才先不說,首先長相要過關。是以,凡是趙佶身邊的近臣,哪個都是儀表堂堂,就算是童貫,一個宦官,也是身形挺拔,看上去陽剛之氣十足。
「哎,王鈺,王小寶何在?」趙佶故意問道。
王鈺趕緊捧著笏板站了出去,卻把那笏板給拿反了,一躬身道:「陛下,臣在這兒呢。」
「朕聽不清,你上前答話。」趙佶召手,王鈺小跑上前,立於蔡京之側。
「王鈺,最近都幹些什麼呀?」趙佶捧起茶杯,隨口問道。
「回聖上,臣最近家裡鬧耗子,正抓耗子呢,下藥不管事兒,逮了三隻貓來,還是不管事兒。」王鈺回答道,百官一聽,都忍不住竊笑起來。這王小寶也忒不知輕重了,資政殿上,乃是聖上召集百官,商議國家大事的地方,你居然把家裡抓耗子這種端不上檯面的事情拿出來講。
「王少卿,說話要注意場合,你那點逮貓抓耗子的事兒,還是不要拿到朝堂上來講。」旁邊的公相蔡京,不冷不熱的說道。王鈺聽他這麼一說,便側過頭去看他,要知道,宋朝的官帽,帽翅都十分的長,為什麼呢?就是為了不讓大臣在上朝的時候互相交頭接耳,王鈺這一扭頭,那長長的帽翅正好打到蔡京臉上。蔡京本能的閃躲,卻是年事已高,行動不便,險些滑倒。
王鈺一把給撈住,賠笑道:「喲,對不住了,太師,下官可不是故意的。」
蔡京一拂衣袖,甩開了他,面有不悅之色。王鈺卻是神色如常,繼續說道:「陛下,那藥不管事,貓也不管事,最後臣想出一個法子,還真見了奇效了。」
趙佶一聽,倒有幾分興趣了,心想這藥沒用,貓也沒用,那還能有什麼辦法治住耗子,於是催促王鈺快快講來。
「回聖上,臣去鄰居家借了一條大黃狗來,嘿,沒想到,那黃狗是個狠角色,來了沒兩天,愣是把耗子給逮完了。」王鈺一本正經,神色肅穆的說道。百官之中,許多都忍不住笑了起來,堂上的趙佶更是忍俊不禁,這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閒事」嗎?
獨獨蔡京,神情尷尬,好你個王小寶,竟然給本相下套兒!說我狗拿耗子,多管閒事!
「你膚淺,你惡俗,你不知輕重!」蔡京小聲訓道,繼而向趙佶進言:「聖上,朝堂乃神聖之地,王小寶油嘴滑舌,戲弄朝廷大員,臣請陛下,治他大不敬之罪。」
「哎,蔡大人,下官這可是據實稟報,聖上問我最近幹什麼,我的確在治耗子啊?我要是不說,那就是犯了欺君之罪。下官寧可頂著這大不敬,也不願欺瞞陛下。況且,聖上,臣家中的老鼠,那是小事,最多不過偷吃點糧食油脂什麼的。可要是國家出了耗子,那偷的可就不是這麼一點點糧食了。」王鈺話中帶刺,這下百官可笑不出來了,這王小寶明明是挾槍帶棒,意有所指啊。
「王小寶!你太放肆了!你這是捕風捉影,你……」蔡京怒聲訓斥道。
「嘿,急了,急了!蔡大人,下官又沒說你,你著什麼急啊?」王鈺盯了蔡京一眼,嬉皮笑臉的說道。
卻不料,就在此時,龍椅之上的趙佶突然喝道:「王鈺!你幾次三番出言無狀,朕念你年少,又是初次為官,不與你計較。現在你一犯再犯,朕若不治你的罪,朝廷威儀何在?來啊,將王鈺剝去朝服,交開封府看押,聽候發落!」
王鈺心中一涼,這怎麼回事?可沒等他反應過來,殿前武士已經剝去他的烏紗朝服,押出殿去。百官見皇帝突然龍顏大怒,一個個都低下頭去,不敢說話。
開封府大牢,多麼熟悉的地方啊,這算是故地重遊了吧?王鈺進了大牢,竟然還有心思左顧右盼,身後獄卒推了一把,罵道:「快著點,爺還等著交班呢!」
「嘿!你個不知死活的東西,知道我是誰嗎?」王鈺大怒,劈頭就罵道。那獄卒卻是一聲冷笑,扭著王鈺就朝一間牢裡推進去,一邊笑道:「你當你還是太常少卿啊?告訴你,到了大爺這一畝三分地,是龍你得盤著,是虎你得臥著!」說完,鎖上牢門,揚長而去。
王鈺打量著這間牢房,赫然發現,正是當日自己得罪高衙內時被關的那間。
「哎呀,都說伴君如伴虎,看來這話假不了。前些日子給我連升三級,今兒就罷官去爵,送大牢來了。」王鈺苦笑著搖了搖頭,在那一片稻草上坐了下為。這牢裡又濕又暗,還有一股子尿騷味兒。好在王鈺也不是什麼大戶人家出身,不介意這些。
不過今天這事兒實在是蹊蹺,昨日朱夫子到自己府上造訪,縱論國事。他的意見與八賢王一致,也說聖上要啟用自己。而且建議自己,盡快在朝廷上樹立起自己的威儀來。王鈺不禁想到自己所生活的那個時代,要想出名,就找一個名人來罵,罵得越狠效果越好,這在當時謂之「炒作」。
結果今天自己在朝上就盯著蔡京了,可怎麼一頓罵下來,他沒事兒,自己倒進班房了?一時百思不得其解,就算自己冒犯了上官,也不至於被送進大牢啊。哎,即便是要關,也應該送交大理寺,關開封府什麼屁事兒?這裡面,肯定有什麼貓膩。
一連關了三天,獄卒一天就給一碗糙米飯吃,餓得王鈺是前胸貼後背啊,還要受那些狗才的氣。平日裡,那些個送禮請飯的大人們,這會兒全沒有影兒了。三天裡,愣是沒有一個人來瞧自己的。媽的,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牢頭兒!牢頭兒!過來,過來!」王鈺抓著牢欄,大聲喊道。
「叫什麼叫?叫喪呢?牢頭兒也是你叫的?你得叫班頭大爺!」牢頭兒挎著鬼頭大刀,一搖三晃的走了過來。
「行行行,班頭,大……爺!」王鈺沒好氣的叫道。
「你大爺的!我可算是瞧出來了,這大牢裡就數你小子最壞!來我這兒三天,沒一天消停的,天天鬼吼鬼叫的唱的那叫什麼歌兒啊。一天一碗飯還有這麼中氣十足,得,從今兒起,你一天吃半碗就行了。」
「我靠!孫子,爺現在是龍游淺水,虎落平陽,你就不怕我有死灰復燃的一天麼?」王鈺語帶威脅。
牢頭兒一聽,隔著那欄杆上上下下的打量著王鈺,撇嘴笑道:「小子,你可別嚇我,爺我膽子小。這麼跟你說吧,即便是你有死灰復燃的那麼一天,爺我也可以撒泡尿給你澆滅了。」
王鈺心裡那個氣啊,真恨不得揍這孫子一個生活不能自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