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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二百九十章 靈魂謊言 文 / 崔走召

    第二百九十章靈魂謊言

    好響的雷啊。

    張是非在孩童時期就聽父母對他說過,說什麼不孝順的,打爹罵娘不愛吃青椒挑食的小孩兒,在古代都被統稱為「狼崽子」,狼崽子是要遭雷劈的,卡嚓一個炸雷,啥都沒了。

    張是非當時自然是不相信這種鬼話了,還遭雷劈……哪兒有那麼準的啊?不過話雖然這麼說,從那以後起,張是非還真就沒怎麼挑過食,看到青椒之類的東西,往往都是一口吞了,然後辣的眼淚都冒出來。

    不可否認的是,張是非確實很害怕這玩意兒,也不知道是為什麼,都說天打雷劈天打雷劈應該是最凶殘的刑罰,雖然之前他也看見過,但當時他們幾個面對那藍衣女鬼的時候全都是用盡了全力,也沒什麼美國時間去考慮到害不害怕的問題了。

    這次卻不同了,張是非和蘭英兩人將扣鼻屎的力氣用上了,一舉將那兩個妖怪的妖氣揍上了天,雖然被彈飛出了老遠,但是張是非的心中卻是一陣寬慰,就在他本以為結束了的時候,沒成想,它的眼前一道耀眼的光芒出現,張是非當時還不清楚這道有些泛紅的光是怎麼回事兒,他只感覺到眼睛一陣刺痛,慌忙閉上了雙目,就在這時,轟隆一聲巨響。

    這響聲,沒法用語言來形容,給張是非的感覺就好像是自己的心爆炸了一樣,響聲過後,雙耳就再也聽不到了別的聲音,張是非慌忙睜開眼睛,他這才意識到什麼叫做頭暈眼花。

    真的,頭暈眼花這個詞,小學就學過,但是真正理解到這個境界的人卻寥寥無幾,漲勢這時真的領略到了,他睜開眼睛,發現眼前一片金星兒,就好像是無聊的時候閉上眼睛用手指頭戳完眼皮以後的那樣。

    眼前看不清東西,耳旁儘是轟鳴,張是非不由得緊張了,但是他卻沒敢亂喊,生怕再惹來了什麼禍端,過了好久,他的視力終於恢復了,耳鳴也不那麼嚴重,他使勁兒的揉了揉眼睛,眼前的一切,令他驚呆了。

    他自然是瞧見了那燃西和初一的狼狽樣子,也瞧見了地上的大坑,更瞧見了那些被劈斷了的大樹。

    更甚的是,一顆大樹被劈斷了以後,竟然向他這邊倒了過來,不得不說這就是狗屎運,如果張是非的腿在考前一點的話,一定會被齊刷刷的壓斷,以後就徹底告別自行車了。

    天祐善人,是這麼講的吧,張是非心中一陣後怕,也不知道為什麼,腦袋裡面忽然冒出了這麼一句,他睜大了雙眼,還是無法抑制住狂跳的心,四周終於安靜了下來,一切,這麼過去了麼?

    一時之間,就連它也無法相信,就在這時,崔先生的聲音傳來:「小張……小張?能聽見不?」

    張是非這才回過了神兒來,他轉過了頭,發現崔先生和易欣星兩人沒事,心中滿是欣喜,太好了,看來,報應這一說確實存在啊,剛才那雷落在了初一的身旁,將它半個身子都快炸沒了,而四人卻都沒什麼大事兒,只是那李蘭英,似乎暈了過去,但是這已經不算是事兒了,命保住了,大家就贏了。

    於是,張是非便咳嗽了一聲,然後虛弱的對著崔先生說道:「能聽見,震死我了剛才。」

    「少廢話了。」崔先生的身體已經暫時的癱瘓,和易欣星一樣,渾身上下只有一張嘴能動彈,只見他對著張是非說道:「還有沒有力氣,趕緊的站起來看看那個損賊。」

    崔先生嘴巴裡的損賊,應該就是十五了,一提到十五,張是非便又是一陣苦笑……剛才真是嚇死他了,雖然他嘴裡說的都是一些敞亮的話,但是面對著那麼強的妖氣,張是非的心中要說不害怕那就太假了。

