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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十三章.蕭體初形中. 文 / 蟲豸

    第十三章蕭體初形

    一切情景,皆如蕭毅所猜想的那般進行著。

    第二天清晨,蕭家大宅後院,蕭慎言書房。

    清晨的陽光透過窗戶,映射房間的每個角落,初顯明媚之意,但蕭慎言的心情,卻與明媚沒有任何關係。

    「我讓你臨摹的是顏體,你臨摹的這是什麼?柳體不像柳體、狂草不像狂草,結構鬆散、頭重腳輕、轉折生硬,整體又太過瘦硬,連你上次臨摹的顏體都不如……」

    自蕭漠半年前大病一場之後,蕭慎言已經很少如此生氣了。

    此刻,蕭慎言正站蕭漠面前,雙眼圓瞪,劇烈喘息下鬍子直翹,雖然強壓著自己心頭的怒火,量的平聲緩氣,但斥責聲已然震得蕭漠的雙耳隱隱作痛了。

    也難怪蕭慎言如此憤怒,這個時代,即使是地主家的子弟,想要出頭也必須要借助科考,而科考的基礎,書法的好壞正是重要的一個環節。

    蕭慎言看來,蕭漠的這種行為,無疑就是拿自己的前途開玩笑。

    蕭漠雖然沒想到自己偶然一念下,將來所走的書法之路將會是多麼艱難,但對於此刻蕭慎言的反應,卻是心早有預料。

    所以,蕭慎言的斥責之時,蕭漠神色並沒有什麼波動,只是默默承受著、聽著,並無怨懟,畢竟蕭慎言所做的一切皆是為他著想。

    待蕭慎言的情緒發洩的差不多,且斥責太多而口乾舌燥之後,已是過去了近一炷香的時間。

    而蕭漠也終於開口了。

    「四爺爺,您看來,我之前臨摹顏體,為何會越寫越差?」

    聽到蕭漠的問題,蕭慎言冷哼一聲,說道:「顏體法度森嚴,結構嚴謹,氣勢恢宏,而你性子懶散淡漠,自然無法體會到顏體的神髓!!」

    蕭漠點了點頭,說道:「既然如此,讓我練習顏體已是注定事倍功半,而且將來也很難有所成就,那我又為何必須花大量的時間練習顏體呢?為何不找一些加適合自己的字體進行練習?孫兒看來,這個世上每個人都會有他應有的成就,而重點就於他有沒有選擇適合他的道路。」

    聽到蕭漠的話,蕭慎言不由一愣,似是沒想到蕭漠小小年紀就能說出這般道理,神色變幻,卻也覺得以蕭漠的性子,想要練好「顏體」無疑極難。

    而改變一個人所練習的字體,總比改變一個人的性子容易的多。

    然而,就蕭慎言的想法稍有動搖之際,眼角餘光卻是無意間再次看到了矮案上蕭漠的那三張臨摹作業,那些無比難看的字跡刺激之下,心怒火不由甚,厲聲斥責道:「覺得事倍功半、覺得很難有成就你就想著投機取巧?這樣下去你將來能有什麼成就?還有……這就是適合你書寫的字體?!」

    說著,蕭慎言揮舞了一下手的紙張,陽光照耀下,那歪歪扭扭的四不像字跡愈加的扎眼。

    蕭漠解釋道:「我昨晚練習了很長時間,結合了各種字體的特點,我覺得這確實是適合我書寫的字體,書寫這種字體的時候,我覺得很舒服。現看起來這些字體確實不是很好,但那是因為練習不足的緣故,我想隨著我練習增多,將來一定不會如此。」

    聽到蕭漠的詭辯,蕭慎言怒極反笑,說道:「多說無用,你今天的臨摹作業全部不合格,明天你要交給我張臨摹字帖。記住,我要的是顏體。如果明天的臨摹依然是這個樣子,後天就交給我張!!」

    很顯然,蕭漠無法說服蕭慎言這種自有主見之人。

    看著蕭慎言那固執而又憤怒的神色,蕭漠心暗暗歎息一聲,自己現年紀還是太小了,他雖然確信自己觀點的正確,但礙於年齡,任何話語都顯得毫無說服力。蕭漠覺得,如果自己此刻已是一個有功名的成年人,自己的話語蕭慎言即使不信服,也必然會認真考慮一番的。

