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首日之戰
恐嚇攻心？
聽到趙英之言，蕭漠心不解，但想到趙英對草原聯軍的戰法為瞭解，還是點頭傳令道：「弓箭手蠻狄進入射程之後開始漫射，盾牌手準備防備對手的還擊。」
聽到蕭漠的命令後，蔡達沉聲應是，再次傳命下去。
本來，蕭漠雖是監軍，但一般而言不應該直接參與到軍隊的指揮之，然而，看此刻身後諸將，除了少數幾人之外，皆是亂了陣法，高將領蔡達雖然尚比較鎮定，但一時間也只會唯唯諾諾，無奈之下，卻也只能越俎代庖了。幸好只是初的指揮，以蕭漠所讀的那些兵書，尚能勉強應付過來。
「希望隨著戰爭的持續，他們能恢復正常吧，否則僅僅憑著我這般只是看過幾本兵書的人指揮，只能壞事罷了。」
蕭漠皺眉想到。
另一邊，趙英看到蕭漠面對蠻狄的萬馬奔騰的驚天氣勢，雖然面色隱隱有些發白，但依舊能勉強保持著鎮定，代蔡達等人指揮應對，心暗暗欽佩，但依然是向蕭漠勸道：「樞密大人，您是官，還是到城衙門處居指揮吧，這裡自有我等應對。」
聽到趙英這麼說，防禦使蔡達也想到了剛才他驚慌之時，蕭漠代他傳令的不妥之處，臉色不由微紅，也是連忙說道：「是啊，大人您萬金之軀，不可輕涉戰場險地，還是請大人您回去吧，下官保證，必保上元城無失。」
蕭漠看了看將自己圍間的盾牌手，以及身後一臉慎重之色的楚達、曹飛已是各自手持兵器，覺得自己這裡尚算安全，也想親自看著戰場形勢的變化，於是緩緩的搖了搖頭，說道：「不了，我就這裡觀戰，不過，後面的指揮，就由蔡防禦使主持吧。我就不再越俎代庖吧。」
看到旁邊劉行之等人臉色蒼白，蕭漠又補充道：「所有官都可以退到安全處，處理後勤之事吧，留這裡也是無用。」
聽到蕭漠這麼說，劉行之等人皆是大喜，向蕭漠躬身一禮後，就匆匆離去了。
看到蕭漠堅持，蔡達無奈，只能叮囑周圍的盾牌手注意蕭漠的安全。
「弩車準備！！」
待草原聯軍的騎兵已是進入上元城外兩箭之地時，蔡達揚聲傳令道。
隨著蔡達的命令傳下，城上的士兵手忙腳亂的將一眾弩車拉開弩臂，上石上箭。
當草原聯軍的騎兵進入上元城外一箭之地時，蔡達剛準備攻擊，草原聯軍處，異變突起。
只見那如洪濤一般向著上元城湧來的無數蠻狄騎兵，臨近上元城一箭之地時，卻是彷彿河流遇到礁石一般，自然而然的向著兩旁繞去，不僅躲開了前面的無數拒馬坑壕，是隱隱的有將上元城包圍之意。
另一邊，上元城上的大楚弓箭手，卻是因為心慌亂，蠻狄騎兵尚未進入射程之時，一些大楚的弓箭手太過緊張之下，已是忍不住提前將箭支射出，終又引得城上幾乎所有弓箭手皆是提前射箭，於是就可見無數箭支沖天而起，卻是蠻狄騎兵的數丈之前落下，攻勢看似不小，但實則卻是沒有造成一名蠻狄的傷亡，城下蠻狄不由哈哈狂笑，囂張無比，卻是氣的蔡達怒吼連連。
一時間，上元城內的守軍愈加低落了。
「大人，初戰極為重要，雖然弓箭手無用，但這麼任由士氣衰弱，卻也不是辦法。」