    張是非現在還有點不相信,自己和胖子剛才的那一擊,竟然如此漂亮,以至於現在的他還沒有回過神兒來,不過聽崔先生這麼一說,他也就沒再多想,由於剛才撞在了樹上,索性沒有磕到後腦,只是後背火辣辣的疼痛,但是也不妨事,張是非一咬牙,用手支撐著地,慢慢的站起了身。

    不過張是非還是太過於高估自己了,仙骨之氣已經耗盡,身體還受了很嚴重的傷,剛站起身的他險些再次摔倒,幸好他即使的靠在了樹上,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那卵妖初一見到這個傢伙竟然還有力氣站起來,不由得真慌了,因為它現在的情況實在是太糟了,被天雷轟掉了一隻胳膊不說,現在渾身發麻,跟本就動彈不得,如果這個時候張是非想取它的性命,簡直是太容易了,於是,它也沒敢多說什麼,甚至將疼痛的呻吟也強行的咽進了肚子裡面。

    又休息了一會兒,張是非只感覺到恢復了一絲的氣力,這才跌跌撞撞的向前走去,他此時其實也很想幹掉那個初一還有燃西,如果他還有力量的話。

    大家現在都是半斤八兩,張是非很明白這一點,於是,他也就沒搭理那初一,而是想十五走了過去。

    卵妖十五此時渾身已經感覺不到任何的妖氣,它趴在那裡,一動不動,就好像是一具屍體,而那跟它拚命的卵妖初五,此時卻當真是變成了一具屍體,早在天雷降下之前,初五就已經死了,那張是非和李蘭英最後將它倆的妖氣打飛到了天上的時候,初五的意志也就隨之消散,事情了意志,它的身體迅速的被綠火吞噬,所剩無幾的幾塊兒骨頭,如今也化成了點點的白光,最後只剩下了一枚妖卵結晶靜靜的躺在那裡。

    張是非才向前走了兩步,忽然,那卵妖十五竟然動了一下,張是非心中一驚,心想著都這樣了你還沒死?不會吧!如果這十五還沒死且依舊有力的話,那他們幾個可就當真是在劫難逃了,事情發展到了這一地步,甚至奇跡都用完了,沒有別的路可以走,只能聽命運的安排了。

    張是非見那初五的身體顫動了一下,便下意識的邁了一大步,不成想竟然跌倒在了地上,張是非鄭重這爬起了身,正和那十五大眼對小眼。

    只見那卵妖十五趴在地上,慢慢的抬起了頭,然後望著張是非,此時的它,心中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我失敗了麼?它心中想到。

    不,我不能失敗,十五此時滿臉的血污,只見它咬著牙然後虛弱的對著張是非說道:「殺死你們,我要殺死你們……」

    張是非本來是挺害怕這十五會忽然爆發,不過見到它現在這副模樣,張是非也不知道為什麼,心中有的,卻並不是害怕,而是一絲淒涼,並不是他見到那十五已經沒有了力氣,而是看見那十五此時的眼神,一時之間,張是非心中竟然出現了一個想法,他覺得,自己其實和十五也沒有什麼兩樣,都是命運的玩具罷了。

    十五為了給自己的父母報仇,選擇了一條復仇的道路,為了得到力量,他選擇了放棄一切,吞噬自己的兄弟,一步步的走到了今天,也許它根本不會想到,最強的頂點,確也是它一生的盡頭。

    自己呢?自己又何嘗不是呢?其實張是非也是一個很自私的人,這一點他從不否認,為了救李蘭英,放棄了等待了多個輪迴的梁韻兒,儘管張是非一直在心中告訴自己,自己是逼不得已才會如此選擇,但是,選了就是選了,這一點毋庸置疑,張是非望著那滿臉血污泥土的十五,他覺得,其實自己跟它是一樣的,為了目的,都可以狠心的拋棄一些東西,還要找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可是這又能怪誰呢?是啊,有些事情,是沒有選擇的,這就是俗世……俗世。

    張是非搖了搖頭,然後站起了身,掙扎的來到那十五的面前,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然後對著十五輕聲說道:「放棄吧,已經結束了。」