    但如果讓蕭漠繼續臨摹「顏體」,蕭漠卻是決計不會幹的,這是關係到蕭漠今後十餘年練習書法生涯的幸福安樂。

    一場爭執結束之後,上午兩個時辰的臨摹練字時間開始了。

    於是,讓蕭漠和蕭慎言兩人皆是無比頭疼的事情出現了。

    臨摹的依然是「顏體」,而這一次,蕭漠卻已經不是越寫越差那麼簡單了。

    之前蕭漠筆下的「顏體」雖然寫的難看,但細看之下依然能看出幾分「顏體」的特色,然而這一次,蕭漠卻是越寫越像他昨日所創的四不像字體,再無一絲「顏體」的特徵和神韻。

    蕭慎言以為蕭漠故意如此,大為惱火,而蕭漠卻是有苦自知。

    本來蕭漠想著今天臨摹時,自己就受點委屈書先臨摹些「顏體」先應付一下,省的又要受到蕭慎言太多的斥責。

    但昨晚所書寫的那些字體,此刻卻是彷彿刻入靈魂一般,蕭漠越是認真書寫,筆下的字跡就越無「顏體」的痕跡,反倒是與那四不像字體越來越像。到了後來,蕭漠性就開始練習那種四不像字體了。

    就這樣,蕭慎言和蕭漠一個惱火,一個無奈之下,上午的臨摹時間,終於結束了,彼此皆是很不開心,蕭慎言簡直覺得自己回到了半年前,甚至半年前的蕭漠,也比現的蕭漠好管教的多。

    就這樣,蕭漠與蕭慎言的僵持時光,開始了。

    而這一天的辯論爭執,卻僅僅只是開始。

    一天之後。

    「你竟然還寫這種四不像字體!!我說的話你不聽嗎?明天交篇臨摹,必須是顏體!!」

    蕭慎言怒斥道。

    而蕭漠卻是一臉平靜,這一次他倒是故意的。

    人都是這樣,所謂習慣成自然,或者說是麻木也可以,而蕭漠就是準備用自己的堅持,等到蕭慎言麻木妥協的那一刻。

    自己所寫的這種四不像字體很醜,蕭漠知道。

    但蕭漠也知道,他書寫這種字體時感覺很舒服,很自,如魚得水,因為這種字體的種種特點風格,是適合蕭漠本身的。何況,蕭漠相信,隨著自己的練習,這種字體總會擺脫醜陋的。

    ……

    第三天。

    「你想氣死我嗎?明天交十二篇!!」

    看著手的篇四不像字體,蕭慎言幾乎已經憤怒的面目猙獰了。對於蕭漠的死不悔改,蕭慎言失去了往日的儒雅風範,此刻正站蕭漠面前咆哮著。

    而蕭漠,卻依舊平靜,平靜帶著一分堅持。

    ……

    第四天。

    「不肖子孫!!明天交十五篇!!顏體!!」

    蕭慎言的咆哮聲整個蕭家大院都清晰可聞。

    ……

    第五天、第天……

    到了第十天。

    「明天交三十張。」

    蕭慎言看了一眼蕭漠的臨摹作業,隨手丟了一遍,說道。

    其神色,竟是要比蕭漠還要平靜。

    他似乎已經麻木了。

    ……

    從第十二天起,因為第二天要交的臨摹作業太多,已經遠遠的超過了蕭漠的極限,劉氏的干涉下,蕭漠開始每天定量交給蕭慎言三十篇臨摹作業。

    至於蕭慎言,劉氏出面的那一刻,對於蕭漠的書法,就幾乎已經放棄了。即使第二天檢查,也只是略看一眼就放到一邊,根本不管蕭漠是否足量完成。

    如果不是蕭漠其他方面依然讓蕭慎言滿意,蕭慎言簡直要放棄蕭漠了。

    倒是蕭漠,每天皆是自覺地執筆練習整整一晚,除了交給蕭慎言的那三十篇自己覺得滿意的作業之外,練習的還要多。

    這倒不是蕭漠突然變得有多麼的勤奮,而是蕭漠確實覺得,他書寫這種字體時,感覺很自很舒服,書寫這種四不像字體,彷彿已經成為了他的愛好,雖然所有見過這種字體的人,都不得不承認這種字體很難看,即使是對蕭漠溺愛無比的劉氏,面對這個四不像書法之時,也實說不出違心之言。

    就這樣,隨著時間的流逝,蕭漠依舊堅持不斷的練習著他那種四不像字體,而蕭慎言也依舊整日為蕭漠的書法而苦惱不已,他無比清楚,一個人的書法好壞,對他的科舉之路有著怎樣的影響,數個月來,臉上少有笑容,倒讓蕭漠心不由得產生了一些歉意。

