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遊子歸鄉
「學生縱覽史書，卻發現每當草原上的那些遊牧部落勢力統一之時，即使強盛如大秦，他們也會毫不猶豫的前來原劫掠，而每當草原諸般勢力四分五裂之際，即使原混戰，無暇外顧，如三國，原與那草原上的遊牧民族之間，也少有大的戰事……」
「子柔你難道認為，那南狄統一了草原之後，竟然敢侵犯我大楚？」
「大楚強盛，不弱於當年盛唐，南狄本無這般膽量。但畢竟我大楚畢竟已百年無戰事，當年痛擊草上遊牧民族之事已是太過遙遠，時至今日，恐怕草原上已無多少人記得，對我大楚的敬畏，想來也是遠不如當年那般強烈。重要的是，這兩年草原上連年乾旱，老師您也說過，草原上的那些蠻族不知禮數，生性野蠻，為了活下去，他們會怎麼做，觀昔覽今，幾乎已是注定了……」
……
蕭漠已經告辭良久，而單佐堂卻依舊坐客堂內皺眉發呆，心默默回想著之前的那番對話。
單佐堂並非笨人，只是已經習慣了百年安逸，對楚朝的強盛又極為迷信，雖然縱覽史書無數，但他所意的卻是從史書印證儒家經義，多不過是聯想到朝爭暗鬥，對於草原民族的事情，卻從未關注過。
不僅單佐堂如此，事實上，這個時代的人官員，皆是如此。
但經過之前的那番交談，單佐堂卻依舊是被蕭漠說服了。
順著蕭漠的思路，單佐堂驚駭的發現，明年此時，一旦草原上再次出現旱情蝗災，那南狄侵犯大楚的可能性極大。
不過，出於對大楚實力的迷信，單佐堂並不認為南狄的侵犯會對大楚造成怎樣的傷害，只是對於南狄竟然敢於侵犯大楚而感到吃驚而已。
現單佐堂所思的，卻是是否應該將這件事上奏於陛下。
只是，當蕭漠僅僅為狄族的侵略性而趕到憂慮之時，而單佐堂所考慮的，卻遠遠不止如此。
單佐堂很清楚，現的朝堂看似平靜，但實則卻是暗流湧動，丞相張謙與樞密使王翰之間的明爭暗鬥，從未停止過。
一旦這件事被陛下所重視，掌管軍國大事的王翰，必然會一段時間之內權勢得到極大的增強，備戰之時，甚至部都會受到他的節制。
這樣一來，對他的老師張謙自是大為不利。
而且，種種情景，皆只是蕭漠的猜測，一旦明年南狄毫無侵犯之意，他這般魯莽上奏，必然會引得楚靈帝不喜，對他的前途也大有影響。
良久之後，單佐堂搖了搖頭，歎息一聲，返身來到書房內，行筆寫了兩份書信，封好之後，將身邊的貼身僕人喚來，將手書信交到他的手，說道：「將這兩封信以快的速度送出去。」
僕從躬身一禮，就匆匆退下了。
而單佐堂看著僕從離去的身影，安心之餘，卻又總覺的自己忽略了什麼。
這兩封信，一封是送到京城丞相府的，內所寫的是蕭漠的所思所慮。
而另一封信，則是送給西北監軍張良玉的，提醒他注意北邊南狄的動靜。
單佐堂看來，南狄如要侵犯大楚，固然值得吃驚，但這般應對，以大楚之強盛，已經足夠了。
另一邊，坐返回朱府的馬車上，蕭漠神色間若有所思。
很顯然，單佐堂並沒有因為蕭漠的年紀和資歷就對蕭漠的猜想看輕，而是細細思考了前後可能之後，相信了蕭漠的推斷。
不過，與此同時，蕭漠還注意到，雖然單佐堂相信了他的推斷，卻並不意。
「子柔所思有理，但子柔你也不必太過擔心，那南狄如果沒有侵犯之意也就罷了，如果真的膽敢侵犯，必然會讓他們再次領教一番我大楚的百萬精兵。」
這是單佐堂對蕭漠的回答。
大楚有兵員百萬，這點蕭漠是知道的。
但這百萬之兵，是否都是精兵，甚至楚朝時至今日究竟還有沒有精兵，蕭漠卻並不樂觀。
蕭漠並沒有與這個時代的軍隊接觸過，並不好評判，所以面對單佐堂的自信，蕭漠也不好說什麼。
但蕭漠從其他方面，依然瞭解了一些如今楚朝兵制的事情。
當整個社會皆是重輕武，當一個國家百年無戰事而兵將少有操練，當朝堂之上皇帝以抑武，當實行「募兵制」卻俸祿極低，當戰事之時朝堂以臣御武事……
蕭漠的印象，歷史上的任何軍隊，以上幾點只要擁有一點，其戰鬥力就決然不高，而楚朝的軍制，這幾點特徵卻皆是極為明顯。