不知為何，自蠻狄出現伊始，那趙英就一直隨蕭漠身旁，並沒有到蔡達處輔佐守城，此刻看到弓箭手所引發的這一場鬧劇之後，低聲向蕭漠說道。
蕭漠點了點頭，揚聲對那依舊正對弓箭手大聲怒吼斥責的蔡達說道：「蔡大人，射弩箭，把城下那些蠻狄的氣勢給我打下去！！」
這個時代，弩車基本上分為兩種，一種名為投石車，一種名為箭弩車。投石車殺傷力大，範圍廣，但射程較短，而箭弩車則是以機簧之力射出手臂粗細的巨箭，射程遠，威力也是極大，一箭可洞穿數人，只是這個時代作用比之投石機要低上不少，所以使用機會不多。
而上元城內的近三百輛弩車，卻也有箭弩車八十兩，其有二十輛佈置北方城牆之上。
聽到蕭漠的話後，蔡達微微一愣，接著揚手傳令道：「射箭弩，告訴那弩車兵，如果再浪費機會，不用蠻狄攻城，我直接將他們軍法處置！！」
隨著蔡達的命令傳下，片刻之後，箭弩車已是準備完備，隨著蔡達的一聲令下，二十根弩箭自城牆之上猛的射出，直射前方蠻狄騎兵而去。
站城牆之上，遠遠的，蕭漠看到這二十根弩箭皆是刺入蠻狄軍陣之內，不僅每根弩箭都至少洞穿了一名蠻狄，那巨大的衝擊力之下，是將蠻狄的身體帶到半空之，良久之後才狠狠落下。
隨著弩箭之威，蠻狄之前的哄笑瞬間停歇了下來。
另一邊，上元城牆之上，卻是響起了震天的歡呼。
見到弩箭發威，瞬間壓下了蠻狄的氣勢，蔡達是興奮，連聲安排道：「箭弩車再次準備，繼續殺傷蠻狄！！」
可惜，箭弩車上箭頗為麻煩，百息之內，箭弩車是無法繼續發威了。
另一邊，身處震耳的歡呼，蕭漠神色間閃過一絲輕鬆，雖然只是殺死了幾十名蠻狄，戰果不大，但總算是沒有讓自己一方的士氣喪。
然而，趙英卻依舊面色凝重，又對蕭漠說道：「大人，蠻狄的行動還沒有結束。」
蕭漠微微一楞，細細看去，果然，雖然箭弩車之威下受到了挫折，瞬間被殺了數十人，一眾蠻狄之前那囂張的大笑也是不再，但行隊之間依舊毫不慌亂，士氣方面是毫無影響，依舊是一箭之地外，繞著上元城不斷奔騰著。
「他們想要幹什麼？」
蕭漠皺眉問道。
趙英似乎想到了什麼很恐怖的場面，臉色愈加慘白，說道：「他們還是攻心，摧毀我方的士氣，這次他們是要施展了騎射之術了，大人，讓城上的兵士注意隱蔽吧。」
蕭漠皺著眉頭，微微點了點頭，並將讓眾將士注意隱蔽的命令通過蔡達傳達下去。
命令剛剛傳達，一個讓蕭漠畢生難忘的畫面，出現蕭漠面前。
離上元城十里之外，數面代表各大草原民族的王旗之下，巴勒和契丹、鮮卑、室韋等族的大汗，以及各大部落的首領，皆是聚集於此。
待看到上元城內的弓箭手匆忙射箭，卻是連一名草原聯軍的戰士都沒有殺傷，那彷如鬧劇的場面，一眾大汗首領皆是哈哈大笑，笑聲滿是譏諷之意，唯有巴勒等少數幾人臉色微變。
「上元城內的弓箭手不少啊。」
巴勒騎駿馬上，氣質顯精悍，但神色間卻又無比沉穩，緩緩的說道。
經巴勒提醒，契丹的大汗耶律阿蕭機微微一愣後，神色間也是慎重了起來，點頭道：「嗯，確實不少，剛才那波箭矢，可證明這座城池內，至少有上萬名弓箭手。」
