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所圖為何
「尚全,我這裡有幾件重要的事情交給你,馬上去辦,不得耽擱,不得有誤!!」
聽到蕭漠說的慎重,鄧尚全神色也不由變得愈加凝重,點頭慎聲應是。
蕭漠皺著眉頭,一邊思,一邊快速說道:「首先,傳令趙英馬上集結上元城所有精銳騎士,整裝待命,待做完這一切之後,馬上前來見我。」
「是。」
鄧尚全冷靜的應聲道。
「然後,通報王翰大人,說我有要事相商,請他馬上前來與我一會,同時告知上元城所有武官員,讓他們聚於太守府,隨時待命。」
「是。」
蕭漠說至此處,沉思片刻,又問道:「那張衍聖所遣來的信使可還?」
鄧尚全點頭道:「信使日夜疾行,頗為疲頓,此時尚驛館休息。」
蕭漠點頭,吩咐道:「待我與樞密使等幾位大人商議完畢後,讓那名信使也來見我。」
說完之後,蕭漠就不再吩咐什麼,只是看著窗外的暮色,皺眉思著什麼。
見蕭漠不再有其他吩咐後,鄧尚全雖然疑惑蕭漠為何會突然變色,但卻沒有多問,只是向著蕭漠躬身行禮之後,就轉身快速離去了。
待房只剩下蕭漠一人時,蕭漠卻再次喃喃道:「八賢王……難道這只是你的一時疏忽嗎?如若當真如此,那麼你這一時之威,可是讓我大楚陷入了莫大的險境啊……」
原來,待蕭漠發現張衍聖的密信另有隱意後,就不斷思著其的含義。尤其是後那一句畫蛇添足之句——「自問若換其時其地之危境,可敢這般決之?蕭兄又以為如何?」
順著這句話的思路,蕭漠也是捫心自問,如若將他與八賢王當時的處境相交換,初經大敗之後,長城天險淪陷,身邊不過區區千餘名疲軍敗將,他可敢像八賢王這般,破釜沉舟,不僅不回楚境求助,反而逆其道而行,深入草原,冒著缺糧、寒凍、迷路、被圍剿、甚至兵變的風險,反屠草原各族婦孺老弱,毀草原各族之根本?
草原各族精英出,草原皆為婦孺老殘,可戰壯力絕然不多,攻楚之時,也絕然不會有太多的防備,再加上草原上不僅僅只有狄、契丹、鮮卑、室韋四大族,其他弱小的、不知名的遊牧民族還要多,因為四族的強大與盛氣凌人,這些小種族小部落與之多有矛盾……
如此算來,按八賢王之法行事,看似風險極大,實則成功的可能性頗高。
但蕭漠思片刻後,卻得出了否定的答案。
自己決不會這麼做。
不是不敢,而是不能。
絕然不能!!
為何?
蕭漠看來,看似強大的草原聯軍,之所以上元城屢屢受挫,就是因為其短板太多。
而其大的弱點,並不是相對於楚朝的兵少將寡,也不是其內部各族之間的貌合心離,非其大軍的糧草不足,而是他們身後的大草原,有著無數婦孺老弱的拖累。
草原聯軍之所以會入侵大楚,根本原因,就是為了要劫掠足夠多的糧草供這些婦孺老幼度日。滅楚而代之,只是後來發現楚軍無能後的臨時起意。
也正因為如此,一路攻伐,草原聯軍不得不放棄其擅長的游戰騎射之術,改為對大楚城池的強攻,以己之短,攻彼之長;
因為蕭漠的提醒和朝廷的事先安排,大楚北方各村縣的糧草,或是南運,或是存於周圍城池之,而草原聯軍也只有大城池之,才能劫掠到足以讓他們的將士與子民至少支撐一季的糧草!!
同時,因為時間緊迫,他們又必須要趕深冬之前,劫掠到足夠的糧草,返回草原,這讓他們不僅只能強攻大楚城池,是還要急攻。而急攻強攻之餘,又不敢太過深入楚境,以免有所意外。
也正是因為草原聯軍的諸般限制,初次領軍的蕭漠才能打其七寸,抓其命脈,上元城戰役處處佔據主動。
所以,如若蕭漠按八賢王這般行事,雖然可以極大的毀壞草原各族的根基,雖然草原各族極有可能會因此而一蹶不振,但卻也等於解開了近二十萬脖子上的韁,讓他們再無顧慮。
而一旦讓草原聯軍得知後方親人家眷,數被楚人所屠,若是驚慌之餘匆忙趕回草原救援也就罷了,如若是悲憤仇恨,喪失理智,要與楚朝同歸於,以他們為擅長的戰鬥方式,與楚朝放手一搏,又該如何?
