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拒不受宣
費三貴對於自己這次的傳旨任務，本來還是頗為高興的。
大約兩年前，就是他第一個將蕭漠所寫的《仙道求》獻給了楚靈帝，蕭漠因此而受到楚靈帝關注的同時，費三貴也沾光得到了楚靈帝的寵信。
而隨著費三貴事後不斷的將蕭漠的作品收集上獻，他楚靈帝身邊的地位也越來越高，從某方面來說，蕭漠可謂是他的貴人，能與蕭漠相見，正是他所希望的。
何況，楚靈帝將來會對蕭漠的大加寵信，幾乎已是板上釘釘的事情，能藉著傳旨的機會與蕭漠交好，對他將來也大有好處。
本來，費三貴已經計劃好了，待宣旨完畢後，無論蕭漠塞給他多少喜錢，他都拒不接受，而返京的路上，要與蕭漠好好套一番交情。
誰知，待宣旨完畢後，蕭漠竟是毫無接旨的意思，終於忍不住低頭一看，卻見跪拜於他面前的眾人，此刻皆是瞪大雙眼，面露駭然之色，不可思議的齊齊向著蕭家書房位置看去。
而原先蕭漠所跪的位置，此刻竟是空無一人！！
「蕭……蕭漠哪裡去了？」
費三貴結結巴巴的說道。
費三貴宣旨無數，但期間接旨人突然消失的情況，卻還是第一次遇到。
甚至，古往今來，這樣的事情又曾出現過幾次？
一名官員指著書房位置，也是結結巴巴的說道：「那、那蕭漠宣旨結束後，就自行快步回房了。」
隨著這名官員的話，另一邊的蕭慎言等人，面色愈加的慘白了。
魔障！！
費三貴腦突然閃過這個詞語。
之前他曾聽一些老太監說過，太上皇時期，曾有一次陛下擬旨，讓一個偏遠之地的縣令入京覲見，且連跳三級，擔任太子右庶子之職，而那個人偌大喜訊之下，竟是了魔障，瞬間喜瘋了，連蹦帶跳，仰天長笑，行為極為不當。
而事後，那人不僅沒有成為太子右庶子，連原先的官職都丟了。
難道蕭漠也是如此？
自己怎麼攤上這麼一個差事。
費三貴心開始苦惱起來。
而就費三貴心暗思之時，蕭漠卻終於從書房內走了出來，神色平靜，雙眼清明，不似魔的樣子。
只見蕭漠來到費三貴面前之後，再次跪下，雙手將一片折紙捧於頭上，口說道：「草民蕭漠，自覺尚無資格使得陛下專開『鴻儒取薦』，想以科舉之身入朝為仕，『鴻儒取薦』雖說榮耀，但草民實不敢受，還請使者將之轉告於陛下，恕草民不恭之罪。」
聽到蕭漠的話，所有的人都驚呆了。
拒不聽宣！！
這種事不是沒發現過，楚朝對人頗為寬容，人不以言辭獲罪，當年張謙發跡之初，太上皇三次宣他入朝，他也三次請辭。
而再往前看，或是為了給自己抬身價、造聲勢，或是為人清高真的不想為官，這種事情楚朝歷任皇帝都曾遇到過。
除了楚靈帝！！
但那個時候，張謙已有三十餘歲，成名十餘年了。而其他請辭之人，也皆是揚名多年，堪稱壇前輩。
而此時，蕭漠年紀尚不足十七，成名尚不足一年，竟然也要演這齣戲？
但聽蕭漠所言，卻既不像給自己抬身價，也不像是真的不想為官。眾人皆是猜不到蕭漠究竟想些什麼，一時間，氣氛頗有些尷尬。
費三貴下意識的接過蕭漠遞上來的折紙，良久之後，終於苦笑道：「蕭公子這是讓咱家為難了。」
蕭漠歉然道：「還請費公公見諒。」
說話間，蕭漠以眼神示意，一旁的鄧尚全忙拿出一包銀兩，不引人注意的塞入到費三貴的手，而感受到手間的重量，費三貴的臉色終於好看了些許。與蕭漠叮囑兩句後，就匆匆離去了。
蕭漠拒不聽宣，這種事情必須要第一時間告之於楚靈帝。
雖然楚朝立國一百七十餘年來，數任皇帝皆是遇到過這般拒不聽宣的情景，但楚靈帝期間，畢竟還是第一次出現。原本前來恭賀的一眾官員，皆是不敢確定楚靈帝對蕭漠的這般行為會有如何反應，初與蕭漠相見時的那般熱切皆是大減，隨著費三貴的離開，一眾官員與蕭漠稍稍客套兩句之後，也就紛紛離去了。
當所有的事情皆是結束之後，時間已是傍晚。
一時間，待眾人散之後，蕭家宅內卻是只剩下朱瑞德、柳宗盛兩人，此刻卻是與蕭慎言一同肅顏看著蕭漠。
「子柔，你要究竟我該如何說你才好！！你這般行為實是太魯莽了。」
朱瑞德似乎想要斥責，但猶豫片刻之後，終還是歎息道，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語氣。
以「鴻儒取薦」入仕之人，雖說很難擁有實權，但無疑是為榮耀的。而對天下絕大部分讀書人而言，為官之前，入朝後是否可以擁有實權他們並不意，諸般榮耀，能名傳千古，才是他們真正所期望的。
而如果蕭漠以「鴻儒取薦」入仕，朱瑞德身為蕭漠師長，也能因此而榮耀萬分。所以對蕭漠的行為，很難理解認同。
另一邊，柳宗盛和蕭慎言也是一般的想法，朱瑞德話聲剛剛落下，也是紛紛歎息，隱隱帶著責備之意。
至於肖桓、范貫，看著蕭漠的眼光是不可思議。
蕭漠苦笑，解釋道：「兩位老師，四爺爺，『鴻儒取薦』的榮耀我自然知曉，但以此入仕，一生官運幾乎入朝之初就已經到了頭，而晚輩的志向，卻並不僅僅只求榮耀。還希望兩位老師和四爺爺可以理解。」
聽到蕭漠的話，想到蕭家的種種，蕭慎言若有所悟，隱隱間想到了蕭漠的想法，雖不再繼續責備蕭漠，但臉上的擔憂依舊明顯。
「子柔，先不說你的志向如何，但你如此請辭，拒不聽宣，可曾想過當今陛下會有何般反應？」
另一邊，柳宗盛則道出了蕭慎言的擔憂。
蕭漠搖頭笑道：「我已經寫了一封請罪折子，相信陛下看過之後，必然不會怪罪於我的。」
言語間，倒是頗為自信。
雖然蕭漠是眾人唯一一個未曾為官之人，但因為有嵩山書院傳遞消息的緣故，對於楚靈帝的為人性格，眾人卻還是數他為瞭解。
蕭漠的接連解釋之下，朱瑞德、蕭慎言、柳宗盛等人雖然無比遺憾，頗為擔憂，但終還是接受了現實。
待眾人終於遺憾的離去之後，天色已黑，蕭漠帶著鄧尚全回到書房當，神色間卻是突然泛起了一絲冷笑。
費三貴離開之前，他就已經打聽清楚了。這次推薦他「鴻儒取薦」之人，正是丞相張謙。
很顯然，張謙以「鴻儒取薦」，來限制蕭漠未來的發展。
而這個消息，也徹底打消了蕭漠心後一絲選擇與張謙合作的想法。
閉目思片刻後，蕭漠突然抬頭道：「尚全，你去傳信給吳掌櫃，對他說《蕭體帖》現可以問世了。」
鄧尚全躬身應是，默默的離開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