    「不!」那十五瞪著張是非,然後對著他一字一句的說道:「還沒有結束。」

    說話間,它竟然顫抖的將那卵妖初五的妖卵結晶抓在了手裡,然後對著張是非說道:「我還沒有輸,只要我吞掉這個……」

    張是非依舊沒有害怕,只見他一動未動的坐在那裡,然後盯著十五的眼睛,輕聲的說道:「你這樣做,又能代表什麼呢?」

    那十五望著張是非,張是非的眼神讓它很是討厭,又是這種眼神!十五記得,剛才那本來已經死去了的初五就是這種眼神,似乎能夠看穿它的內心深處一般,十五討厭這種眼神,不光是討厭,甚至有些害怕。

    是的,它害怕自己被別人看穿,它很害怕自己會被別人說是弱小,它想要掙扎著站起,可是一用力,竟然又噴出了一口血來,只見十五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然後對著張是非說道:「你知道什麼!你能知道什麼!」

    張是非歎了口氣,他望著十五,自己的心中竟然也是一片淒涼,只見他對著那十五說道:「你說的很對……我什麼都不知道,但是這麼做……你真的會快樂麼?而且,你現在這副模樣,真的是你的父母所希望看到的麼?」

    你真會快樂麼?

    十五愣住了,嘴角的鮮血滴在了地上,它忽然想起了剛才,就在妖氣即將爆炸的那一瞬間,它確實是感覺到了自己的大仇以報的感覺,但是那種心願已了的滋味,卻根本沒有出現,取而代之的,則是無盡的空虛。

    難道,我的一生所追求的,就是這個結局麼?

    十五想到了這裡,不由得發出了痛苦的呻吟,此時此刻,它再也騙不了自己,它很明白,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只不過是自己的一個借口而已,它最恨的,只是自己,它最想做的,其實就是殺掉自己而已。

    十五渴望兄弟,但是它出生的時候眼前只有一片荒蕪,十五渴望親情,可是它的雙親卻被自己的兄弟奪走,這是多麼矛盾的事情啊。

    其實,從那一刻開始,十五就有了尋死的念頭,燃西說的沒有錯,它們是工具,這副皮囊對它來說,不過是一具用來殺戮的工具罷了。

    這又能怪誰呢?

    一件工具,偏偏又情感,也許十五出生的那一刻開始,就注定了沒有喜樂的盡頭,一時之間十五感覺自己快要崩潰了,長久以來通過不斷自我欺騙所建立起的價值觀轟然倒塌,寸瓦不留。

    父親,母親,十五感覺自己的靈魂此刻都要抽離身體,它再次的想起了老顏對它說的那句話,那是一個夕陽落山的時候,與現在的場景截然相反,老顏坐在門口,一邊抽著旱煙,吐出辛辣的煙霧,一邊摸著十五的腦袋笑著說,你問我為什麼要讓你笑?這簡單的問題還問啥,遇到難事兒了,哭也是過,笑也是過,笑比哭舒服啊傻小子。

    笑比哭舒服麼?

    十五緊閉著眼睛,它的渾身開始顫抖,它清晰的記得,就在老顏臨死之前的最後一句話,就是不停的催促它快跑,十五長大以後,心智越來越成熟,它其實很明白的,老顏根本就不想讓它報仇。

    不想讓它報仇,是怕它會受到傷害,對於老顏夫婦,這個孩子,就是最重要的。

    確實是這樣的。

    十五的內心已經崩潰,許多平日裡他不敢想的事情,此時如同潮水一般,混合著以前的記憶襲來,張是非望著十五,沒有說話,也沒有動,甚至都不想去阻止它吸收那初五的妖卵結晶。

    難道是同情這個十五麼?不,不是,就連張是非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是為了什麼,他心中想到,如果我願意的話,雖然不能殺掉這個十五,但是還是有力氣去把這顆妖卵結晶搶到手的話,但是我的身體卻不想動彈,這是為了什麼呢?

    難道我是在期待麼?期待這個命運同樣挫折的傢伙會悔悟?期待這個世界上其實並不存在著完全的惡和完全的善麼?