以草原之人如狼般的秉性,恐怕選擇後者的可能性,要遠遠大於前者!!
到那時,以草原遊牧民族的騎射之術,只要繞開城池,大楚之境對他們而言幾乎是一馬平川,而各地村縣所存的糧草雖然不多,但劫掠所得,卻也足夠他們支撐到楚朝南方富裕之地。到那時,糧草再也不是他們的憂慮所。
其後,游戰之間對楚朝各地所造成的種種破壞,又有何人可以接受?這般破壞,又需要多少年才能恢復?十餘萬草原聯軍,游戰州,又需要多少年才能將其剿滅?期間有多少變數?以巴勒的梟雄之姿,又豈是蕭漠和大楚將領可敵?
另一個時空,數百年後,闖王和八大王,是如何毀掉明朝根基的,蕭漠記得很清楚。
所以,蕭漠絕不會這麼做。
然而,八賢王卻已然這般做了!!
……
當日蕭漠與巴勒談判間言辭交鋒,巴勒曾威脅言,草原聯軍要以游戰之術,前往楚朝南方,四處劫掠燒殺,讓楚朝南方安定富裕之地化焦土,一百七十年的辛苦經營,毀於一旦。
對於巴勒的威脅,其他楚朝談判官員皆是大驚失色,唯有蕭漠,不僅沒有害怕,反而反威脅巴勒,稱如若他當真敢這般做,自己就親率大軍,深入草原,將各大族留草原的婦孺老幼數屠。
蕭漠之所以敢這樣威脅,就是掐准了巴勒絕然不敢放棄草原大本營的無數婦孺老弱,十餘萬大軍雖是他的依仗,但那些婦孺老弱卻是他狄族的根基!!
如今,當初蕭漠的威脅,因為八賢王的意外出現,已是一語成讖。
而這般變故,又是否會讓當日巴勒的威脅,也是實現?
畢竟,蕭漠上元戰役雖然佔著上風,卻根本無力限制草原聯軍的行動!!
而這,也正是蕭漠剛才之所以會變色驚心的原因!!
「八王爺,你這麼做,究竟是沒有想到這般後果,還是有心如此?如若是有心如此……」
將前後思路理清之後,蕭漠再次輕聲喃喃自語道。
如若有心如此,那麼蕭漠心那個幾乎完美無瑕的八賢王,恐怕梟雄之姿多於英雄之姿了。
寧肯冒著楚朝一百七十餘年的安寧富裕毀於一旦的風險,毫不顧慮草原聯軍憤恨之餘會瘋狂強攻楚靈帝所的京城,只為了徹底毀去草原各族的威脅!!
這般果決心志,蕭漠自問,卻是絕然做不到的。
此外,張衍聖這般隱諱暗示,卻不讓八王爺田徵得知,難道另有什麼顧慮?
想到這裡,蕭漠眉頭皺的緊了。
而就蕭漠暗暗思這其的種種可能之時,不知不覺間天色已是昏暗了下來。
也不知時辰幾何,書房之外,王翰的聲音突然響起。
「子柔,聽你身邊親隨說你喚老夫有急事,老夫已是來了,可方便進來嗎?」
與王翰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尊貴身份截然不同,此時王翰的語氣出奇的親切,對蕭漠的態度也是出奇的客氣,身為蕭漠的上官,竟然沒有直接推門而入,而是站門外親自出聲通報,可謂是給足了蕭漠面子。
聽到王翰的話語,蕭漠微微一愣後,眼已是閃過後悔之色。
他雖然是朝貴,如今又建立了楚朝百年來未有之功勳,但地位畢竟尚不能與王翰相比,何況王翰還是蕭漠的前輩?