西鮮卑的大首領卻不屑道：「弓箭手多有什麼用，我們的兒郎都能拉二石弓，甚至能隨意使用三石弓的勇士也有不少，而對方這些大楚懦夫，大都連一石弓都無法隨意使用，就算他們的弓箭手再多，也只能被我們的草原勇士隨意射殺。」
聽到西鮮卑的大首領的話後，所有人皆是額首稱善。
而就這時，上元城內的弩車發威，瞬間奪去了數十名草原聯軍戰士的性命，目睹了這一幕，場上所有人臉色皆是微變。
「竟然僅僅北城，就有二十輛箭弩車，以前的大楚城池，總共有七八輛就不錯了……」
巴勒皺眉道。
耶律阿蕭機卻是冷哼一聲，說道：「箭弩車威力雖然不小，但根本改變不了局面，巴勒大汗，咱們也不能任由這麼楚人囂張，您該下令了。」
巴勒點了點頭，突然一揮手。
看到罷了的命令，圍眾首領周圍的草原聯軍戰士，突然人手那處一根牛角號角，嗚嗚嗚的吹響，聲音滿是淒厲。
而隨著牛角號角的響起，上元城外一箭之地，十餘萬名繞著上元城不斷奔馳的草原戰士，速度突然漸漸的開始減緩，同時每個人手上都拿出了一張強弓，待馬速漸漸停下之下，翻身下馬，取箭拉弓！！
草原戰士手的強弓，卻是實打實的強弓，至少也有二石之力，甚至三石之力的強弓也不少數，對大楚而言的一箭之地，對他們而言，卻只是射程的三分之二而已。
隨著上元城外的十萬草原聯軍同時拉弓射箭，一幅令蕭漠畢生難忘的畫面出現了。
只見隨著草原聯軍手的弓箭射出，無數的箭矢沖天而起，浩浩蕩蕩，密密麻麻，向著上元城射來。
彷彿一團烏雲突然出現，遮蔽了夕陽的餘暉，蕭漠周圍，竟是瞬間之內化為了黑夜，
「大人，趴下！！」
看到這一幕不知該說是壯觀還是淒厲殘酷的一幕，蕭漠竟是呆住了。
趙英猛的一躍而起，將蕭漠撲到地，而旁邊的鄧尚全、楚達、曹飛等人，之前趙英的提醒下，已是人手一面盾牌，和弓箭手一起，量將身體縮盾牌之下，和周圍的弓箭手一起，將蕭漠護間。
蕭漠被護重重盾牌之下，默默的等待著箭支的降下，彷彿等了一瞬間，又彷彿等了無數年，一向自詡鎮定自若的他，此刻腦竟是一片空白。
「辟啪辟啪……」
終於，箭支落下，彷彿急雨落地，辟啪聲不斷，夾雜著城上無數將士的慘叫聲，血腥味開始空氣瀰漫，令人作嘔。
接連不斷的箭矢、接連不斷的慘呼、越來越濃郁的血腥氣，夾雜著無數人絕望的哭泣與呼喊，這般情形足足持續了一盞茶的時間後，終於過去了。
「大人，結束了。」
良久之後，趙英的呼喚將蕭漠從一片腦空白喚醒，似乎想到了什麼，蕭漠猛的一躍而起，向著上元城外看去，口不斷問道：「蠻狄的情況怎麼樣了？他們可有趁機攻城？」
確實，剛才那一刻，所有人都城垛下躲避著，如若蠻狄趁機攻城，城牆下所設置的無數戰壕、陷阱、拒馬，恐怕已是被蠻狄破除了近三分之一了。
而剛剛只問了一半，蕭漠卻是不由呆住了。
只見上元城外，那草原聯軍不知何時已是聚集一起，靜靜呆上元城外一箭之地之外，無數名騎士，黑壓壓的一片，卻是毫無聲息，也毫無趁機攻城之意。