    張是非不清楚自己的想法,即使是過了很久很久以後,他依舊沒有弄明白當天的他,到底在期待著什麼。

    卵妖初一不敢開口,遠處的崔先生和易欣星也沒有說話,崔先生望著張是非坐在地上的背影,然後和易欣星相視一笑,雖然平時對這兩個傢伙連打帶罵,可是崔先生很清楚,現在的張是非已經成長了,他的羽翼漸漸豐滿,已經有了自己的風格,崔先生不想再去干涉他的選擇,只能默默的看著眼前的一切,到底會是怎樣的結果。

    事實上,直到最後,那個十五也真的沒有去吸收初五的妖卵結晶。

    它不想,是的,此時的它已經是日薄西山,直到現在,它才敢真正的面對自己,它明白,自己所做的一切,根本就只是一個借口,它太累了。

    忽然,它的身體開始了不住的抖動,抽搐,同時再次嘔出了一大口鮮血,張是非見到它這般模樣,便不由得張嘴說道:「十五……」

    「別叫我……十五。」只見那十五顫抖的擺了擺手,然後吃力的抬起了頭,望著那張是非,然後說道:「我的名字,是顏笑笑。」

    說完這話以後,只見那十五的身體發出了一陣龜裂似的聲響,它的皮膚竟然好像石頭一般的裂開,這是妖氣使用過度,被反噬的結果,十五早就料到了,數百枚卵妖的妖氣,它這副身體根本就不可能完全的駕馭,甚至連一般的妖氣都沒有用到就已經變成了這副模樣,但是,這已經不重要了。

    只見那十五不停的喘著粗氣,然後對著張是非說道:「你……」

    這個你字說出口以後,十五的身體再次發生了劇烈的痙攣,它的臉上也開始出現了那些裂痕,鮮血最後一次湧出,張是非對這十五點了點頭,示意它不用說了,他倆之間,也確實沒什麼好說的。

    十五的這句話,也就沒有說出口,張是非不清楚十五到底想對他說些什麼,是感謝麼?還是詛咒?算了,都不重要了,到了這一刻,已經全都不重要了。

    掙扎了片刻,十五終於不動了,它就那樣的側躺著,臉上的傷口所淌出的血液,流進了眼睛裡,然後再從眼眶中溢出,給人的感覺,就好像是它哭了一樣。

    只見那十五將眼睛緊閉,擠出了那幾滴血液,滴在了地上,濕潤了塵土,十五咬著牙,然後顫抖的說道:「我這一生,到底是為了什麼而活啊……」

    「為了回憶。」張是非輕聲的說道:「你背負的東西太重了,該放下了,去吧,你的父母應該還在等你。」

    「等我……」生命已經走到了盡頭,十五的身體已經開始慢慢的枯竭,在最後的關頭,它的神志似乎都有些模糊,雖然張是非以前一直很討厭這十五,但是面對一個即將死去的生命,張是非忽然覺得,其實自己是有能力,而且可以讓它快樂的,本就是謊言,用最基本的常識就能證明,張是非一生之中撒了無數的慌,這個無疑是漏洞最大的一個,但是此時的十五心中卻當真希望這是真的了,只見它顫抖的說道:「可是我……」

    可我是卵妖,張是非知道十五要說什麼,於是他便對著十五誠懇的講道:「相信我,你是有靈魂的。」

    靈魂,這個詞對十五這個妖怪來說是多麼的動人啊,只見十五不停的抽著鼻子,忽然之間,好像痛苦已經離它遠去,只見它用夢囈似的語氣說道:「靈魂,我真的有靈魂麼……他們在等我……他們真的在等我麼?」

    「是的。」張是非低著頭說道:「他們已經等你太久了,你們是時候團聚了。」

    縱使臉上儘是裂痕和鮮血,但是十五聽到這句話之後,臉上竟然浮現出了一絲喜悅,這種笑容,並不是它平時的那種沒有任何感情的笑容,反而看上去很真摯,就好像是孩童一般,只見它喃喃的說道:「是啊,我自己一個,實在是太久了,啊,爸,媽,是你們麼,我好想你們,你們來接……」

    卵妖十五說到了這裡,便沒有再說下去,它睡著了,它最後的睡臉,很安詳,儘管眼睛裡面流淌下一行綠色的鮮血,但是嘴角的笑容,卻永遠定格在了那裡,直到它變成了點點白光,那抹笑容都沒有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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