    而蕭慎言和蕭漠兩人之間的僵持對峙,就這樣整整持續了近半年的時間。

    半年之後,轉眼又是深秋,昏黃的陽光下秋葉飄落,天地這一刻似乎皆為黃色。

    此刻,蕭慎言的書房,蕭漠與蕭毅剛剛離開,而蕭慎言則正品讀蕭漠下課前所交上來的一篇倫策——《論士》。

    半年來,蕭漠其他方面的成績皆讓蕭慎言無比滿意,他的傳授下,蕭漠已經粗通《大學》,現已經開始學習《禮記》,蕭慎言佈置的幾篇倫策作業,其展現的氣度和觀點皆是讓蕭慎言大為讚賞。

    唯獨蕭漠的字跡……

    這是蕭慎言心永遠的痛。

    「遍觀千年,貴族平民,階層變遷,唯有士為殊。春秋之際,士為貴族底層,及至戰國,士為平民之頂。士之一群,可謂貴賤之橋樑也。然士之殊,分兩面,一為儒士,學得腹千萬卷,賣於帝王家,輔以貴族,治理天下,其以孔子為始;一為俠士,手一長劍,掃天下不平事,平時或商或農或匠,自給自足,亂時持刃,守弱殂強,其以墨子為始……」

    念著蕭漠的倫策,蕭慎言不斷點頭微笑,只覺蕭漠的觀點,有很多自己都未想過,雖然自己為師,但每次看蕭漠的倫策,受啟發大的反而是自己。

    蕭慎言不知道,這些所謂獨特的思維觀點,大多只是後人皆知的論調罷了,當然,其也不乏蕭漠自己的思考,但此時所佔的比例,還很少很少。

    「確是一篇好倫策。」讀完之後,蕭慎言歎息苦笑:「唯字太醜,每次看他的倫策,都要細細辨認每一個字……這樣下去,再好的倫策,將來考官看時,成績也要大打折扣。漠兒這孩子,也不知怎麼了,這一年來一直都很聽話,但唯獨練字方面太過固執……」

    蕭慎言看來,蕭漠所謂的這種「適合自己所練得字體」,就好像事把幾種不同的動物分屍,然後再將不同屍體的不同部分全部縫合一起所形成的四不像,不僅難看至極,是毫無神韻,那種強拼硬湊得怪異感極其強烈。

    但奇怪的是,這種怪異字體,蕭漠反而寫的極為順手。

    再次歎息一聲,蕭慎言搖了搖頭,不再多想,經過了半年的僵持對峙以及無數次的辯論,他已經徹底放棄了讓蕭漠改變字體的打算了,只等著今後某一日蕭漠吃過苦頭之後,再趁機教導讓蕭漠改正。

    為蕭漠的將來苦惱良久之後,蕭慎言卻是忍不住再次拿起那篇《士論》品讀起來,只覺得除開練字這方面,蕭漠當真可以算是一個奇才了。

    然而,品讀片刻之後,蕭慎言突然發現了什麼,身體微微一震,口發出一聲輕咦。

    接著,蕭慎言開始愈加仔細的觀摩起這篇倫策來,但與之前不同,此刻蕭慎言所觀摩的並不是這篇倫策所展現的觀點,而是這篇倫策的書法字跡。

    卻是蕭慎言突然發現,不知何時開始,蕭漠的字跡已經從自己很難辨認,竟是變成了現品讀時極為順暢了。

    紙張之上,字跡的特點風格依舊是強拼硬湊,但那種強自縫合的怪異感已經漸漸的消失,各種屬於不同字體的特點也初步有了融合的跡象。

    總之,這篇倫策上的字體雖然依舊醜陋不已,但卻是已經初步有了書法該有的模樣了。

    蕭慎言觀察片刻後,眼神色變幻不休,突然站起身來,從書櫃上拿出一疊紙張,全部平鋪書桌上,細細比較。

    這些均是半年來蕭漠所交的倫策作業。

    從第一篇倫策開始,蕭慎言一篇一篇的觀察比較下去,眼已是漸漸的出現了激動之色。

    日夜接觸,蕭漠字跡的變化還很難感受出來,但此刻蕭慎言將蕭漠半年前的書法字跡與蕭漠現的書法字跡直接比較,卻是無比震驚的發現,半年時間,蕭漠的字體,竟是已經發生了很明顯的變化!!

    沉默良久後,蕭慎言突然真身而起,走出院外,快步向著蕭漠所居住的院落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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