如果有事,蕭漠應該親自向王翰匯報才是,遣派身邊隨從通知召喚,可謂是大大的無禮,亂了上下尊卑之道。
只是,剛才蕭漠一來心驚於張衍聖的書信所透露的種種信息,二來又一心思著內深層的含義,卻是下意識的忽略了這一點,而鄧尚全看蕭漠神色間的異態,只以為發生了什麼大事,也沒有向蕭漠提醒。
此時王翰這般過於客氣的通報,與其說是給蕭漠面子,還不如說是一種隱諱的表達自己不滿的方式。
想到這裡,蕭漠暗暗歎息一聲,起身快步來到門前,打開門後,卻見王翰此刻正站門外,臉上雖然依然是一臉的溫和笑意,看似親切慈和,但卻明顯有些勉強,而他的身後隨從,是一臉惱怒之色。
見到這般,蕭漠再無遲疑,深深的向著王翰躬身一禮,口恭聲說道:「還請大人見諒,下官剛剛得到北方的急報密信,發現一重大變故,必須要馬上處理,匆忙之間,只能遣派下人將大人您請至於此,但卻是亂了上下尊卑,還請樞密使大人治下官不恭之罪。」
既然身官場,有些規則,是必須要遵守的。
見蕭漠道歉時言語神色間頗為認真,不似作態,王翰雖然惱怒,卻反而不好怪罪了,何況心早已是想著要聯合蕭漠抗衡大敵張謙?
所以蕭漠給足面子之後,王翰臉上神色已是恢復正常,親自將蕭漠扶起身來,笑道:「子柔你辦事用心,為國為民,乃是我大楚之幸,老夫之福,這般為了公事,從權行事,老夫又怎能怪罪?子柔之言,可是將老夫看成小肚雞腸之人了?」
蕭漠的連聲「不敢」,王翰已是攜著蕭漠之手進入書房。
分主次上下落座後,王翰笑吟吟的問道:「子柔究竟有何急事,卻是如此著急的喚老夫前來?」
蕭漠歎息一聲後,站起身來,將袖那封張衍聖所寫的密信奉給了王翰。
看到是張衍聖的密信後,王翰的臉色也嚴肅了起來,連忙打開,細細的閱讀了下去。
王翰歷經宦海數十年,其經驗歷練,言語隱喻之道,遠非蕭漠可比,所以馬上就發現了信的蹊蹺,皺眉思考片刻後,心已是有所明悟。
所以,沒過多年,王翰的神色,也如蕭漠之前那般突然一變,臉色是前所未有慘白。
「八王爺糊塗啊……」
讀完書信後,王翰一拍桌案,恨聲說道。
王翰這些日子原本心情很是不錯,眼看和談之事變得愈加順利,其成果已是遠遠超過了自己的想像,甚至連為強硬的狄族,也都願意向楚靈帝納貢稱臣,給足了楚朝面子。
有了這般功勳,不僅之前他辦事不利的罪責再也無人敢問,其朝的地位,會大大提升,張謙雖然強勢,但數年之內也不敢再動王翰絲毫。
然而,這封突然出現的密信,卻是將他的好心情毀了一乾二淨。
像他這般封建臣子,對於諸般可怕後果的恐懼之心,要遠遠超過蕭漠。
另一邊,聽到王翰怒言,蕭漠眉頭微皺,拱手道:「大人還請慎言,八王爺畢竟乃是皇親,其心也是為國為民,這般行事雖然可能會激怒草原各族,但畢竟是前所未有的功勳。我等現,還是商量應對之策為好。」
「子柔……你認為我等現應該如何應對?」
良久之後,王翰才定下心神,勉強恢復了冷靜,抬頭向著蕭漠問道。
「事到如今,我等只能想辦法對草原各族封鎖消息,不損利益的情況下快結束談判,將草原各族哄騙回北方草原。」
蕭漠思片刻後,說道:「其實八賢王所為雖然魯莽,但只要我們處理的好,對我大楚日後的形勢反而會愈加有利。畢竟如今長城已我大楚之手,只要草原聯軍返回草原,我等馬上往平型關等要塞部署重兵,等他們發現八賢王的所作所為,想要報復,疲憊之軍,根基又喪,已是無力回天。」
聽到蕭漠所言,王翰總算是恢復了往常的精明,點頭道:「對,長城已是回到我大楚手,只要這些蠻子能不出意外的返回草原,有長城天險,我大楚自然無懼……而且草原四大族因八賢王而根基大損,數十年之內,是只能修養生息,求我大楚之助……」
就此時,鄧尚全叩門而入,向著蕭漠與王翰躬身道:「樞密使大人,少爺,上元城內諸武已是大廳等候,可要引他們相見?」
就王翰點頭答應之時,一名疲憊不堪的草原騎士,經過月餘的日夜疾行,跋山涉水之後,卻是終於來到了狄族軍營大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