這種情況下，即使擁有百萬大軍，但當真能擋住那些天生就是馬上戰士全民皆兵的南狄嗎？
蕭漠很懷疑。
「人事、聽天命吧，單佐堂已是我至今為止接觸的等階高的官員了，如果連他也沒有什麼辦法，那我沒有辦法。如果他也不相信南狄能威脅到大楚，恐怕其他人不會相信。」
「無論如何，寰州、雲州兩地瀕臨北方草原，實是太危險了，必須要事前做些準備才是。」
蕭漠力了，卻並沒有達到什麼效果，現蕭漠已經開始考慮自己的後路了。
而就蕭漠暗思之時，之前同樣聽到了蕭漠和單佐堂談論的肖桓、范貫、王霽瑞等三人，卻是盯著蕭漠看個不停。
良久之後，范貫才小心翼翼的問道：「子柔，你剛才說的那些事情，真的會發生嗎？」
蕭漠抬頭看了范貫一眼，認真的點了點頭，說道：「恐怕發生的可能性極大。」
「我想子柔是多慮了，我想以我大楚的百萬精兵，就算那南狄部落真的敢於侵犯我等，也只能鬧一個灰頭土臉的下場。」
肖桓卻放心的笑道。
言論與單佐堂同出一轍，相比較單佐堂，肖桓對於大楚的軍事力量，卻是加自信，單佐堂雖然不通軍事，但這些年來至少也聽說過一些如今大楚軍隊的傳聞，只是不相信大楚精兵竟是連南狄蠻兵也無法戰勝而已。至於肖桓，他對大楚軍隊的印象，還一直停留一百七十年前，太祖田憲率兵橫掃草原的時候。
看到肖桓、范貫這兩位至交好友都無法理解自己心的憂慮，蕭漠暗暗歎息一聲後，面容卻加嚴肅，緊緊的盯著肖桓、范貫兩人，嚴肅的說道：「肖兄、范兄，你們可信我？」
「自然相信。」
見蕭漠說的如此嚴肅，肖桓、范貫兩人連忙說道。
蕭漠點頭，認真的說道：「既然如此，待回到單縣之後，你們一定要明年月之前，收拾家軟，帶著家人離開雲州。」
聽到蕭漠如此認真，肖桓、范貫兩人即使對大楚的實力極有信心，卻也不由的擔心起來，范貫問道：「子柔，事情當真有如此嚴重？難道我大楚百萬精兵，還擋不住那草原蠻民？」
蕭漠轉頭看著車窗外的熙熙攘攘，緩緩說道：「世上哪有一定之事？或許是我多想了，或許南狄根本不敢侵犯我大楚，或許南狄根本敵不過我大楚的百萬精兵，但雲寰二州離北方草原實是太近了，為了以防萬一，我們還是離開這裡為好。」
聽到蕭漠如此說，肖桓、范貫皆是覺得有理，但心卻依然還是有些猶豫，肖桓是問道：「但如若離開雲州，我們又能到哪裡去呢？」
蕭漠回頭笑道：「我們不是說好了嗎？明年我們要一同參加殿試的，一同前去京城就是。」
肖桓愕然道：「子柔你難道要我們帶著家人赴京參加殿試？這不合規矩啊？」
蕭漠搖頭笑道：「哪裡有那般誇張，南州離北方草原較遠，那裡的上元城也是天下少有的堅固高峻，我們半路上把家人留上元，然後趕赴京城，事後再把家人接到京城就是。」
范貫卻苦笑道：「以子柔你的學識聲望，明年殿試獲一個進士功名當然是輕而易舉，甚至就算是頭名狀元也是極有可能，但我和肖桓卻並不一定第一次參加殿試就獲得功名，這般攜家前往京城，恐怕……」
蕭漠這個時候卻顯得極為果決，斷然揮手道：「就算如此，也要攜家離開，既然你們也認為我明年殿試必然獲得進士功名，到時候你們就住我京城的府上就是，何況，你們又不一定必然落榜，以你們的學識，獲得一個進士功名，希望還是很大的。」
聽到蕭漠的話後，肖桓、范貫對視一眼，然後皆是輕輕的點了點頭。
出於對蕭漠的信任，雖然覺得蕭漠所說有些誇張，但兩人還是決定按照蕭漠所說那樣來做。
至於如果落榜後，要蕭漠家白吃白住上三年時間，並等待下一次殿試的事情，兩人卻並沒有心理負擔，他們與蕭漠之間的關係，早已渡過了不好意思的階段。
事實上，近一年來，兩人大部分時間皆是呆蕭漠家，早已習慣。
「子柔你也要攜家前往京城嗎？」
范貫問道。
蕭漠緩緩點頭，悠悠說道：「回到單縣之後，我就要和四爺爺返回寰州了，到時候，自然要舉家搬遷。」
看著車廂外的熱鬧街市，人來人往，蕭漠暗暗決定，雖然無法讓所有人都信服他的推斷，但也一定要讓所有與他親近之人遠離危險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