而上元城城牆之上，此刻卻是化為了人間地獄，雖然事前蕭漠已是下令眾將士注意躲避，但之前射來的箭矢太多，也太過密集，強弓之下，穿透力是可怕，那些躲城垛之下的將士還好些，那些只是以木盾防禦的大楚將士，卻是死傷慘重，或者雖然護住了頭胸，卻是被射穿了腿腳，或是弓箭直接穿透了木盾，一擊斃命。
【註：直到清朝，大部分步兵依然是使用的木盾。所謂木盾並非真的是木盾，外面有牛皮包裹，間主要部分為木頭。這是考慮到國古代的軍人力量不足，體力差，根本揮舞不動純鐵盾牌，才會出現的變通之策。客觀的講，木盾的防禦力已是可以抵抗大部分攻擊，但遇到太強的攻擊，作用卻是只能減少一些傷害罷了。】
有許多尚來不及躲避的將士，比如那些剛剛立下功勳的箭弩車手，此刻身上密密麻麻插滿了箭矢，和他們的箭弩車，皆已是化為了刺蝟。
放眼所及，到處皆是插著箭矢，到處皆是死者傷者，耳所聽到的，皆是哀號與哭泣，所有將士的臉上，皆是恐慌和絕望，有許多戰士，臉色麻木，雖然並未受傷，但就這麼靜靜的躺靠那裡，愣愣的看著眼前這一切，神色呆滯，已是與死人無異。
空氣，似乎有淡淡的血色霧氣飄蕩著，血腥味撲鼻。
這一刻，即使一向可以強自保持鎮定之色的蕭漠，臉色卻也是不由變了。
環視左右，唯一值得蕭漠慶幸的是，他和他身邊的一眾親隨，因為保護嚴密的關係，並沒有受到什麼損傷。
然而，就這一刻，異變再起。
之間城外那些聚一起的十萬草原蠻族，突然齊齊舉起手彎刀，殺氣十足的呼喊道：「降，可活！！戰，皆死！！」
「降，可活！！戰，皆死！！」
「降，可活！！戰，皆死！！」
如此三遍。
十五萬人的齊聲呼喊，大地都為之顫抖，風雲為之變色，殺氣沖天。
而隨著草原聯軍的齊聲呼喊，上元城內的一眾守軍，臉色卻是變得愈加慘白，許多人眼神閃爍，也不知想些什麼。
這一刻，蕭漠總算知道，之前的十五城，為何連區區三個月都堅持不下來，接連被破了。
殺人，莫過於殺心。
「這草原聯軍的首領……好厲害……」
看著草原聯軍已是開始陸續回到離上元城三箭之地處，自若的安營紮寨，似乎絲毫不擔心上元城近十萬楚軍的反擊，蕭漠良久之後，突然喃喃自語道。
這，只是上元城與草原聯軍之間的第一次交手而已。
就這麼，蕭漠站城牆之上，默默看著上元城外的草原聯軍營寨，一動不動，直到天色完全漆黑。
「大人，統計結果出來了。」
劉行之來到蕭漠身邊，臉色慘白的近乎透明，輕聲說道。
「如何？」
蕭漠身體終於動了動，問道。
「我軍將士共死去了百十三人，傷兩千一百零七人。」
蕭漠默默的點了點頭，蠻狄這一擊，可謂是數毀去了上元城的士氣，但如何應對，蕭漠卻並沒有辦法。
見到蕭漠的神色，一直跟蕭漠身邊的趙英突然說道：「大人，其實你不用擔心的。」
「哦？怎麼說？」
趙英答道：「像這般萬箭齊射，固然恐怖，但蠻狄每人不過是配了兩壺箭罷了，根本不可能如此一直靠著弓箭壓制我們，此次連射三次，據卑職所知，只是初之時，壓制我方抵抗之心所用罷了。我們應該擔心的，是他們另外的三招。」
蕭漠一皺眉，問道：「哪三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